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這一回倒是沒有再反對,隻是也朝著她微微頷首,示意自己明白了,一邊在她攀上那條繩子時,也不動聲色地站在了她懸空著的身子底下,隨時準備保護著她的安全。


    唐夜霜對於這樣的高度攀爬早已經駕輕就熟,更何況手中還有繩子代為借力,足尖輕點,在滿布青苔上的青石井壁上輕巧地一轉,便已經借著繩子的力道飛快地往上攀爬了一輪,很快就接近了井沿處。


    今夜的行程顯然還算順利,唐夜霜一手攀著那冰涼的井沿,一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正要往那露出的光亮處翻去時,正巧低頭望向了還在井底處站著的那個男人。


    臨到井下,他已經滅去了手中的火折子,隻餘外頭的月光照入井中,依稀可以見得他此刻安然自若地直直站立在原地,看似隨意卻時時刻刻地注意著她的動向,好能在第一時間給予保護。


    井底晦暗的光線隱下了他的麵龐,連帶著那張精致的銀白麵具一通隱匿在昏暗之中。拋開那唯一不相同的因素以後,他便更大程度地跟她心中的那個選定的人物身影高度重合在了一起。


    唐夜霜再次輕輕地咬了咬唇瓣,眸中的光影也一點點地暗了下來,有些被欺瞞的惱怒,更多的卻是篤定。


    她的直覺不會出錯。


    心中剛起了這個念頭,她的足尖便已經順著井壁上滑溜溜的青苔往下一滑,在一聲刻意壓抑的尖叫以後順勢鬆開了握著井繩的手,卸去了全身上下的所有力量,整個身子如同折翼的枯葉蝶一般就此輕飄飄地墜落了下去。


    與此同時,她在寬大的衣袖中緊緊地捏住了拳頭,讓自己的身體不至於下意識地采取保護措施。可想而知,這樣的狀態若是從那樣高的高度墜落下,便是不死也得落得個半殘。


    而她卻在這個關頭,安然而堅定地閉上了眼睛。


    她便是在賭,想看看他是否如那個人一般在意自己,也是賭以她對那個人的熟悉感,自己的直覺決計不會出錯。


    “你!”井底下等候的那個男人自然在第一時間便已經發現了異動,抬眼看去時正見她的手在身子的跌蕩之中似乎無法承受力度一般,鬆開了那得以支撐的井繩,直直地朝自己墜落了下來。


    他眸底深了一深,已經發覺出了幾分不對勁,然而第一反應卻容不得他想得更多,身體已經比腦子更先一步所做出了反應,急急以腳尖輕點地,一躍而起,精準而輕柔地擁住了那個如同木偶般垂墜著四肢落下來的身影,一手也攀住了井繩的中部,借著力道足下如蜻蜓點水一般踩過重重青苔,往井口迅疾地奔去,欲直接將她帶出這個地方。


    鼻端清晰地嗅得男人身上那清冽的冷香,唐夜霜方才緊閉著的雙眼一點點地睜開來,直直地望著麵前的男人,一邊掙紮著伸出手來,一點點地攀上了他臉上的麵具,動作輕卻不容置疑。


    一切的疑惑,也終究是要在這個時候揭開了。


    略顯冰涼的指尖觸及他臉上麵具的一瞬,明顯感覺的到男人的身體輕微地一抖,口中輕聲道了一句,“霜兒。”


    他顯然是早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故意,卻還是出手相救。此刻語氣無波無瀾,聽不出話音裏是否存有被欺騙的怒意,然而卻明顯並不希望她將那個舉動繼續下去。


    雖然心中難免有些不甘心,但唐夜霜猶豫了幾秒鍾,還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望向他麵具後頭的那雙眼睛,再一次問出了那個盤踞在心間已久的疑問,“你究竟是誰?”


    從前她與他並不熟悉的時候,一點也不在乎他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麽,也從來未曾對於他麵具下的容貌美醜關心過,他的麵容,在她的心中永遠是一片模糊,始終未曾提起過想要去探究的**。但是在她能夠清晰地在心中描繪出他麵具下的那張熟悉的人臉時,她卻又迫不及待地想要證明自己的想法。


    此時此刻,他擁著她的身體正好攀出了那個枯井,穩穩當當地落了地。麵對她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心地追問,他最後也隻是輕輕地摸了摸她柔軟如雲的頭發,模棱兩可地答道,“你心中覺得我是誰,我便是誰。這一切都不重要,麵具下的人臉可以是每一張,隻要我們心中是相通的便好。”


    似乎聽明白了他話語中隱藏的寓意,她不覺皺眉,“為什麽要瞞著我?”


    “為什麽這麽篤定?”他反問。


    唐夜霜一時語塞。


    是啊,她為什麽那樣篤定?他們明明是身處兩個世界的人,在所有人的眼中身份是永遠不可能重合在一起的兩個特殊角色,然而她又為什麽會那樣認定他一定就是他?甚至做出想要奪去他麵上麵具好好確認其下容貌的行為?


    然而,唐夜霜卻並不準備根據這個問題深究下去,隻是朝著他倔強地一抬下巴,一字一頓地堅定道,“你就是!”


    他唇角的弧度輕微地一滯,隨即擴大起來,卻沒有對她這般抱有著些孩子氣的無理取鬧繼續糾纏,隻轉過頭去,環視了一圈四周的景象,輕飄飄地帶開了話風,“你看,這裏是哪裏?”


    唐夜霜對於他引導話題風向的能力向來深惡痛絕,心中隻想要張牙舞爪地上去將他那張斯文偽善的麵皮連帶著那張麵具一同撕扯下來,踩個粉碎,然而既然已經到了此地,她到底還是不得已地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隻能頗為不甘心地放棄了追問,順著他的話風打量了一下四周。


    眼前赫然呈現的是一個破落的小院子,還可以看到院外的堂中供著朱漆造像,但或許是因為年月久遠又無人來打理的緣故,早已經是蛛絲密結,塵厚三寸了,看起來像是一個被廢棄了的庵堂。


    蘇府附近有廢棄庵堂並不算奇怪,赤月國如今上下因為當權者雲擇天獨尊道術,故也更加注重道觀的修建和供養,幾個佛寺寺廟早已經香火漸消,入不敷出,隻有皇家佛寺因為從建國以來就為國運祈福,且翻譯天竺佛經功勞赫赫的緣故,至今還得以在王城中享受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得以屹立不倒。這些小眉小眼的庵堂,沒有了香火後廢棄也是自然的。想必挖掘這條地道的人之所以會將終點選在這裏,也是因為明曉這個庵堂不會再有人光顧。


    唐夜霜兀自在這個已然荒廢了的庵堂裏頭踱步逛了一圈,確定裏頭荒無人煙以後,不禁擰了擰眉心,“蘇府內怎麽會有條地道直通庵堂?若是她們挖的這條地道,又是有什麽意思?”


    燁稍稍沉吟,“或許是因為這裏好避開府中耳目眼線吧,畢竟蘇府裏頭最多的便是仆人婢子,防守力度也是出了名的密不透風。畢竟蘇員外是生意人,對於自己的家產自然看得緊,生怕別人會將自己錢財洗劫一空,所以才比其他人都要注意這些問題。挖這條地道的人或許也正是注意到了這一點,所以才想出了這麽一個招數,好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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