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枝驚先是一愣,而後就黑了臉。


    宋大導演地位斐然,被人捧慣了,自然是有點兒小脾氣的。


    秦鬆夜話一出口就有點兒後悔,還有幾天就能離組了,他不想多生事端。可是看見宋枝驚那張黑臉,秦鬆夜又氣不打一處來。


    罵你怎麽了?!瞧瞧你自己幹的這叫人事兒麽?


    秦鬆夜一邊在心裏腹誹,一邊冷冷和他對視。


    宋枝驚其實也覺得自己這事兒做得不大地道,雖然他出發點是好的,那幾盒菜也確實沒動過,但再幹淨也是自家吃剩下的,就這麽給人,確實有點像是打發叫花子。


    麵前這小藝人看著挺年輕,年輕人心氣高,自尊心強,覺得這是折辱他,有這想法也是正常。這小藝人要是撂個臉色或是綿裏藏針地讓他碰個軟釘子,宋枝驚還能假裝大度地把這事兒揭過去。


    可這人張嘴就罵,聲兒還不小,旁邊那幾個場務聽見了,都在探頭探腦地往這邊兒張望,宋枝驚臉上就有點兒掛不住了,好歹是個大導演,被個小蝦米騎到脖子上拉屎,傳出去不是笑話麽。況且那小藝人還一點兒認慫的意思都沒有,也不打算給他架個梯子讓他下台。


    雖然人人都說他心胸寬廣,但他還真就不是個寬廣的人。


    不過他也不打算跟這人對罵,那樣兒就更跌份兒了。那小藝人臉上一點兒一副“老子就罵你了你能拿我怎麽樣”的混不吝,宋枝驚冷冷瞥了他一眼,繞過他把那疊飯盒扔進了垃圾桶,而後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能拿他怎麽樣?


    這是他的劇組,他的地盤兒,能折騰人的法子可多了去了。


    秦鬆夜看他那樣兒就知道他肚子裏正冒壞水兒,宋枝驚這人道貌岸然,是個小心眼子,秦鬆夜其實一早就知道。謝覽以為他是智障,被宋枝驚耍了幾年,還看不清他的真麵目。


    但其實打從剛認識那會兒,他就知道宋枝驚沒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和氣。但是有什麽關係呢,他那麽愛宋枝驚,愛到相信他的涼薄隻是叢林社會的生存策略,愛到相信他的刀子不會捅到自己身上。


    愛到想要和他海枯石爛。


    宋枝驚當初也是對他好過的。


    就像所有熱戀的情侶,他們瘋狂地做|愛,他們在人潮擁擠的大街上偷偷牽手,在黑暗的電影院後排認真地接吻。


    他們去宋枝驚的私人小島度假,兩人脫光了衣服在沙灘上奔跑追逐。天空藍得透明,海風鹹鹹的,腳底白色的細沙滑軟,宋枝驚捉住了他,在沙灘上操|他,操得特別用力,特別狠,操到秦鬆夜認為自己會死在他身下,可是一看到他的眼睛,秦鬆夜又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倆人做完,又穿上潛水服,下水去捉海鮮。倆人吃飽喝足,牽著手在沙灘上散步,夜裏海風涼涼的,天上群星璀璨,一整條銀河係清晰可見,似乎觸手可及,秦鬆夜傻乎乎地拿手去抓,理所當然地抓了個空。


    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


    宋枝驚笑他傻,秦鬆夜也覺得自己有點兒傻,摸了摸鼻子,拽了句酸文:“疑是銀河落九天。”


    宋枝驚笑容更盛了,笑著笑著就上手扒他的短褲,秦鬆夜不樂意,拉著褲子不鬆手:“下午才做過,怎麽又……”


    宋枝驚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傳說集齊七種姿勢可以召喚神龍,我們今兒還差四種。”


    秦鬆夜:“……”


    後來他們召喚出了一條神龍,再後來又召喚出了很多條神龍。


    到最後“召喚神龍”成了他們之間隱秘的愛語。


    記者采訪,問宋枝驚:“宋導演,您平時不工作的時候,一般會做些什麽呢?”


    宋導演沉吟片刻,回道:“召喚神龍。”


    秦鬆夜看到那條采訪,又好氣又好笑,笑過之後發覺自己心裏甜甜的,估計是有糖化在裏邊兒了。


    宋枝驚這人還挺喜歡秀恩愛的,他倆在一起的頭幾年,謝覽還是個單身狗。宋枝驚時不時地就在謝覽麵前秀恩愛,各種秀,花式秀,360度托馬斯回旋秀,秀得謝覽眼都綠了,每次見麵都要跟他掐一回。


    後來宋枝驚又不滿足於僅僅在謝覽麵前秀,把主要陣地轉移到了微博上。


    發些什麽“今天沒有召喚神龍,不開心”、“今天召喚了兩條神龍,棒棒的”、“今天召喚的神龍的時候扭到腳了,貼了片膏藥”。


    宋大導演一向走高端奢華路線,突然開始賣萌了,粉絲們都是一頭霧水,大家各種打聽“召喚神龍”是什麽梗,各種猜測甚囂塵上,有人猜是要拍電影版的七龍珠,導演提前炒熱度,有人說是導演有怪癖,每天要吃七頓飯。


    秦鬆夜在網上看來看去,沒一點兒靠譜的。那時候他得意極了,除了宋枝驚,全世界就隻有他知道,就好像這世間人潮如海,千萬人之中,他們卻隻看得到彼此。


    簡直睡著了都能笑醒。


    可惜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


    當初他有多幸福,水落石出時,他就有多難堪。


    秦鬆夜仰起臉,拿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太慘了,他想,真的太慘了。


    與此同時,難兄難弟中的另一位,謝覽,坐在酒店套房沙發上,也正悲傷地想著,太慘了,自己真的太慘了。


    被老婆甩就算了,還要看家裏兩個小畜生秀恩愛。


    有一回謝覽和景梁丘*時,忘了上鎖,那倆小毛團兒鬼鬼祟祟地躥了進來,而後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大門是打開了,可是誰上誰下是個問題。於是一向和諧友愛的兩隻小毛團兒,鬧起了別扭。


    景梁丘都看得咋舌了,感歎道:“這倆小東西是成精了吧?”


    趁著他倆內部矛盾,謝覽抓住機會蹂|躪小白狗,各種抱抱親親摸肚皮,聽見景梁丘的話,謝覽握住小白狗的狗爪子:“老實交代,是不是建國後成的精?”


    小白狗不堪淩|辱,奮力一躍,鑽沙發底下去了。


    小灰貓原本高冷地窩在窗台上,眼皮也不抬,完全無視小白狗的眼神求救。這會兒小白狗躲沙發底下看不見了,小灰貓才施施然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縱身一躍,撲謝覽身上,謝覽一喜,莫非你也要求抱抱?


    小灰貓用蔑視的眼神看著他,愚蠢的人類,敢動老子的狗?


    而後給了謝覽風馳電掣的一爪子。


    謝覽:“……”


    那倆小毛團兒冷戰冷得曠日持久,反觀謝覽,每天甜甜蜜蜜,被他家小景灌溉得都要開花了。


    謝覽每天得瑟得幾欲升天,還在那倆小毛團兒那挑事兒,幸災樂禍地說要開個盤口,看誰幹得過誰。


    景梁丘看不過去,把他按在沙發上狠狠操了一頓,幹得他腰酸腿軟,嗓音嘶啞。


    可惜天道好輪回,如今景梁丘要和他分手,這倆小毛團兒反而和好了,甜甜蜜蜜秀他一臉。


    謝覽悲憤道:“你們物種不同,是不會有幸福的!”


    小白狗啃雞排啃得不亦樂乎,沒空理他,小灰貓給了他蔑視的一眼。


    謝覽:“……”


    照片曝出來的那天早上,謝覽偷偷摸摸回了景梁丘的酒店套房。


    景梁丘不接電話,他又不好去片場,於是決定潛伏在房間裏守株待兔。可惜守兩天,連根兔子毛都沒見著。打電話給景梁丘助理一問,景梁丘直接和工作人員一起去住招待所去了。


    謝覽淚流滿麵。


    景梁丘估計是算準了謝覽要在酒店等他,也算準了謝覽暫時不敢去劇組和劇組招待所。以前雖然網上也有些零零星星的關於他性向的報道,但一直沒實錘,所以成不了氣候。就算他在節目上和景梁丘接吻,網友也隻會當他們賣腐炒作。


    可如今“謝覽會所激吻同性”仍然在熱搜第三掛著。他們公司公關水平再高,高不過網友的八卦熱情。現在已經有所謂的“劇組知情人士爆料”稱“謝覽和景梁丘是一對兒”、“謝覽包養景梁丘”,招待所那邊人多眼雜,比不上五星酒店的私密性。謝覽若是去找他,很大可能會被劇組人員或者招待所工作人員拍到或是看到。現在這風口浪尖的,要是出了照片,那就是瓜田李下,洗不幹淨。


    謝覽倒無所謂,他不缺錢,也並不真的熱愛電影熱愛藝術,真鬧大了,大不了退圈兒。景梁丘不一樣,他癡迷電影,癡迷演戲,認真對待每一個角色,即使是謝覽強行塞給他的肥皂偶像劇,他也盡量做到最好。


    他不該失去自己的事業,也不該失去達成夢想的機會。


    其實謝覽是有點兒後悔的。


    景梁丘演吻戲這段兒,他處理得是有些太過情緒化了。


    其實這事兒要多簡單有多簡單,他完全可以直接去找導演、找製片人、找編劇,反正他是大投資人,他真說不行,沒人敢讓景梁丘上。


    好些導演都把投資人當成是萬惡的資本,幹擾他們的藝術創作,強塞不合適的演員進組,總之背地裏各種牢騷。但是謝覽想得開,他們隨便牢騷,但該辦的事兒一件不能少辦,說是萬惡的資本萬惡的資本,真要撤資,他們一個個的都得哭。


    這種言情偶像劇,技術難度不算高,這個導演不拍,還有一票人排隊來補位呢。人人都想要站著掙錢,但絕大多數人,在人生的某一個時間段,無路如何都是得跪一跪的。


    但看見那場麵的時候,謝覽當時的第一反應不是去找導演交涉,而是衝景梁丘發火。


    說是發火,其實是撒嬌。


    景梁丘一開始想要演一些小成本的藝術片,各種激情四射,被謝覽一票否決了。後來他想要演一些小成本的藝術片,床戲就一兩場,尺度不大,又被謝覽攪黃了。再後來宋枝驚故意添亂,邀請景梁丘出演自己新片的男主,同性電影,大尺度,被謝覽啐了一臉。


    後來謝景兩人還因此冷戰了一場。


    景梁丘一次又一次地妥協,最後忍氣吞聲來演偶像劇,不需要太好的演技,高冷又深情就行了。導演覺得女主男二感情交流不到位,要加戲,景梁丘把這當成工作,同意了,謝覽內心隱隱覺得自己再找事兒就有點兒太不是東西了,可他那情感潔癖真的挺嚴重的,也是真接受不了景梁丘和別人親密。


    演戲也不行,假的也不行,工作也不行。


    總之就是不行。


    所以在保姆車上向景梁丘發脾氣那會兒,他一方麵是確實心裏挺窩火,另一方麵是習慣性作妖,仗著景梁丘喜歡他,知道他最後一定會讓步,所以有恃無恐。


    可誰知景梁丘竟然吼了他,還騙他不會開車。


    明明是個老司機,還是個夜不歸宿的老司機,不隻吼他,還騙他。


    謝覽被慣壞了,冷不丁被抻了下筋,一時接受不了,就想著去參加個聚會讓他著急一下,免得他覺得自己真沒他不行。


    結果天公不作美,一不小心玩砸了。


    謝覽在套房裏等成了一塊望夫石,景梁丘一點兒回來的跡象都沒有。謝覽悲傷逆流成河,每日以雞排洗麵。


    可今天,他常點的那家雞排外賣,老板家裏出了事情,竟然關門了。


    謝覽悲戚得很,連雞排店老板都拋棄他了。


    別家的雞排他不愛吃,於是他從冰箱裏把昨天剩下的一塊拿了出來,用微波爐熱了熱,感歎了一句:“一雞解千愁。”


    誰知電光火石間,小灰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躍而起,撓了他一掌,叼起他手中的雞排,顛兒顛兒地跑到小白狗那頭,獻寶似的送給了它。


    謝覽摸著自己的爪子,指著小灰貓控訴道:“……你個心機貓!”


    心機貓給了他一個睥睨眾生的眼神。


    謝覽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謝覽想抓住小灰貓狠揍一頓,小灰貓不想讓謝覽抓住狠揍一頓。一人一貓,在五星酒店的總統套房中,展開了第三次世界大戰。


    激戰正酣,大門緩緩打開,景梁丘走了進來,看了看滿屋狼藉。


    謝覽:“……”


    景梁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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