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鞋櫃上拿過一本雜誌擋住下腹,而後從容不迫地冷笑道:“兩位可真是人物啊,劈腿都劈出明媒正娶的架勢了。”


    白月光瞥了他一眼,而後了無趣味地收回眼光,一臉四大皆空神遊天外的冥想狀。


    宋枝驚微微一笑:“劈腿二字不敢當,朋友聚會而已。謝董要是不嫌棄,也可以來和我們一起小酌一番。”


    謝覽受不了地嘶了一聲:“能別拿不要臉當生活情趣嗎?朋友聚會都聚到酒店來了,那我和我家小甜餅也是朋友聚會了?”


    宋枝驚疑惑道:“小甜餅?”


    謝覽驕傲地側過身,露出自家那身高接近一百九十公分的小甜餅,以及旁邊那兩隻更甜的跨物種攪基小毛團兒。


    宋枝驚極力控製住嘴角的抽搐,客氣地對謝覽的小男友點了點頭。小男友意思意思地回了個點頭,終究忍不住以手掩麵,假裝自己不認識旁邊那一大兩小三個活寶。


    白月光從冥想中回過神來,看了看場上的情況,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耐煩。


    宋枝驚笑道:“還有事兒,先走了謝董,下次有空再聚。”


    謝覽:“垃圾!”


    “人渣!”


    “敗類!”


    聲如洪鍾,響徹整個走廊。


    宋枝驚想裝聽不見都不行。


    謝覽挑釁地望著他。


    宋枝驚終於掛不住他那張春風拂麵的畫皮了,沉下臉來,警告道:“謝覽,做人不要太過分。”


    謝覽挑釁道:“就過分了怎麽著?打一架?”


    宋枝驚捏了捏拳頭,似乎真有些想揍人。


    謝覽一點兒不怵,冷笑著盯著他。


    宋枝驚拳頭鬆了緊緊了鬆,不是不想揍他,而是不一定能贏,謝覽看著吊兒郎當,其實練過多年的自由搏擊,一人單挑三兩個街頭小流氓一點兒問題沒有。當年宋枝驚還沒和秦鬆夜掰時,和謝覽打過一架,一點兒便宜沒占到,還鬧出個“著名導演和上國影業高層鬥毆”的新聞。謝覽和他如今都是站穩了腳跟的人,有點負影響不大。可白月光去印度這幾年,基本相當於退圈了,如今打算從頭再來,跟捧個新人沒兩樣,還沒有新人的年齡優勢,一丁點兒負聞都能讓他傷筋動骨。


    白月光自己不一定在意什麽事業不事業的,但宋枝驚已經習慣了事事為他考慮。


    宋枝驚咬咬牙,鬆開握緊的拳頭,似笑非笑道:“聽說謝董最近在捧手上的一個新人,寵得比您身後這位有過之而無不及。我若是劈腿,那您那算什麽,雨露均沾嗎?”


    聽聞此言,謝覽身後,小男友麵無表情地抬起頭,目光如刀,刮了宋枝驚一眼,而後又低頭捏了捏手指關節。


    謝覽不屑地嗤了一聲:“別玩兒這些上不得台麵的心眼兒,我們不吃挑撥離間這套。”


    宋枝驚往他身後瞥了一瞥,皮笑肉不笑道:“我看未必。”


    謝覽往後看了眼,小男友低著頭,也看不出是個什麽情緒。


    謝覽微微有些煩躁,耙了耙頭發,口氣惡劣道:“真是什麽都逃不過你那狗眼啊,是是是,寵得很,都快寵上天了,”說著突然詭異一笑,“最近確實是要重點捧他,還請了個大師給他改了個藝名,你猜是什麽?”


    宋枝驚:“願聞其詳。”


    謝覽冷笑道:“藝名就叫秦鬆夜。”


    宋枝驚先是一愣,而後臉色驟然難看起來,克製多時的拳頭終於忍不住狠狠揮向謝覽,謝覽側身一躲,右手把雜誌糊他臉上,左手拉過他手臂一拉一拽,腳下掃他下盤,直接讓人重心不穩,砰的一聲狠狠摔地上了。


    宋枝驚定了定神,緩緩起身,彎腰拍了拍褲腳上的灰,咬牙道:“你何必逼人過甚?”


    謝覽麵無表情道:“宋大導演,人在做天在看,秦鬆夜個大活人被你逼到躲到國外,如今客死異鄉,這筆債,可得慢慢還哪。”


    宋枝驚聞言一怔。


    白月光收起不耐煩的神色,微微挑起一邊眉毛,轉頭看著謝覽。


    謝覽眼含譏誚地和他們對視著。


    宋枝驚捏了捏鼻梁,好像有些沒太明白,疑惑道:“你什麽意思?誰死了?”


    謝覽不說話,冷酷地看著他。


    宋枝驚倆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蒼白得像夜幕垂落前最後一抹黯淡的餘光,嘴唇甚至泛上了一點青色。


    這個擁有萬千擁躉的、被無數影迷供上神壇的鬼才導演,像是小學生麵對一套超綱的閱讀理解,半晌才鬧明白“客死異鄉”的主語是秦鬆夜,而後咬了咬嘴角,眼中浮起一層後知後覺的震驚。


    宋枝驚勉強笑了笑:“不要開這種玩笑,鬆夜會罵你觸他黴頭的。”


    謝覽才不會給他自欺欺人的機會,他提高音量道:“罵個屁!秦鬆夜已經死了,跳河自殺,死了大半年了,被你逼的,夠清楚了嗎?!”


    宋枝驚下意識地不願意接受這個消息,否認道:“不可能,他隻是出國休養了,要是……媒體怎麽可能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謝覽冷哼一聲:“愛信不信。”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摔上了門。


    宋枝驚在外頭把門砸得山響,口中喊著:“謝覽!我|操|你大爺!你給我出來!給我說清楚……”


    嗓音嘶啞,似乎還帶了兩分哭腔。


    謝覽一邊撥打前台電話一邊罵道:“誰他媽慣你的臭毛病……”


    電話接通,“你好,前台對吧,我是2106的房客,有個神經病在我門外大吵大鬧,麻煩你們叫幾個保安上來處理下……不,我不認識他……好的謝謝。”


    掛了電話,謝覽一秒從威武雄壯變成身嬌體軟,小碎步蹭到小男友身邊坐下。


    小男友捏著手指關節,沉默不語,眉心那粒朱砂痣紅得滴血。


    小男友手指很長,骨節嶙峋,皮膚是天生的蒼白色,透出幾根青色的血管,像是奔騰蜿蜒的暗河。


    謝覽看著看著就有些愣神,心裏無來由地冒出一陣喜歡,心尖軟得發疼。


    小男友全名景梁丘,父親姓景,母親姓梁,父母感情相當深厚和諧。父母是六十年代的留美華僑,後來雙雙留在海外名校任了終身教授,手下有專門的實驗室,早期做出不少成績,項目資金審批也比較容易。兩人醉心於科研,科研之外,日子也比較體麵比較中產,算是過著一種理想和現實都比較豐滿的生活。


    景梁丘爺爺奶奶舍不得小孫子,把他留在身邊養大的,成年之前沒讓他出去。


    爺爺奶奶也都是文化人,爺爺是小有名氣的書法家,奶奶是新式學堂的女教師。也不知道氣質是會遺傳還是怎麽的,謝覽總覺得景梁丘身上有種深沉又廣博的書卷氣。


    特別迷人。


    景梁丘長相放在娛樂圈也是拔尖的,氣質又好,性格又正直和善,還出生於書香世家。有著這樣一個男友,謝覽莫名其妙地就覺得自卑。


    按理說謝覽這樣的條件這樣的身家,跪著求著想要他潛規則的小男生小女生,不說從城東排到城西,至少也能排出去二裏地吧。


    可謝覽有個心病。


    小男友國內國外念的都是頂尖名校,是個學霸,可他謝覽吧,就是個高中畢業,連大學也沒上過。


    謝覽年輕那會兒比較浮躁,高中簽了經紀,有了些名氣,又被別有用心的人用“趁著年輕多掙錢”論調鼓動,於是頭腦發熱,連高考都沒參加,草草拿了個高中畢業證了事。


    這事兒對謝覽來說還是個不大不小的黑點。


    當初公司覺得沒上大學這事兒對藝人形象影響不好,於是花錢給他買了個掛靠在某名校下頭的野雞學院的文憑,對外就宣稱是某名校畢業的。


    那會兒網絡扒皮文化還沒發展到如今如此轟轟烈烈的狀態,明星學曆造假年齡造假的事兒多了去了,國外讀了個社區學院都敢自稱是哈佛學霸,也沒見誰出什麽問題。


    結果後來那些造假的同仁們紛紛在網友們雪亮的眼睛下現了原形。


    謝覽也沒逃過,又是道歉又是檢討的,各種聲明通稿連番發,幸好公司公關到位,網絡輿論也被引導到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方向上。


    好懸是挺過去了。


    可這些黑曆史謝覽一點兒也不想讓景梁丘知道。


    他最近還老琢磨著去重新讀個學位出來,不然老覺得自己配不上景梁丘。


    他把這事兒和秦鬆夜說過,秦鬆夜說他是有毛病。


    謝覽認真琢磨了下,發現秦鬆夜其實也沒說錯。


    張愛玲說遇到喜歡的人吧,就低到塵埃裏,還能在塵埃裏開出花來。


    謝覽年輕時覺得又矯情又肉麻。


    這會兒才算理解了真意,別說低到塵埃裏,謝覽覺得自己都快低到南半球去了。


    秦鬆夜還說他是雙標狗。


    這事兒吧謝覽也認。


    旁人一提到宋枝驚名校畢業,教育背景如如何如何,謝覽就陰陽怪氣地拽兩句酸文,“仗義每在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旁人一誇他家景梁丘吧,他立刻笑嗬嗬地附和:“那是那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嘛。”


    秦鬆夜給他分析:“你看,學曆不學曆的其實也沒太大影響。你雖然學上得不多,但是照樣出口成章不是,你要是敢說自己沒文化,那這世上就沒有文化人了。”


    搞得謝覽都不知道秦鬆夜是在拐著彎兒罵他還是拐著彎兒罵他。


    景梁丘拿手在謝覽眼前晃了晃:“想什麽呢?”


    謝覽回過神來,握住他手捏了捏,甜言蜜語道:“想你。”


    景梁丘原本臉色還有些沉,聽聞此言,眼中露出了笑意,嘴角也彎了上去,湊上前親了親謝覽額頭。


    謝覽兩手抱住他後腦勺,腦袋上移,將兩人擺成了個臉貼臉嘴對嘴的造型,討好道:“我在南歐買了個酒莊,你這部戲拍完我們去那邊度假吧。”


    景梁丘親了親他嘴唇,“嗯。”


    謝覽得了甜頭,繼續撒嬌:“要不你別拍戲了吧,我來養你,你要什麽我給你買什麽,我們什麽也不管,天天醉生夢死……”


    聽聞此言,景梁丘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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