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兵馬車隊逐漸遠離這處停靠點,一輛馬車也悠悠轉轉地使進了那其中已經一片狼藉的小樹林。馬車頂上簷角墜著的銀鈴隨著風悠悠晃晃的,零落下一片雜亂而清脆的聲音,聽起來與今日的好天氣很是相配。即使路途顛簸,然而馬車卻依舊行進得穩穩當當,如履平地一般的穩當,顯然是經受專業訓練的。


    一直行進到那處如同被狂風席卷過一邊的位置時,坐在跟前青衣小帽的年輕小廝這才“籲”了一聲,收韁停馬,轉而轉過身來,很是恭敬地挑開了簾子,“主人,地方到了。”


    等了幾秒鍾雨後,轎子裏頭才懶懶地傳來了一聲:“嗯。”


    雖然不過是單字,但是那小廝卻已然明曉了他的意思,在轎中人出來的同時,已經利索而熟練地將一頂毛色滑亮的雪貂披風為其披上,又塞了一個紫金手爐在他手中,試了試溫度,這才好似放下了心來,一邊為其身上撣著那並不存在的灰,一邊忍不住說道,“主人,您如今這病……”


    話才剛剛說到一般,桑梓就有些慌亂地急忙刹住了話風,因而分明已然瞥見跟前華裳貴服的男人已經輕飄飄地眄了自己一眼。


    即使未曾有過言語,但憑借著侍候主人這麽多年的經驗也可得知,主人這是不願再提這件事。


    桑梓心中分明是明曉主人那說一不二的習性的,然而剛要開口轉移話題,卻隻見得方才還一派正常的楚月如今陡然皺了皺眉,轉眼已經以拳頭掩著口,重重地咳嗽了起來。


    這次好似比往常的每一次都還要厲害一些,他幾乎連腰都已然快要直不起來。事實上在這些天以來,楚月的病情便在一天天地惡化著,幾乎每一次咳嗽,都好似催命的鈴鐺又響地大聲了一些。隻是,究竟是什麽病,幾乎沒有人能夠知曉。也曾有過名醫來看過,然而留下的都僅僅隻是調息補氣的方子。


    一般這樣的情況,不是病人的情況不過隻是體虛身弱,所以才引發一些小病症,並沒有什麽大問題,要不便是此人已經藥石罔效,再無回轉的餘地,如今靠著這些個方子,也不過隻是為了讓人看著在生命彌留之際不至於顯得太過不努力罷了。


    而如今以楚月的情況來看,顯然是後者。


    奇怪的是,縱然楚月當時自己都知道那些個方子無效,往昔的時間裏頭卻還是老老實實地按照那些個大夫開下的方子喝著那些個苦澀的湯藥,從來未曾躑躅一二,及時知曉毫無作用,也始終未曾再做過其他的努力。


    說來,他自己醫術便可稱為天下一絕,如今就連他都要寄希望於旁人了,那這病……又還有什麽回旋的餘地呢?


    而最近,他就連藥也不吃了。好似是一個行將就木的人,正在一點點地放棄掙紮。然而說是完全放棄生活,卻好像也有些不對。畢竟他最近的行動越來越頻繁了起來,行動範圍也越來越廣,自己經常需要跟著他跑好幾個地方。


    這樣出奇積極的做派,總讓桑梓忍不住地往那些個不好的地方想去:好似是想要在死前以最快速度達成自己的目的似的。


    但是主人如今名利已有,坐擁第一山莊,又能夠在宮中隨意出動,數不盡的名馬姬妾古董,隻要人能夠想象得到的,他都已經擁有了。在外人看來應該是要比皇帝還要輕鬆自在的了,那麽,主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要運籌帷幄所拚命要拿到的,到底是什麽呢?


    桑梓心中剛要順著繼續猜測,然而馬上便反應了過來自己如今究竟在做些什麽,不免慌不迭地馬上搖了搖頭,一邊在心中隻暗笑自己的不自量力。要知道,主人雖然外表親和溫潤,然而內裏的心思一向是旁人所猜測不透的,自己何德何能,又有什麽本事,居然敢在這個時候去猜測主人的意圖?可想而知,若是一個不順心滿意,最終受難的可是自己啊。


    想到這裏,桑梓不覺一個激靈,隻覺得脊梁骨都不免隱隱有些發寒。雖然自己如今跟前所麵對的不過已經是個看起來咳得隨時都要斷氣的病秧子,然而奇怪的是,他的身上卻總有一種魔力,讓人不自覺地已經心甘情願為其臣服。


    “桑梓……”那頭是他的輕喚,依舊是熟悉的聲音,如今卻已然染上了幾分沙啞,眼瞧著近乎快要失聲。


    桑梓一邊在心中慶幸著還好自己剛才並未走神多久,如今才可馬上做出了反應,隻馬上又湊近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扶住了那身形趔趄的楚月。


    楚月如今的身體情況究竟怎麽樣,桑梓雖然作為跟他朝夕相對的手下,竟也不太清楚,隻知道主人最近越發的畏寒,連暑天都還是要裹得厚厚實實的,越來越離不開手爐和火盆。他上一回為楚月披上披風的時候偶然碰到主人的脖頸,都會下意識地一驚,心中發顫,就如現在一樣——


    那哪裏是活人的身體,冰冷僵硬,毫無聲息,若不是看到楚月的眼珠子還在轉著,他幾乎都要以為跟前的主人不過隻是一個毫無靈魂的傀儡而已。


    然而如今看起來,似乎也差不了多少了。


    隻是……楚月雖然姬妾眾多,然而卻從來未曾有過孩子,若是他不在了,第一山莊究竟又該怎麽辦?就算是移交到旁人的手上,那麽他們以後還會有如今的好日子過嗎?


    一邊想著,桑梓心口難免一緊,與此同時已經急急忙忙地掏出了隨身的手帕來,遞交給了楚月,看著他以雙手捂住帕子重重地咳著,眉頭皺得幾乎快要擰成“川”字?。而下一瞬,他便見得那帕子上頭沾染了一塊紅到發黑的血跡,看起來頗有些觸目驚心。


    他有些畏懼又有些難過地握緊了拳頭,而後又有些泄氣地一點點鬆開了手指,轉而乖順地將疊好的髒帕子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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