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霜冷冷地望著一地狼藉,以及均昏迷過去的那些轎夫,麵目沉得好似一潭水。


    這青色的鷺鳥竟然如此凶殘,連她都應付不過來,最終還是靠著慧能手中的法器才得以傷到那頭鷺鳥。可想而知如若是換到了普通人身上,那便再無活路可尋。這樣的一個邪物,若是被有心人帶入皇宮,那麽後果可謂不堪設想。


    她一直想要盡力讓自己不去思量太多,隻當做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碰到的邪物,然而腦中卻不斷浮現出楚月方才所落下的那些話,心中不知道怎麽的跳得飛快,冥冥之中總有些不好的預感正在滋滋攀升著,讓她一時間隻覺得心煩意亂,竟忘記了再做其他舉動。


    最終還是慧能的一聲打斷了她的思量,“唐大人,是否有恙?”


    往日裏旁人總是更為注意她王妃的身份,甚少有人注意到自己在朝廷中的真實身份,如今聽到人喚“唐大人”這樣的稱謂,饒是唐夜霜也愣了愣,這才回過神來,隻搖了搖頭,一邊望向容色平定,似乎對於此意外並不太過驚訝的慧能,一邊對著他雙手合十還了一禮,“無礙,方才多謝您出手,否則我或許也對付不過這頭邪物。”


    “不過是各司其職而已。”他語氣淡淡的,眼神也始終是平定的,好似容納著天下萬物,然而待得人仔細探去時,卻又總覺得裏頭儼然是一片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還未等唐夜霜觀察完,他便已經抬起了眼來,黑幽幽的眸子就此對上了她的視線,“唐大人沒事便好了,請問可以繼續上路了麽?”


    礙於人家方才剛救了自己一劫,唐夜霜也不再去計較他過於冷淡的態度,隻點了點頭,然而環視了一圈已然東倒西歪的轎夫時,不免也有些無可奈何起來。


    如今這一列人馬大多都昏迷了過去,殘餘清醒的人物也還沉浸在方才那等凶物陡然襲擊的恐懼之中,又如何能夠指望得上他們再繼續抬轎?


    慧能順著她的視線環視了一圈,顯然也察覺到了當前頗有些尷尬兩難的境地,麵色難得出現了微妙的一頓,好似也有些無奈。


    畢竟是千裏迢迢來到國都的高僧,經過方才那一劫,也可以看得出來他是有真本事的人,與自己此前在雲擇天身邊見得那些個打著道士和尚招牌的神棍有著天差地別。此時此刻,方才還對其有些不注意的唐夜霜也終於提起了精神來,隨即對著他微微欠身,冷靜地詢問道,“慧能師父,您可會騎馬?”


    他沒有說話,隻是偏側過頭,掃了一眼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馬匹,一邊又望向唐夜霜,好似正在疑問。


    唐夜霜隻對他微微一笑,一邊自腕間的銀鐲之中排出三根較往日裏使用尺寸較粗的銀針來,走到一匹橫側在地上的馬前。眼見得它看起來似乎還有意識,她的眸色微微一定,手中的銀針快得好似飛逝的流光,轉眼間已然將手中的銀針根根沒入馬身上的穴位裏。


    幾乎是一瞬間,那匹方才還一副死氣沉沉模樣的馬匹霎時收攏了四仰八叉的蹄子站起了身來,揚起脖子發出了一聲嘶啞的長嘯,而眼睛中的渙散也逐漸褪去,顯現出清明的色澤來。


    唐夜霜好似早就已然預料到了它的下一步舉動,隻飛快地跳開了去,在馬自身站起的一瞬間,足尖輕點馬鐙而上,素手精準地接住了套在馬脖之上的韁繩,身子輕快靈動得好似飛燕,轉眼間隻見得那個纖細的身影已然穩穩當當地落在了馬背之上。


    “駕——”她揚起馬鞭抽打了一下,騎著那匹馬整整繞了這一小片區域半圈,確定馬如今已然沒事以後,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轉而將其騎到了慧能的跟前,一邊飛身下馬,將手中的韁繩交至他的手中,“慧能師父,請。這匹馬我方才已經檢查過了,沒有什麽問題,也很溫馴,想來應該能夠安全進宮。”


    慧能微微一笑,接過了她手中的韁繩,頭一次給予了誇獎,“唐大人好身手。”


    話音落罷,他也已經一腳登上了馬鐙,還沒有借助任何人力,便已然幹脆利落地飛身跨馬。那袈裟如同一片五彩祥雲般自眼前掠過,還未等人看清楚,他的人影便已經出奇穩當地落在了馬背之上,直身而坐,麵容尤為從容淡定,看起來半些沒有費力。


    那一係列漂亮的上馬動作引得唐夜霜口中不禁高呼了一聲“好!”,心中也難免有些驚訝。


    她隻當天底下的和尚整日都在供養的廟宇之中吃齋念佛,祈願譯經,應該一個個都弱不禁風得如同一隻小雞子,亦或者是心寬體胖得好似彌勒佛一般,此前見著慧能的身形,她自然也先入為主地認為應當是前者,然而如今見得他這般漂亮流暢的上馬動作以後,這才意識到人不可貌相的定義,一時間不免有些歉疚,對於雲擇天此前的決斷不免也感覺有些好笑起來。


    跟前的這位慧能小師父雖然看著年輕,眉眼之中明顯還存餘著幾分青澀感,但是舉手投足之間的氣度中,卻也依然可以窺得他師父歸一大師的風範。在一瞬肅寂起來的時候,身側也流轉著讓人難以忽略的強大氣場。分明是慈悲的,好似隨時要拈葉普度眾生,卻又好似一張網,牢牢實實地網住人心之中的每一處地方,甚至是陰暗的角落處,讓人既感覺被救贖,卻又無法適從。


    若說此前雲擇天身側那些個歪門妖道們是靠藥物迷惑和花言巧語來抬高自己的地位,那麽眼前的這位慧能師父所帶給人的威壓感覺竟統統出自於骨子中。雖然是一襲袈裟,並無華麗的衣飾裝扮加持,然而隻消一個眼神,一低頭,便能給人以神祗的既視感。


    他是人間真正的神。青衣素袍隱匿在人群之中,卻依舊難改眉目中的悲憫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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