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跟前的男人那張熟悉的麵龐,此時此刻卻是這般的陰沉。還未等她朝著他控訴那些個鬼魂都在纏著她時,他已經伸手捏上了她的下巴,“周芙?為什麽,你已經得到了那麽多了還嫌不夠?為什麽要害死朕喜歡的女人,為什麽?”


    她瞪大了眼睛,拚命地搖著頭,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說些什麽,然而卻如何也掙紮不開。想要解釋,卻說不出話來,隻能看著那個男人那雙墨黑的眼眸之中血意畢現,落入她驚恐的眼中,竟是出奇的陌生。


    夢適時地在一片淒切的血色中破碎,周芙睜開眼睛,下意識地伸手探向自己的額頭。


    沒有一滴冷汗,就像是身體也在潛移默化地適應這樣一個殘酷的結局。


    周芙抬起頭來。三丈以外,一個小太監低眉順眼地在木樨花邊垂手而立,看樣子已然等候多時。


    周芙不做所語,隻懶洋洋地窩在貴妃椅上瞥他,待他發話。


    果不其然,那個小太監朝周芙行了個禮,一板一眼地道,“啟稟貴妃娘娘,今日為十五月圓之夜,陛下特地舉辦了一場賞月之宴,請娘娘務必出席。”


    大抵是那宮燈太過刺眼,才使得周芙不得不閉上眼睛,卻仍是覺得眼珠子有幾分酸澀的疼,連心口都翳悶起來。


    半晌,周芙揮手道,“本宮今日身子不適,便不去了,改日本宮定然親自上門,向枝娘妹妹賠罪。”


    小太監似乎猜到周芙早就有此言語,不慌不忙,恭敬依舊,“陛下早已吩咐奴才,若娘娘身體欠安,便速速去傳喚太醫來,好為娘娘醫治。”


    周芙的麵色變了變,隨即微微地攏了攏帶著護甲的修長手指。


    她就知道,雲擇天從不會讓任何違抗他的人好過。


    那個男人,深情也薄情。她從第一天愛上他的時候,便已經無比清楚地知曉了這個事實。


    眼前的小太監依舊躬身探頭等周芙發話,周芙點點頭,終究還是服了軟。


    反正她在此處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遂了他的願,以免讓自己又留下一個驕縱的名頭。


    自傍晚時分開始,那墨一般的濃雲便已然從天邊滾滾而來,一寸一寸染過灰白的霧靄,排清空中的星子,顯得懸在夜空上的那一輪圓月更為明亮得耀眼驚人。月影被搖曳的夾竹桃花枝扯得稀疏斑駁,無限地延伸到了一片暗影之中,好似正在預示著什麽。


    雖然每月的賞月佳宴皆是熱熱鬧鬧的,然而不知道是錯覺與否,今夜似乎辦得更為隆重了些。而這幾個月都並非是自己所操持的,想來應該是楚婕妤那些個人的手筆。隻是如今邊關戰事吃緊,不過是一場賞月,宮中便搞得如此奢靡,到底是太過於過分了一些。


    周芙百無聊賴地端坐在高位上,看著一片金玉堆砌而成的歌舞升平,尚在心中算著用度,忽然間又覺得自己這副模樣頗有些好笑,這才移開了神來,轉而望向底下的人,分不清座下宮妃哪張如花笑臉是真的歡欣,還是虛情假意。


    那些所謂的良辰美景,皆在這心照不宣中虛度。看著她們,倒不如賞月,至少還算真實。


    她正欲將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在窗外的那明月之中時,忽的見著一個穿著淡紫色宮裝的模糊身影,撥雲弄影穿梭過重重樂伎而來,在殿前行下一禮。嗓音清脆如珠玉碰撞,泠泠動聽。


    周芙轉移了目光過去,拜伏在殿前的少女正巧抬起臉來,朝周芙微微一笑。


    待看清來人時,周芙瞳孔微微收縮,隻覺得身體一陣僵硬,不自覺已然死死攥緊了椅把,發顫的右手隨即被另外一隻溫熱的手掌不容置疑地覆住。


    卻是雲擇天。


    他看著她,嘴上卻是在問周芙,“模樣是差得多了些,但舉手投足之間,是不是一般無二?”


    周芙輕笑了兩聲,麵色卻有些難看:“陛下……真是個念舊的人。”


    來者正是如今風頭正盛的秀女,花枝娘。雖然她早就知道枝娘的舉手投足之間像極了當年的珮妃,然而如今見著她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地做了珮妃當年的打扮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一陣震驚。


    天底下如何會有這般相像的人?就像是她的鬼魂重新套了一個軀殼回歸到人間來一般。


    他裝作聽不出來周芙的弦外之音,隻兀自低低歎惋道,“芙兒你看,時間過得這樣快。我們都不受控製地老了,卻總還是有那樣年輕的人出現,與她有著同樣的影子。朕每回見著她,就好似自己從來沒有老過一般。”


    周芙不再接話,隻定定地看向座下的那個妙齡女子。


    她怎麽會不記得。


    秦珮,那個唯一打破雲擇天寵愛規律的女子。她從第一眼看到雲擇天看著秦珮的眼神,便知道這一次他是不一樣的。他分明是那樣一個聰明的人,然而卻在早就猜出秦珮的身份並不單純後,卻還是喜歡她喜歡到不行,像是回到了少年時期的那個毛頭小子,恨不得將自己所有炙熱的愛意都這般表達出來。


    她這邊心中正思量著,那頭的雲擇天已經又開了口,“枝娘前幾日突然在桃芙殿中昏倒,不知你可否有所耳聞?”


    周芙微微一驚,下意識地轉眼望向他,隻見得他的側臉一如既往的平靜,看似隻是漫不經心地提及一件事情而已。然而她伴隨君側多年,心中無比的明白,這個男人表麵上有多麽的風平浪靜,便代表著這件事有多麽危險。


    心思一動,她不敢怠慢,隻馬上低眼回道,“第一時間便已然報到臣妾這裏來了,隻是因為此前還跟著一件浴池裏的命案,又聽聞枝娘妹妹沒有大礙,所以便沒有與皇上提及。”


    他點了點頭,一邊平靜地再度提起,似有所喻,卻又好似隻是平平淡淡地敘述一件事,“枝娘那次昏倒,是因為中毒。太醫來看過,說是她的衣服裏頭被人放了毒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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