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不能夠這般直視他的眼眸,故宦娘也隻不過是晃神了一瞬,便馬上收回了目光去,將自己的視線稍稍往下移了一些,總算降低了幾許壓迫感,在心中組織了幾番語言之後,她這才抬起了眼來,朝著跟前的男人微微一笑,“我怎麽敢?”


    她如此說著,卻見得跟前的楚月突然間笑出了聲來,“我並不覺得你還有什麽事情是不敢的。”


    並不理睬楚月話語中那明顯的嘲諷意味,宦娘隻是稍稍地挑了挑眉,語調輕輕,卻帶著鮮明的蛇蠍氣息,“準確的來說,應該是我此前給她留的命,今天正好收回了而已。”


    嘴中說著狠話,然而她麵上的神情卻尤為溫柔良善,半斂著的眉眼彎彎,看上去竟然已經有了幾分楚月的模樣。


    與他相處的這些時光裏頭,雖然她還無能全然學習到此人的心機城府,但是論起表麵形象,倒是已經學了個七八成。其他倒也沒什麽,出去唬唬人已經是足矣了。


    楚月睨著她那副拿腔作調的模樣,不覺很是興味地笑出聲來,隻轉而用手中的鐵骨折扇不輕不重地敲了敲她的腦袋,“什麽時候已經變得這樣橫了?”


    她也隨著笑起來,“這不是楚莊主您教得好麽?”


    楚月顯然對此類恭維很是受用,如今也不再計較她方才那有些殘忍的舉動,隻直起了身子來,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嗬欠,這才平平靜靜地說道,“一個小丫頭而已,死了就死了吧,反正如今離開了王員外府,無依無靠的,也不擔心有人會有這個膽量來找麻煩。”


    宦娘輕輕地應了一聲,一邊走到了他的身後,伸出了雙手來,很是乖巧地為他一下下不輕不重地摁著太陽穴。


    他在她的按摩之下微微閉上了雙目,少了那狐狸眼睛的加成,那副麵目總算依稀透露出了幾分冷峻的味道,而他微微上揚著的語氣也在這時候稍稍地沉鬱了幾分,“隻是有些事情啊,宦娘,你到底還是做不完全。”


    放在他額角上的指尖有些許的凝滯,她因而他口中那話語引得微微一驚,還未來得及開口說話,便已經聽得他不鹹不淡地吩咐了一句,“繼續按。”


    宦娘咬了咬唇,最終還是沒有頂撞他的話語,隻是乖巧地繼續為他揉按著太陽穴的部位,一邊耐著性子等待著他的下文。


    他將袖著的手爐放到掌心中,一邊悠悠地睜開了眼睛來,盯著手爐上頭絲絲縷縷冒出的熱氣,一邊說道,“當日你買通了王員外府中的丫鬟小翠,給王員外的茶水裏頭下慢性毒藥,付了五十兩的定金,約定好事成之後許一百兩的酬金。這種毒藥無色無味,也並不會在當時發作,需要日積月累,並經熱性食材的催發後才會有機會毒發。在如此下了十五天後,你在一次堂會過後向王員外提要求說要吃熊掌,王員外自然沒拒絕,再加上你在席間又勸了幾杯黃酒,當晚王員外便已經毒發身亡,然而表麵看上去卻好似隻是纏綿的舊疾複發。因為前段日子裏頭王員外便已經大病過一場,身體還虛,再加上看起來並沒有毒發的征兆,所以並沒有人懷疑。府中上上下下,說到底也隻有那個小丫頭明曉而已。”


    沒有管身後宦娘摁著自己額角的指尖上傳來的細微震動,那頭的楚月已經繼續不緊不慢地說道,“而你製造這場死亡的原因,我想,除卻是因為那些天裏頭王員外病愈一壺成天找你唱堂會,而你早已經看不上他區區的員外身份,嫌著他擋了你攀上別的達官權貴的人的路,然而礙於此前有契約在手,所以無從反抗。如此一來,殺人滅口便是最為一勞永逸的法子,而事實上你也確實是成功了。另外一個……”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稍稍停頓了一下,唇邊笑容的弧度稍稍擴大了一些,在手爐上頭嫋嫋升起的白煙之中顯得分外的危險,“我想,你應該是想利用王員外的死亡,來召集平日裏與他有過交集的更上一層的人前來吊唁,從而選取自己的目標,從而跟神武侯抗衡。最後,你找上了本莊主,而本莊主,也恰恰好正在找你。”


    一係列宦娘此前私下秘密安排的事情,如今都從他的口中這般平平淡淡地道了出來。雖然語氣從頭到尾都沒有過明顯的變化,好似僅僅是在闡述一件極為稀鬆平常的事情,然而宦娘卻還是控製不住地感覺到一陣陣的心驚。


    她早就知道雖然跟前的這個男人表麵上對著朝廷俯首帖耳,看起來尤為溜須拍馬,似乎並不甚硬氣,然而他實際上對於時局的把控能力在這個諾大的京城裏頭早已經算得上數一數二。哪怕是京城內有一絲的風吹草動,他手下所布下的天羅地網都可以全數搜羅,在第一時間稟告到他的手上。而她在決定成為他的人的時候,便也早已經做好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掌控監視之中的準備了。


    然而便是已經做好了這樣完善的心理準備後,她也還是沒能想到就連以前的事情……還是這般私密的事情,他居然也能夠明曉。而他竟然知曉自己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而來到他的身邊,卻怎麽沒有想象中的那般憤怒?還有,這個男人方才口中最後一句說的“恰恰好正在找你”,又究竟是什麽意思?


    一時間宦娘隻覺得心中有千萬種疑惑遲遲未能夠得到相應的解答,卻又無可奈何,隻能夠頗為不滿地咬了咬牙,沒有回話,隻是繼續為他按揉著太陽穴,力道卻比方才要稍稍加重了一些,好似是在發泄出心中的不滿。


    她自然不會主動去問,免得在他的麵前就這樣輕易地自曝其短。反正他如今既然已經主動跟自己挑明,說明已經有了他自己的決斷,若是這樣,他自然會跟自己說個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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