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唐夜霜的騷動,楚月卻是出奇的冷靜淡定,隻靜靜地看著眼前那個形容狼狽的女子將藥丸吞入口中後,這才低了低眼睛,下了簡短的評語,“很好。”


    僅僅是這兩個字,卻讓桃夭那張蒼白的麵上再次綻放出了幾分笑容來,好似是以為得到了誇獎。


    末了,她才費力地扛起了地上麵色青紫、身體已經逐漸僵冷了的桃灼,一步一步地,向遠處走去。僅僅十幾步以後,便能看到她所經過的地方滴落下了大大小小的血點,顯然是她方才服用的毒藥藥性已經發散了。


    唐夜霜雖然不知道她具體拿的是那種藥物,但這樣迅猛的藥效,想想也能夠知道在這短短時間以內需要經受過多大的痛苦,才能將一條性命折磨到咽氣。但那個身影雖然疼得晃了一晃,卻並未倒下,隻是堅持拖著桃灼的屍體,朝著遠處走去,一直到消失到他們的眼界之中。


    萬籟俱寂。


    不知道維持了多久沉默的僵凝以後,唐夜霜才歎息著開口,“楚莊主倒是養了兩個好婢女。”


    這樣一個無情之人,卻能使得兩個女子這樣長情地死心塌地,真不知是幸或不幸。


    “她們知曉我最討厭無用之人,所以才會自己做出這樣的選擇。”楚月倒是一派從容淡定,好似剛才那些慘烈的場麵他根本未曾參與其中一般。那方才消解了一條年輕生命的手,此刻正執著一把折扇搖搖晃晃,看起來一如往常般風雅。


    唐夜霜不欲再在這裏多待,正欲告辭時,忽然聽到那頭的男人再度張了口,“方才你的分析,好像還沒有說完。”


    才剛剛處決了自己兩個貼身婢女,這時候居然還有閑情逸致聽自己揭他的底?唐夜霜有些古怪地看著這個男人,頭一次覺得人心那般麵目可憎。


    她曾經見識過不少手段殘忍鐵血心腸的人物,蘇羅那便是其中的佼佼者。然而她對於蘇羅那,全然隻有防備、忌憚、厭惡,卻從來沒有感覺過恐懼。但如今在這個看似弱不禁風、滿麵和煦的楚月麵前,她卻打心底感受到了一種徹骨的冰涼。


    天底下再厲害的人,皆鬥不過瘋子。此刻毫無情感牽掛的楚月,何嚐不是一種瘋子?


    大概是觸及到了唐夜霜眼中複雜難尋的情緒,楚月挑了挑眉,看起有些狐狸般的慵懶和狡猾,渾身上下皆散發著一股惹人生厭的自命不凡,“怎麽,僅僅是這樣就害怕了?”


    她搖了搖頭,“不完全是害怕,隻是想要告訴你,無論你從前經曆過了什麽,才導致這樣痛恨赤月國皇室,亦或者隻是針對某一些人,但你如今的行徑,絕對已經大大超過了當年你遇到的事情的過分程度。”


    察覺到了楚月麵上那頗為細微的變動,唐夜霜隱約猜到自己剛才的那番話大抵是觸到了這家夥的逆鱗,卻並沒有停止,隻繼續說道,“我不得不承認你很聰明,也很理智,所以一路以來,總能夠這樣順風順水,無往不利。但是你以為這樣就真的算作贏了嗎?”


    反問了這一句後,她自己已經代他做出了回答,“我看並不盡然。你以為你拚命地去隔絕一切感情,甚至不惜去傷害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就能夠達到最終的勝利,就能夠填補當初的仇恨,但其實你有沒有發現,你現在已經不人不鬼了。說白了,你還是受到了最為直觀的影響,又何嚐談勝負?”


    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了這個份上,她也懶得再繼續裝作友善,幹脆將這一切真相都**裸血淋淋地撕開,攤在這個男人麵前。


    果不其然,楚月的麵色一變,眸中堆積起的笑意再也維持不下去,一點點地沉了下來,顯然有些惱羞成怒。


    沒有等唐夜霜繼續分析,他已經冷聲開了口,“你懂得什麽東西!”


    這還是今夜以來,唐夜霜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最為清晰鮮明的情緒波動。在短暫的驚訝以後,她很快就收斂住了眸中的神色,心中清明。


    她說對了。


    心中思緒百轉千回,她麵上卻未曾流露出一絲半毫,隻是盯著麵前難能流露出真實情感的楚月,淡淡開口,“我自然是不懂的,也並不想懂。你從一開始便已經將我們分別放置在了對立麵,就代表著我們此後的日子也必然水火不容。所以,我無論你有多麽冠冕堂皇的借口為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開脫,最終殺了你的,一定會是我唐夜霜。就如同你,也拚命想要將我在人間抹煞一般。”


    一段話下來,她的目光始終不躲不藏,清明坦誠。


    楚月的那些異樣情緒幾乎在第一時間便全數收斂了回來,聽聞此話,不禁死死地看了她一瞬,忽然間唇邊綻放出了一個毫無感情溫度的笑容來,“我拭目以待。”


    雖然沒有打鬥和爭吵,但硝煙味已經在他們二人之中就此彌漫開來。


    “既然楚莊主還想要繼續聽下去,那我便繼續說吧。”最後還是唐夜霜先行開了口,“當時我特意叫風起守在許老三老巢的外頭,隻是為了讓你們確認我已經孤身一人下去了而已。後來在到達規定時間後,風起依照此前的約定下了山去,由此引出了你那兩個丫鬟的行蹤。果然,你是針對著我而來的。”


    聽到這裏,他那狹秀而邪肆的眉眼稍稍一揚,似乎有少許意外,然而很快就又消失於無痕,最後隻置換成眼角眉梢的微微一勾起,“原來你從那時候就開始懷疑我了?”


    唐夜霜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與其說是那時候就開始懷疑,不如說是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你。”


    “哧——”饒是楚月,此刻也不覺哼笑出聲來,不知是驚訝還是無奈,隻執著手中的那把鐵骨折扇搖頭晃腦地開啟了說教模式,“小霜兒,你的戒心未免太重了一些,這樣真是太不可愛了,太不可愛了。”


    她未曾理會他言語中的調笑,隻在稍顯冰涼的夜風中晃了晃腦袋,撇去了欲要上頭的輕薄酒意,確認自己此刻保持著絕對的冷靜和清醒,一邊繼續分析道,“以此後你對許老三暗室的熟悉度來看,你不可能不知道瘴氣的存在。之所以做出被瘴氣所傷的模樣,隻是為了讓我暫時消除疑惑,從而順理成章地親自引導我走到真正藏匿書信的位置。”


    說起來,她忽然間笑了笑,“這麽看起來,你當時應該很不信任我能夠找到密室的入口,不惜屈尊紆貴也要來幫我一把。”


    他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她的眼睛微笑,且當做是默認了。


    她覷得他的表情確定,隨即低了低眼睛,似乎是在回憶,“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在此之前你就已經將其中的書信動過手腳了吧?”


    楚月輕不可聞地挑了挑狹長的眉目,言語隱晦,有意隱藏著真相,“可那些書信的確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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