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著笑著,那笑容竟然已經透露出了幾許慘淡的意味,蒼白得讓人感覺心驚。一根繃緊的弦,一點點臨近最後的極限,隻等待著全然崩潰的那一個瞬間。


    既然活著比死去還要不痛快,所創造的利益價值又並不比死大很多,那還不如趁這個時候,自己還能頂著個“為保護將軍安危受傷”的名頭,倒也算不上虧本。


    自己原本注定慘淡的一生,死卻能夠死得這般痛快,是不是已經應該知足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她縈繞在唇邊的笑容中不自覺地已經平添了幾分自嘲之意,一邊再度伸出了手來,攀升到了自己的枕下。她的力氣已然極為虛弱,然而卻還是拚著一口氣,一點點,一點點地自枕下撥出了一把匕首,轉而緊緊地握在了手中。


    軍營之中雖然紀律嚴明,雲墨寒對於處罰有過的將士手法也是出奇的嚴厲,故軍中的風氣實則已然要比以前好了不少。然而畢竟還是有色膽包天的不法之徒,曾經有人覬覦她的模樣,也是看輕她的身份,在深更半夜的時候偷偷摸進她所住的營帳裏頭來,想一親芳澤,卻被她大喊大叫地趕了出去。還好最後及時脫困,不然早已經被那惱羞成怒的人拗斷了脖子。


    她的的確確是風塵出身,但是也並不代表她的身體屬於任何人。這一點她從一開始便是已然堅定了的念頭。


    那一次過後,她便十分注意周遭的環境,也在半夜時分準點清醒過來,去一次雲墨寒所在的營帳,好讓外人知曉自己並非能夠隨意輕慢的人物。然而即使是這樣,她還是覺得有些不放心,便在自己的枕頭底下塞了一把匕首。幾乎每天都要拿出來磨一次,如今已經閃閃發光,無比鋒利。


    沒有想到,這把匕首第一次開刃,居然是麵對著自己。她辛辛苦苦磨的匕首,最終結束的卻是自己的生命。


    一切想來都隻是莫大的諷刺,她便也幹脆利落地不再去思考這些,轉而一點點地收攏了手指。感覺到匕首柄上一圈圈纏繞的麻繩就此深深地嵌入自己的手心,壓出一道道紅印以後,才確認自己是拿好了,轉而費勁地又一點點地移過了手來,微微抬起了下頷,就要將那薄如蟬翼的鋒利刀刃朝著自己的脖頸上頭就此抹去。


    一切都要結束了。


    “鐺——”正當她已經要閉上眼睛迎接死亡之際,忽然隻覺得手中握著的匕首陡然被震蕩開來,引得她握著匕首的手腕都一陣陣的發疼,幾乎能夠感覺到骨節中震顫的聲音。


    怎麽回事?鳩姬頗有些震驚地睜開了眼睛來,頗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手邊的匕首,以及在匕首旁側的被褥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存在的一粒米珠。


    能以這般微小的東西發出這般的力道,在這裏頭也隻有……


    她還沒有回過神來,營帳中已經有了另外的動靜,“既然已經醒了,就不要再想著輕生了。”


    簡單而直白的一句話,聲音淡淡的,好似就此在外頭的烈烈風沙裏磨砂了一圈,平添了幾分惑人的低啞。


    她幾乎不消回眸,便知道說話的人是誰。然而即使如此,她卻還是控製不住地循著那把聲音回過了眼去。


    因而此時此刻身體已然極度虛弱,再加上方才哭了一場將所恢複的幾分力氣差不多都耗了個幹淨的緣故,僅僅是這樣一個微小至極的動作,都已然使得她的腦子一陣眩暈,連帶著視線也模糊起來。


    好不容易,她才感覺眼前一點點地恢複了清明,轉而才能夠打量起跟前的男人來。


    她從前就知道雲墨寒是極好看的。他有一張略顯疲憊卻絲毫不減英俊的臉,挺直的鼻梁,鋒利流暢的唇部線條,似乎能擊穿人內心的最後一道防線。鬢角處切得剛硬,露出底下一片明顯青白的刮痕。他的眉毛很濃,濃得微帶幾分霸氣,如同遠山一般,但底下那雙黑炯炯的眼睛卻是出奇清冷明亮的,如同山巒之間升起的那輪明月。


    然而在處於戰爭狀態的時候,那個披銀甲騎馬的修頎身影,卻是無比剛決而果斷,好似早已經將生死置於度外一般,在滿天彩霞中策馬朝著烏壓壓的軍隊中衝去。當映入眼簾的瞬間,天地的光彩都為他所奪。她貪婪地在一群人中不斷地捕捉著他的影子,如何也看不夠,甚至連塞外的狂風吹疼了她向來保養得宜的嬌嫩麵頰,以及黃沙迷蒙了她的眼睛,她都絲毫未曾在乎過。


    這樣一個男人,天底下最為優秀的男人,就如此在機緣巧合之下出現在她的麵前。她那樣一個貪婪的人,如何能夠控製住自己想要將其占為己有的**?


    而如今,室內跳躍著的燭火將他坐著的身影輪廓均勻地鍍上一層金黃色的光暈,而他安然而肅寂地沉在其中,整個人好似也在灼灼地發亮,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沾有風塵仆仆味道的挺拔英俊,在她稍許模糊的視野之中亦真亦幻。


    這個人,曾是她慘淡生命中最為明亮的一道光,就如此猝不及防地照了進來,讓她心甘情願做出一堆她從前從來便無法理解的事情來,卻依舊無怨無悔。


    即使如今,她毀了容,失去了半屏光明,然而回想起帶來當初的情況,卻依舊無論如何都未曾後悔過。


    而此刻此刻,這個男人正在盯著她,漆黑的眼瞳如同夜一般寂靜無聲,看不出是喜是悲。


    好在長久的時間相處之中,她也懶得再去猜測他心中究竟正在想些什麽,因而知曉這是再徒勞無功不過的事情,隻是望著他眨了眨眼睛,如同往常一般輕笑出聲來,嘶啞的聲音自已然有些破損了的嗓子中緩慢地遞出,“將軍真是善於替人著想,連最為簡單的生死都不讓奴選擇。”


    他的話音輕輕地頓了頓,好似是在歎氣,“等這場戰結束了,我會尋求天底下最好的大夫來為你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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