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他卻有些疲於應付,隻抬起手來揉了揉困頓的眉心,一邊站起身來,走到了窗台邊上欲吹吹風,讓有些昏頭漲腦的自己清醒一下,眼風卻不由自主地掃向了廂房的位置,隻見那裏還是一陣烏漆抹黑,不覺擰了一擰英武的眉,招手示意巡夜的一位小廝過來,詢問道,“王妃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嗎?”


    那小廝順著他的目光所向看了一眼廂房的位置,又回過眼來,恭敬道,“王妃此前有吩咐過,這幾天似乎在京兆府那裏有個什麽棘手的案子,需要晚上跟靜王殿下一同去查訪,所以這些天晚上應該都不會回府了,還請王爺您不要過於擔心。”


    不要過於擔心,這天天晚上都流連在外頭,又是跟雲墨靜那個跟自己不對付的家夥,怎麽可能不擔心?聽到這裏,雲墨寒有些頭痛,心中已經默默地給雲墨靜記下了一筆賬,準備日後有機會再加以清算。


    心念一轉,他又問道,“王妃有交代過最近是在哪裏查案麽?”


    那小廝歪頭想了一想,末了也隻能搖頭,對著雲墨寒為難笑了一笑,“這小的就不太清楚了,王妃怎麽可能跟咱們交代這個呀。”


    說來也是。雲墨寒點了點頭,心中也覺得自己是有些關心過甚了,這才問出這樣的傻話,便也隻揮揮手,讓那個小廝退去了,一邊也欲回身繼續處理軍務問題,忽然間眼角的餘光捕捉到了窗外掠過的一道雪亮的流光,似乎要朝著廂房的方向而去。


    是什麽東西?雲墨寒微微一挑眼角,袍袖一揮,便已經將那道奇異的流光精準地攏於寬大的袖籠之中,徹底截住了它的去路。


    “咕——咕咕——”自袖籠之中隱約傳來鴿子低沉的叫聲。


    他不自覺笑出聲來,有些暗歎自己的神經過敏,還以為是什麽獨門暗器,衝著自己的小妻子而來,一邊也鬆了一口氣,抖開袖籠來,將被禁錮在其中的那隻毛羽潔白膘肥體壯的鴿子拿了出來,見著它腳上綁著的小小竹筒,眼眉微微一抬。


    竹筒上頭刻著的標記分明證明是由容雪齋出品。


    莫良?他怎麽會找上這裏?


    抱著這分疑惑,他皺了皺眉頭,手腳利落地拆開了那其上的竹筒,從裏頭抽出一卷薄如蟬翼的紙張來,隻見得上頭鐵畫銀鉤幾排小字:“李良,落水鎮布莊曾經老板李士凱的大兒子,初時也算家境富貴,然而在六七歲時便已經家道中落,其母自縊,而他底下唯一一個小妹也消失不見了,一說是被人販子拐走了,二說是被李士凱給賣了以抵債。李士凱與蘇員外舊時交情並不算好,但聽聞蘇員外此前對其妻、也正是李良之母很是感興趣,在李良之母當日還隻是一個琵琶女之際,便已經多次提出想將其納為小妾的想法,但最終琵琶女還是跟了李士凱,兩家關係因此交惡,一直到李良之母自縊以後,蘇員外才逐漸重新出資,接濟李家。”


    而後還跟著幾張拓印,看起來像是地契一般的東西。


    看到最後,雲墨寒不禁稍稍一皺眉。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其上提到的人物應當就是唐夜霜近日調查的那樁案子的主人公,而這短短幾行字內,隱藏的信息量卻不免讓本不關心這些案件的他也來了興趣,隻將紙條收攏在了掌心之中,準備等唐夜霜回來再做討論。


    那頭的唐夜霜正在心中盤算著,莫良那邊的三日之限算算也應該要到了,隻希望結合他所給予自己的信息,能夠將這樁無頭無腦的謎案解釋清楚。


    這樣想著,她也不再顧及一直在旁邊搗亂生事的雲墨靜,隻繼續朝著屋裏觀察而去。


    好不容易撫順了一口長氣,雲墨靜自被驚嚇中回過神來,又覺得一人坐在屋脊之上四處看風景未免顯得有些太過無聊,最後也隻能無奈地打了個嗬欠,輕手輕腳地移動了腳步,轉而跟唐夜霜一起觀察起房間內來。


    張望了一眼,他隻獨獨看到了那正伏案看書的李良,不覺有些疑惑地發問,“奇怪,春香呢?”


    “噓——”唐夜霜豎起食指在唇間,眼神如利刃一般從上望到那緊閉著的門扉,一邊低聲說道,“來了。”


    這兩個字對於雲墨靜來說顯然很有效果,幾乎是一瞬間,他便已經收拾好了麵上多餘的神色,凝著眉目望了過去,顯然已經回轉到了辦案的狀態。


    廂房以內,門果然在唐夜霜話音落下的幾秒以後被人從外頭輕輕地叩了幾下。唐夜霜默默地在心中數著,但聽聞是三長一短,想來大概是他們此前共同商定的暗號。


    方才一直在伏案看書的李良終於有了動靜,連忙站起身來,朝著門口迎去,打開門後,果然戴著鬥笠的春香正站在門口。


    明顯可以感覺到李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顯然已經對眼前的女子很是熟悉,立馬讓開了一條道讓她進來,隨即警惕地看了看門口左右是否有多餘人等,在確定外頭沒有人以後,這才反鎖上了門,幫她摘下了腦袋上的寬大鬥笠。


    “果然是單獨來找他的,”雲墨靜緊緊盯著他們,語氣頗有些怨念,“深更半夜,一個女子喬裝打扮後單獨會見在客棧住宿的男子,而且居然還反鎖門,這不是小情人偷情還是什麽?”


    然而那頭的唐夜霜卻皺了皺眉心,在細眼觀察了半晌以後,還是輕聲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可我看著倒有些不像。”


    “什麽不像?”雲墨靜有些大驚小怪地瞧了她一眼,似乎是在嫌棄她的挑刺。


    她沉吟了一會兒,“他們之間相處的方式,總覺得有些不像情人。”


    “何以見得?”他對於此倒是有些不認同,想了一想,隻刁難道,“或許隻是人家表達得比較含蓄一些而已。”


    她指了指此刻屋內的場景,小聲地說出自己方才的疑惑,“你看,他們自從進門以來後就沒有再更多的身體接觸,雖然春香看起來已經對這裏很熟悉的模樣,進門以後將鬥笠和披風都輕車熟路地放到了正確的位置,也知道哪裏擺放著茶案,顯然已經來過不止一次了,然而他們現在卻自然而然地麵對麵而坐,神色雖然比正常人交往要親密,卻全然沒有曖昧的氣氛。”


    聽她描述完,方才還並不當一回事的雲墨靜也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來,“這麽看,好像真的是這樣。”


    頓了頓,他又是搖頭,“可若他們不是情人,那自小就生長在府內侍奉大小姐的一個小丫頭,又是因為什麽緣由會在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內叛主,去幫助一個落魄書生呢?若說隻是知己紅顏,可在府裏頭的那段時間裏,春香定然是跟隨著大小姐的,又哪裏有時間單獨去跟他聊風月,且還不流傳出一點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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