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今,這等禁忌的話題卻被枝娘重新提了起來,又還是當著正主的麵,這怎麽能讓他不感覺一陣膽寒?


    枝娘卻好似沒有意識到身邊驟低的氣壓,以及旁邊衙役因而使眼色而差些痙攣了的眼皮,依舊是一副天真嬌俏的模樣,一邊直直地盯著跟前的唐夜霜,似乎正在認真地等待著她的回答。


    這一回,那衙役突然很後悔此前怎麽沒有告誡一下跟前這位美嬌娘,他們王妃從前的彪悍曆史呢?


    想到唐夜霜那殺人不眨眼、身負數百條人命的名聲,又想到往昔唐夜霜在整頓府中紀律時候那鐵血剛硬的模樣,那衙役不自覺的已經哆嗦了一下身子,那被美色衝昏的大腦暫時清醒了一些,趕忙壓下了自己方才想要去打圓場的念頭,難免有些心驚膽戰:自己算是什麽人物,有什麽資格在王妃娘娘跟前提話?還好自己沒有上前去,要不然若是被遷怒,可就慘了。


    一邊,他不免對著外表看去純良無害的枝娘又多了幾分可憐,隻道這樣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子,若是看到唐夜霜黑臉,定然會害怕大哭的,屆時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收場。想要去求助守在外頭看熱鬧的兄弟們時,卻發現那邊哪裏還有什麽人影?一眼望去,皆是空空蕩蕩,顯然早已經意識到了山雨欲來的氣息,提前跑了個幹淨,以免被殃及池魚。


    開玩笑!往日裏靜王爺尚還能開開玩笑,這唐夜霜的威力又哪裏是他們所能夠承受的?


    一群沒義氣的!那衙役左看右看,都已然找不到一個幫手,不覺惡狠狠地在心中罵了好幾句娘,一邊隻能默默地往後縮了兩步,盡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隻期望自己不被唐夜霜所發現。


    意外的是,唐夜霜卻並沒有生氣,麵上依舊是一副平靜的模樣,幾乎泛不起任何波瀾。語氣一字一句,並不大聲,卻是清晰而冷靜,“我國並沒有那一律例明文表示,女子不可以從事官府的工作,也沒有人能夠約束女子在嫁人以後便一定要在家中相夫教子,不能夠做自己愛做的事情。既然男子有在外頭打拚自己事業的權利,那麽女子自然也有。隻要能夠做得好,做得跟男子一樣出色,甚至更甚,又有什麽好為外人指點的?”


    從前她在二十一世紀,身為唐門的接班人,好不容易披荊斬棘並坐上首位的時候,便已然受盡眾人嘲諷質疑:


    ——不過是一個娘們,怎麽能夠繼承祖宗這麽多年留下來的基業?老祖宗的活兒,還是我們這些男人繼承比較好。


    ——到底還是個女人,終究還是要結婚的,到時候若是嫁給了別的男人,可不是把唐門的這些東西都一並拱手送出去了!


    ——女人能幹成什麽大事,怎麽會讓她坐上唐門的掌管人位置?我說,要不然啊,還是咱們委屈委屈點,把這個娘們給娶了算了,到時候就可以一並掌管唐門了,也好不讓她出亂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哈哈哈哈哈……


    ——少來了,你可不知道那個女人有多毒,咱們這些凡夫俗子可駕馭不住。話又說回來,像她那般彪悍又陰毒的女人,這世界哪裏有人敢娶啊,真是可惜了那張好看的臉蛋!


    ……


    諸如此類的話語,幾乎在她坐上這個位子的時候每一天都能夠聽到。明麵暗麵,上上下下,她已經聽得數不勝數,耳中起繭。


    她那時畢竟也還年輕,年少氣盛,初時還會生氣,因而她不明白在共同競爭的情況之下,為什麽自己得到了,就偏偏需要經受他人的嘲諷,為什麽那些人分明比她還要弱,卻偏偏擺出那副居高臨下的姿態來指指點點她,為什麽?憑什麽?


    因而她身為女子,便活該受人質疑,結婚是錯,不結婚也是錯,沒能力是錯,有能力更是錯上加錯。當那些喪家之犬想要針對一個人的時候,就連她呼吸都不能避免聽到狗吠。唯有順著他們的意願好好退居二線,才是所謂的“本分”。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她又需要守著誰的本分?男人為什麽就比女人更加高貴,值得信任?為什麽男人可以做的事情,女人來做就是博取眼球,大逆不道?


    於是她那時候經常找那些嚼舌根的人打架,甚至連自己最為拿手的毒都沒有派上用場,一心隻想要以最為原始的肉搏,來得出最為簡單的答案。


    她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問著被她打到地上氣喘籲籲的男人:為什麽要說那些話,為什麽他們那樣看不慣自己?


    一個女人的氣力在他們眼中或許微不足道,然而在憤怒之下,卻也能爆發出極為大的力量。她無數次地揮出拳腳,都帶著刻骨的狠意。招式並不花哨,一舉一動的所有目的,都僅僅是為了打到跟前的人而已。


    他們想要個說法,她也想要個說法,那麽就以這樣最為簡單的方式解決,看看是否能夠給彼此一個最好的說法。她當時在心中如是想著。


    她那時戾氣極重,拳腳也是硬朗,他們躺在地上,遍體鱗傷,卻無話可說,在她的百般逼問之下,最終也隻是從口中斷斷續續地道出了一句:因為……因為你是個女人啊……


    她自覺無聊,也覺得由心底而生的惡心反胃,隻放開了那個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匍匐在自己腳邊的男人,頭一次感覺到了釋然。


    也正是因為認識到他們對於他們所發表出的那些言論實則根本無從站得住腳,所以到最後,她已經演變成了不以為然的模樣。


    獅子是不會對腳底下踩著的螻蟻指指點點再三評判的,唯有讓自己變強,變得更強,遠遠淩駕於他們之上,才能聽不到喪家之犬的聲音。於是她從那個時候便下定決心,一定要變得更為強大,直到他們都心甘情願臣服於自己,直到他們都無從對自己的任何決定再做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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