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雖然她聽不到他的聲音,卻可以清晰地知曉他口中一聲聲喚著的話語:“師姐……師、姐……”


    直到槍聲就此響起的那一刻,他的口中還是在念著自己。然而她卻到底是個自私的人,為了自己的生命,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拉身邊最為信任聽從自己的人下水。


    若是人死後真的會下去地府,那麽她這樣的人,大概是要被直接送去十八層地獄了吧?


    想到這裏,她不覺有些想笑,然而努力地牽動了幾下有些僵硬的嘴角,最終還是隻能擠出了一個勉強的苦笑起來。即使跟前沒有鏡子,她也可以想象的出來如今自己的容色有多麽的蒼白醜陋。


    宦娘垂下了眼簾來,一手輕輕地撫住了自己的心口,無數次地告訴自己事情已經木已成舟了,她如今就算如何不願意,到底也還是成事實了。既然如此,她便更應該繼續走下去,不能半途而廢。


    雖然,她直到現在都還是沒能清晰地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但是她心中卻又無比清晰地知曉,隻有獲得權力,更加高大無上的權力,才能夠滿足自己的野心,才能夠讓自己的生命在自己喜歡的人和自己厭惡的人的人生中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所以她一定要爬得更高,哪怕付出什麽代價。


    想到在賭坊中窺得的那一對身影,即使是她,也不得不承認那兩人坐在一起的畫麵賞心悅目,好似一對璧人一般,哪怕不發言語,也能在第一時間擊潰他們夫婦不合的傳言。然而即使是這樣,她的心中卻始終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她明明是先認識他的,他對於自己也並非沒有一點點好感,為什麽最終卻是一個陌生的女人捷足先登?僅僅是因為她是公主?


    在當日聖旨傳下來的時候,她便自心中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嫉恨和妒火,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那感覺,甚至比小時候師娘還在世的時候,因為嫉妒自己的漂亮臉蛋而對於自己多加刻薄,動輒打罵的時候,更為難過。


    當然,小時候的她便並非是省油的燈。在師娘找茬對自己的一次罰跪以後,當天夜裏她便已然偷偷地潛入了師娘的房間,轉而將她的那些個名貴的首飾盡數卷走,藏在了後院的老榕樹之下。眼瞧著師娘哭嚎了好幾個月,直到最終終於放棄希望以後,她這才借著一次去外地唱戲的機會,將首飾分批次變賣到了當地的當鋪之中。因而她做得很是小心,所以師娘縱然有懷疑她,一時半會也拿不出什麽證據來。再加上她當時已經小小地展露了頭角,時不時地也已經有人會點她的戲,身上已經不能夠再留傷口了,所以到底是沒有受皮肉之苦。


    那是她年少時期的第一場驚心動魄的報複,雖然如今來看略顯幼稚,但是卻足已然定下了她整個人生的惡毒基調。


    所以這一次,她也不例外。


    雖然他們已經是夫妻了,然而那又何妨?且不說可以和離,就算是不和離,她心中也僅僅隻是想要得到那個男人的垂青而已,名分什麽的,都已經在於其次了。她隻是想要證明,自己也能夠得到更多,自己並不比別人來的差。


    她一定要得到,她也一定能夠得到。


    那小廝牽著馬韁,等到她安穩地坐到了馬車以內之後,這才帶有些探究地看向安靜地坐轎子內的宦娘,說話帶著一股濃濃的外地腔,一邊搭話道,“聽你們班主是邊塞的口音,小姐也是那邊人麽?”


    她稍稍愣了一愣,逐漸從漫無目的的想象之中脫離出來,而後這才一板一眼地回答道,“祖籍原是落水鎮,後來隨戲班裏的師傅一路輾轉來到皇城,算是混口飯吃。”


    那個小廝“喔”了一聲,了然地點點頭,笑出了一口潔白的小米牙,“原來也是江南這一帶的,我就覺得儂不像風沙養大的女娃。瞧著這皮膚嫩的,都能掐出水來。真是了不得哦,了不得。”


    她便不再搭話,隻是轉頭撩開遮擋在轎窗上的藏青色布簾,靜靜地看著窗外的人潮喧嚷。擱置在雙腿上的雙手越發顯得沉甸甸起來,連接著她的心也一點點地沉了下去。逐漸的,連外頭的小廝都在說些什麽都已然聽不分明了,也懶得再去回複。


    還沒等車夫嘮嗑完,車子便已經停在了金玉樓的門前,她從馬車上走下來,急匆匆地拿著憑就走進了門。或許是楚月早有吩咐,這裏的夥計並沒有阻攔她上去二樓雅間的腳步,也不用多說,隻消她一句吩咐,就讓店小二的帶領之下到了金橘間外。


    她停留在房外,並沒有急著馬上進去,隻是隔著窗子望向裏頭的身影。


    楚月身上果然僅僅隻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衫,或許是因為突如其來的大雨讓人措手不及,金玉樓裏的炭火盆並沒有準備完全,宦娘站在金橘間的門口時隻覺得隻比外頭稍微暖和一些,對於達到楚月平日裏頭的要求顯然還明顯有些不夠。


    她伸手拂去了衣袂上不小心浸染上的雨水,又望向裏頭的楚月。


    按照那個家夥嬌氣又病弱的脾性,恐怕這時候怎麽著也應該大發雷霆了吧?宦娘兀自在心中揣測著,一時間不免又覺得有些好笑。


    這個男人平日裏看著一副吊兒郎當的浪蕩樣子,然而心思城府之深沉卻絕非她的力量能夠抗衡,偏偏又生著一副比旁人都要病弱許多的身子,也不知道該說上天究竟是公平的,還是應該說就連上天也決計看不下去這種禍害存活在這個世間上這樣長久的時光了。


    可她透過外頭的窗戶看到楚月時,他卻是一派的安然自若,她站的角度隻能看到他的側臉冷冽的弧度和一貫微微翹起的薄唇。而楚月的對麵,似乎正坐著一個人,隻是被裏頭大片大片的光影給覆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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