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陡然沉了一沉,下意識地就想要去喊大夫,卻又想起他剛才叮囑的那句“不要聲張”,隻得按捺下了心頭的擔心,卻也不敢怠慢,隻憑著一絲力氣將他拖到榻邊靠著,不顧女兒家的矜持和羞澀,隻七手八腳地將他身上幾乎已經快要被血液浸染透了的的衣裳飛快扒了下來。


    她之前便估計他這一回傷得嚴重,可卻沒有想到脫下衣服後的情況更加猙獰。幾乎是皮肉暴露在空氣中的藝術間,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已經在混合著香料的空氣中彌漫開來,熏得她鼻尖微酸,差些要落下淚來。


    明明已經傷得那般重,卻還是這般一聲不吭的。也不知道他此前到底忍耐了多久。


    指尖一顫,她忍住心底泛起的幾分酸澀之意,強迫自己不去想更多,隻撕扯下幾縷稍微幹淨些的布條,強自鎮定地為他包紮著,心中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盡心盡力。


    或許是因為……他對自己的那一分相信吧。


    待將較嚴重的傷口簡略包紮完畢後,綠霓這才沉了一口氣,一鼓作氣扶著肩膀,將他抬起半個身子,終於扶到了床上,這才有心力仔細地看他。


    昔日英挺的五官此刻因為疼痛而皺成了一團,卻就連扭曲變形都損耗不了幾分他自身的英氣。


    想到他們曾經的春風一度,綠霓的眼眉也掛上了幾分豔色,一邊又掃過他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得愈發蒼白的臉龐,心中著急,卻又無能為力。


    她能做些什麽?她還能為他做些什麽?


    綠霓正無措間,隻見床上的男人蜷著身子反轉過身來,喑啞的喉間溢出低弱的一聲,“冷……”


    冷?她訝異地看著屋內燒起的一籠旺盛的炭火,這已然足夠烘得整間客房如同四月春日,如何還會感覺到冷?然而轉念之間,她趕忙順從地過去再撥旺了些,又哼哧哼哧地去移了幾床厚實的棉褥子來壓在他身上,然而他的唇始終是冷青色的,瑟瑟發抖著。


    看起來……似乎真的很痛苦。


    想起曾從古書上看過的方子,綠霓咬著唇,猶豫了一會,放下了窗邊的簾子,繼而搬了個蒲團,背對著他緩緩盤腿坐下。


    隨著一層一層輕薄的外衫落地,她逐漸漲紅了臉,僵硬得幾乎無法動彈的手指泄漏了她少女的羞怯。


    回首看了一眼床上躺著的風起,綠霓素白的指尖輕顫,咬咬牙,正要除下最後一件衣衫時,手腕卻被不容置疑地縛住。


    綠霓一驚,卻隻見風起掙紮著坐起了身來,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不知道是因為蠱毒,還是因為舊傷複發。


    見到這副情形。她一時也忘記了別的,隻著急道,“哎你快躺下!莫要讓傷口再裂開了!”


    風起不自然地微微偏過頭去,將地上散落的衣物一件件替她細致地披上,顫抖的雙唇內艱難地吐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綠霓姑娘……你……不必如此……你……”


    還未說完,風起已然嘔出了一口烏黑的血,滴滴浸染了青石板地上,看起來很是猙獰。


    “喂……”她急得幾乎快要哭出來。


    “我沒事。”他的齒間尚彌漫著黑血,眼神卻清明了不少,“姑娘……不用管我,隻消給我找個地方休憩恢複就好了,我……我沒事的,萬不可因為此毀了姑娘清白。”


    都這樣了,怎麽可能還沒事?更何況都讓她看到了,她又怎麽能夠見死不救?


    綠霓又羞又惱,幾乎想要跳起來扇他一個耳光,然而看他這副虛弱的樣子,高高舉到半空中了的手又無可奈何地放了下去,最後隻能氣得原地跺腳,“你現在這副樣子,還管什麽清白不清白?”


    頓了頓,她又使勁地彎起一抹媚笑來,柔媚得好似鋪天蓋地綻開的鳶尾花,“我……我可是絀芳閣裏頭的姑娘,什麽沒有見識過?你怕是看錯我了。”


    他卻沒有理會她故意裝作輕浮的語氣,分明氣息微弱,卻還是出奇的固執,“就算姑娘身在絀芳閣,就算我與姑娘有過親密關係……但……若是姑娘不得已而為之的,那便是強迫。”


    “哪來的這麽多條條框框!”綠霓終於有些不耐,“我是不是心甘情願,什麽時候由得著您來說話了?既然您現在到了我的地界,就給我好好閉嘴待著……我一定護你平安!”


    他便是虛弱地笑笑,不再說話,卻已是明顯的拒絕,隻又躺在床上,有些虛弱地地扯了扯被角,似乎是想拉過棉被去,卻又沒了氣力。


    她雖然心中有氣,但是看到這副情景心中到底還是不忍,隻上前去,幫他將棉被緊緊地覆蓋在了他的身子上,不經意地垂眼看去,隻見那繃緊指節的拳頭上,一排深紅的血窟窿分外鮮明,顯然是為了忍下疼痛自己咬的。


    見到那一排刺眼的血色,綠霓不覺捏緊了秀氣的拳頭,到底還是沒能落下去,隻能扯過一縷布料為他包紮手背上的傷口,恨恨地罵道,“你真是……你真是我見過最笨的……笨蛋!”


    那頭的男人卻已經體力不支地昏沉過去了,一隻手還緊緊地護著腰間別著的什麽東西,一點也沒有聽到她的埋怨,倒是做了一個甩手掌櫃。


    綠霓尚且還有些沒有反應過來,看著他雙目一閉差些要驚叫出聲來,待聽聞他的鼻息和心跳還尚存後,才從驚慌中稍稍回過神來,一邊觸得他通身依舊冰涼得有些嚇人,連忙起身去櫃子裏又搬了幾床厚實的棉被來,一床床地展開鋪在了他的身子上,又慌慌張張地將幾個暖爐搬了過來,一直到瞧見他身體表麵似乎總算輕淺而緩慢地回了溫,心頭的恐慌感這才稍稍平歇了下來,看著床上的這個男人,一陣陣發呆。


    作為於尚書養在絀芳閣裏頭的侍妾,她這樣在夜半收留男人,可謂是膽大包天。她平日裏自問也不是多麽善心泛濫的人,然而偏偏是他……


    思及於此,她轉過臉來,借著跳躍的如豆燭光,一寸一寸地打量著他被血汙沾染卻依舊英挺的麵目。


    從一開始,他就以一種絕對強勢的姿態闖進了她的生命裏頭,而後雖然許久未曾見麵,但是早已經在她多年平靜的心中刻下了這個影子。她原本隻打算將這個影子珍藏在心中就算完了,未曾想,今日他卻是又再次猝不及防地來到了她的麵前。


    他到底是什麽人?又是因為什麽事情才會落到這等地步?他接近自己似乎別有目的?這一係列問題她一概不知,心中的某個角落卻還是毫無預警地陷落了下去。


    罷了……反正他們中間也不過是一夜情緣,再加上自己的身份,再怎麽樣也是不可能會有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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