驀然一陣山風呼嘯而過,唐夜霜身後的披風迎風揚起,而她正好牽著韁繩,調轉過馬頭來,見到山峰之上的他,隻微微勾起嘴角,一笑示意自己就此告別。


    楚月同樣報以招牌式的甜膩一笑,手中折扇一如既往地搖著,心裏卻是百轉千回。


    從前隻覺得唐夜霜性情桀驁敏感,好似空中明月般不可接近,如今他才驚覺,她哪屬於明月?她應當是隨時準備展翅高飛的蒼鷹,等到有一個機會,定要直衝過一片蒼雲高幕,徑直破空九天而去。


    這樣野心蓬勃的女子對他的計劃來說無疑是危險的,卻因為危險,而更加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手段狠辣氣勢淩厲的女子,對他來說最為特別的女子,這茫茫天地之間,或許歐是唯一有資格與他並肩同行的女子。


    眼看著她的車馬已然走遠,楚月眼前卻再次出現那道披紅衫跨駿馬的纖細身影,一雙清冷的墨眸裏常年毫不掩飾地閃爍著殺伐果斷的光,在漫天星辰下朝他策馬奔來時,似乎日月的清輝都要為她所奪。


    楚月背過身去,垂下眼眸,站定在原處,一直到看著那輛馬車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以內後,這才狀若隨意地拍了拍手。


    兩個衣衫嫣紅的女子應聲從旁邊的草叢中跳了出來,整齊劃一地跪倒在了他的跟前,“莊主。”


    “嘖,”他看著眼前的兩姐妹,煞有其事地點評道,“剛才內室裏頭的騷亂做得不夠像,地上的腳印應該再多一些。”


    那大小桃兩姐妹臉上一紅,又齊刷刷地道了一句,“謝莊主指點。”


    “好了,”他將手中的扇麵一點點地收了回去,神色隨意,好像隻是在討論今天天氣怎麽樣一般,“之前我吩咐下去的事情都完成了嗎?”


    “稟告莊主,已經按照您的吩咐盡數準備完畢了。隻要等官府來驗屍,就能夠發現專屬於太子府的印記。”


    “很好,”楚月稍稍勾起唇角來,妖冶得像是一朵劇毒的花朵,一麵又漫不經心地問道,“那個在外頭守著的小兄弟呢?”


    桃灼仰起頭來,搶先說道,“那個家夥之前在外頭守了幾個時辰,就開始坐立不安了,後來自己就下了山。”


    “哦?”楚月的神情看起來有幾分意外,“有沒有發現你們的行蹤?”


    “怎麽可能,莊主這是不信任我們,”桃灼嘟著嘴,看起來很是嬌俏,一邊又稟告道,“我們偷偷在後頭跟時,看到他不過是去城裏頭的一家客棧裏吃了頓午飯,沒有其他異常舉動,便先行回來了。”


    “午飯?”楚月饒有興趣地抬了抬眉,想到唐夜霜剛才信誓旦旦說起他不會那樣子時的堅定模樣,不自覺地想要發笑,“她對我百般防備,對她自己身邊的人倒是放心得很。”


    桃灼輕哼了一聲,看起來很是不屑,“說起來也不過是一個隨從而已,又跟著一個女流之輩,能有什麽大本事?”


    “小桃兒,話可不能這麽說,”楚月心情甚好地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她的腦袋,眼睛卻是望向通往山下的那條路的,“你所見到的這個人,可不是一般的女流之輩,將來有可能會是我們計劃裏頭最大的絆腳石呢。”


    那頭的桃夭聽到此,俏麗的眉眼一沉,馬上說道,“莊主,那趁著她現在一個人下山,我們要不要……”她做了一個趕盡殺絕的手勢。


    他搖了搖頭,阻止了她的舉動,麵對眼前人明顯有些不忿的神情。隻笑了笑,悠悠地開了口,“好不容易才搭上了這麽一條線,怎麽能這麽輕易就自己斬斷呢?等到了時候,該拋棄的自然會拋棄。”


    桃夭這才收斂起了通身的殺意來,“是,莊主。”


    “派人去跟唐夜霜近期的舉動,如果看到她身邊有旁的人物出現,隨時匯報。”他下了這麽一句指令之後,馬上又恢複到了平日裏吊兒郎當的模樣,“現在還是先下山吧,想必書信寄出去以後,離官府的人來清場的時間也不遠了。”


    大小桃兩姐妹對望了一眼,繼續整齊劃一地回應道,“是!”


    正在這時間裏,唐夜栓正駕著馬車,打馬揮鞭地往山下的路疾馳而去。


    忽然間,她卻是沒由來地開了口,像是對著麵前的空氣一般自言自語一般,“一切都還順利嗎?”


    很快,車廂內便傳來一個清朗而堅定的男聲。“師父,沒有問題。果然有人在我走後跟過來了,等到她們走以後,我才偷偷回來的。沿路我都有觀察過,沒有人發現,也沒有人跟著,想必已經打消疑心了。”


    “嗯。”唐夜霜輕輕地應了一聲,目光依舊直直地望著前方,連眼角都沒有動一下,卻在打馬轉彎時,一手不動聲色地探入了那轎簾,自袖口滾落下一個精致的竹筒,立即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緊緊地接住,小心翼翼地藏好了。


    轎簾重新合上了,幅度之小,乍看去好似隻是被山間野風掀動了一角而已。


    迎著夾雜著雪絮的呼嘯山風,唐夜霜繼續目不斜視地問道,“還有什麽其他的發現嗎?”


    車廂內的聲音有一瞬猶疑,“我在馬車裏頭依稀觀察到,那跟蹤我的兩個人似乎在別院外的那些屍體上做著什麽標記,但離得太遠,看不分明。後來她們又都遊走在外頭,故我也沒有看清楚她們究竟是在幹什麽。”


    “做標記?”唐夜霜心中微微犯疑,隻將接收到的這條信息壓在心底,沉定地回答道,“我知道了,隻要屍體還沒有被撤走,我就有機會再過去好好觀察,才能知道他們都在耍什麽鬼花樣。”


    她從前是擔心此前那隊人馬再卷土而來,所以才在出行之前就交代風起,若他發現附近有什麽不對,就不要再原地多做逗留,待迂回以後再回去觀察,好看看到底是誰的狐狸尾巴。然而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件事情居然跟第一山莊也有關係。


    在許老三的老巢裏碰到楚月這件事,絕非偶然,而看他的安排和布置,他十有**是掐著點算準自己會來的,所以才整了這麽一出好戲。她出來後並不算信他,所以才自導自演了風起失蹤的那一場戲,為的就是讓他分散開在風起身上的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憑著他那樣涼薄的性子居然能夠下血本救回自己,她就知道至少她在他的心目中是有一定價值的,至少能夠構成等價交換,所以才並不怕他現今為止對自己怎麽樣。


    隻是……那個男人真正的目的到底又是什麽?是想借用自己的手,幹出什麽事情?


    她不得而知。


    “師父,接下來我們需要怎麽辦?”這次是風起忍不住她久久的沉默,最後還是先行發問了。


    唐夜霜從記憶中那雙流光溢彩的狐狸眼中抽回神來,一邊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抬起眼來,看著眼前紛紛揚揚的雪絮由小變大,一點點地掩蓋了來時的車轍和馬蹄印,好似也要一並掩蓋在這塊土地上所犯下的罪惡一般。


    然而她在此處的職責,便是一層層地撥開覆在其上的細雪,叫其上頭的黑暗和汙穢展示於人前而已。


    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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