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員外依舊難消火氣,“不過是一個侍奉人的奴才而已,沒了你難不成蘇府就沒有其他人了?”


    她便也直身跪了下來,“父親!求您饒過我們這一回吧!”


    頓了頓,她美麗的眼睛中已經泛起了幾分淚光來,“女兒小時便已然沒了母親,後來常年在府中,也再沒有其他的夥伴,如今父親又容不下她,那女兒未來的這段日子裏頭又應該如何?還有,女兒未來入宮,身邊也應當從府中帶一兩個貼心的婢女去,春香便是此前女兒擬定的人選。若是換做了別人,未來女兒在宮中若是發生了些什麽意外情況,又有誰能夠幫女兒?請父親三思!”


    她知曉唯有入宮這件事情是父親的死穴,所有下的決斷都能夠因為這個理由而繞道,所以即使她心中萬般抗拒這個話題,但如今為了春香,也為了自己身邊的這些人,她也隻能劍走偏鋒,隻願讓父親打消那個念頭。


    蘇員外又怎能看不出來自己女兒的這些個小心思,當即氣得笑出了聲來,“好啊,好啊,你現在什麽都沒有學會,倒是學會用這些來要挾父親了?你們主仆還真是越來越活成一個德性了,還說沒有影響!我看再不好好處置你們,未來這個蘇府就由得著你們當家了!”


    即使抗爭勝利的可能性依舊渺茫,但她咬了咬牙,還是堅持住繼續抵抗道,“女兒句句皆是真心實意,望父親三思!”


    蘇員外隻重重地敲了敲案麵,並沒有理會,也沒有再繼續多言。


    雖然麵上依舊是那副沉怒的模樣,但他心中卻也隱隱被她們方才的言論所說服,此時此刻心中到底還是存著幾分後顧之憂。畢竟入宮以後,身邊貼身的婢子是否忠心便成為了一個關鍵,若是臨時換做別人,誰知道會不會輕易被旁人收買?他也確實不放心。


    春香這一回是否教唆他不知道,但是對主子的忠誠,這些年來他到底還是看在眼中的。方才的處罰純粹屬於一時氣急火上頭,如今冷靜下來想了想,的確在府中也找不到第二個完全適合的人選。


    然而,若是不驅逐出府,處罰又應該如何進行?


    他緊皺著眉頭,很是煩躁。


    兩側候著的仆人此時更是大氣也不敢出,隻紛紛垂手待在一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時間空氣安靜得幾乎要凝結下來。


    忽然,西廂房處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二小姐!”


    瞬時院中的人騷動了起來,而那正在深思的蘇員外也被這麽突如其來的一聲給驚醒了神智,連忙從太師椅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望向方才尖叫聲的來源,“發生了什麽事情?”


    身邊的管家一時間也慌了神,隻趕忙稟告道,“回老爺,聽聲音好像是從二小姐那邊傳過來的。老奴先去看看,老爺莫要驚慌……”


    話音還未落,西廂房的門已經“砰”地一聲從裏頭被人推開了,跑出了一個神色驚慌的婢子來,朝著蘇員外這裏跑去,待得到了的時候,已經脫力一般地跪倒在了蘇員外的跟前,“老爺!大事不好了!”


    這麽看去,才發現那驚慌跑出來的婢子正是往日裏侍奉二小姐的貼身婢子。


    跪在地上的她略略睜大了眼睛,還沒有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隻趕忙扭過頭朝著遠處房門大開的西廂房看去,卻隻見裏頭隻有燭光搖動,並不知曉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一時間心中不免也有些緊張,忍不住便已經握緊了拳頭。


    蘇員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在看到那個貼身婢子驚慌失措的模樣時,心中已經隱隱出現了不好的預感,一時間隻覺得氣血上頭,不由自主地已經跌到了太師椅上,隻能麵色蒼白地喘著氣,說不出話來。


    畢竟是自己的父親,雖然蠻不講理,但這些年來的感情也不是輕易能夠消解的。見到此,她連忙膝行過去,一邊為父親拍了拍胸口,讓他舒緩過氣來,一邊也皺著秀眉問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如此慌慌張張的,我妹妹出什麽事了?”


    那婢子麵上看著幾乎快要哭出來,卻還是強行維持著鎮定稟告到,“老爺,大小姐!二小姐她割腕了!”


    蘇員外如遭雷擊,她也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邊再也顧不上更多,隻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提著裙角朝著西廂房的位置飛奔而去。


    小妹,小妹她雖然平日裏憤世嫉俗了一些,但絕大數時候還是活潑開朗的,又怎麽可能,怎麽可能會出現輕生的念頭?她在心中慌亂地想著,隻覺得心跳得飛快,方才嘔過血的喉嚨裏頭因為劇烈運動的原因再次泛起鹹腥的氣息來,她卻已經無暇顧及,隻拚命跑著,一路衝進了廂房之內。


    幾乎是一進門,她便已經嗅到了空氣之中那鮮明的血腥味道,讓剛剛奔跑過後的她幾欲作嘔,卻又趕緊摸了摸胸口,強行抑製住惡心之意,一邊腳步急促地轉到了內間裏頭。


    床榻之上,已然有幾個婢子慌慌張張地在為眼睛緊閉的妹妹包紮,而她透過那潔白的布條看過去,但見隱隱的血色還在滲透出來。


    她幾乎目呲欲裂,急急忙忙地已經衝到了床榻邊上,看著此刻麵色呈現一種失血的蒼白的妹妹,心中那隱隱共通的東西似乎也在此刻起了反應,揪得她隻覺得心口生疼,喘不上氣來。


    她從前隻覺得自己照顧妹妹全然是義務,也覺得自己並不會帶有任何更多的感情,然而此時此刻,眼看著自己的妹妹就如此虛弱地躺在床上,麵容蒼白,毫無血色,似乎就此失去了聲息一般,她還是覺得一陣陣的難受。


    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才發覺,骨子裏頭的血緣,的的確確是不可能改變的。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已經快要落下淚來,隻輕輕地搖了搖床上妹妹的肩膀,“小妹!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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