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嘴上雖然強硬,但是這時節本就沒什麽事,老婆子也不是個閑得住的人,又有那挑揀的毛病一犯,看不得李小荷這幾個門外漢在那兒瞎搗鼓,於是自己也糊裏糊塗的上陣了。


    還別說,雖然老婆子也沒有弄過這種豆瓣醬,但是這家裏常吃的那種類似醬油,被老婆子稱為“豆油”的東西,卻是老婆子自己釀製的。就說她弄得的這豆瓣,顏色均勻鮮亮,又酥又脆,入口即化渣,就算李小荷這個門外漢也知道這手藝,絕對能讓人豎起大拇指!


    製好的豆瓣,與經鹽漬的辣椒製成的辣椒胚混合,入缸發酵,過幾個月,這豆瓣醬才算是做成了。


    李小荷知道,其實這個時節並不是做豆瓣醬的最佳時間,蠶豆跟辣椒這兩樣最重要的原料,都不是這時節的作物,而要做成好的醬,當然要選當季最好的原材料了。李家這時候做的豆瓣醬,隻是勉強找了些原料,但是這時候也顧不上那麽多了,隻有先這樣做一批出來了。


    夏氏這邊每天忙著翻、曬缸中的豆瓣,那邊李東林也沒閑著,拿著李小荷畫的圖紙找人定製鍋子、桌子,有時候也會把李小荷一起帶上一起去看看。李小荷對這個現象很滿意,她已經發現了,家裏爹娘已經不像以前,總拿她當小孩子看了,至少在這個開火鍋店的事情上,有什麽事情也會跟她一起商量,當然執行還是李東林和夏氏執行了。


    時間就這樣到了臘月,走了近兩個月的李成林一家終於回來了。


    李成林一臉的意氣風發,誌得意滿,帶了很多吃的用的玩的回來,有給家裏的老爺子老婆子的布匹衣物,也有給小孩子玩的鞭炮,還有很多吃食,說是買來做年貨的。


    五歲的玉嘉穿戴一新,蹦蹦跳跳的跑到李小荷這邊來,大聲喊道:“大姐二姐,你們看,我娘給我買的新衣服!我還有糖哦!”她捂著荷包,抿著嘴笑著道,臉上寫著“你們問我要呀,你們問我要呀!”


    李小荷和李小蘭對視了一眼,都朝著玉嘉笑了笑,沒說話。


    玉嘉見這兩姐妹沒說話,不高興的嘟了嘴,跑去拉著阿福道:“阿福哥,我有糖,你要吃嗎?”


    阿福之前已經看著玉嘉跑到李小蘭姐妹麵前,說了這一通話了,他看了看李小荷兩姐妹,抿了抿嘴,慢吞吞的道:“我不吃,玉嘉妹妹你吃吧!”


    玉嘉見幾人都不合作,不高興地又回到二牛那邊,拉著二牛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什麽去了。


    阿福見了,也慢吞吞的走到李小蘭兩姐妹身邊,挨著兩個姐姐站了。


    兩家的小孩經過這兩個月的分離,好像有了隔閡,就這樣分成了兩夥。


    孫氏估計也知道,她們這次沒有跟李家兩老商量,就直接到白水鎮上開店去了,老婆子肯定很不滿。一回來就幫著夏氏做事,以期博得老婆子一點好感。


    不過老婆子並沒有當場發作起來,雖然她臉色並沒有因為李成林帶了很多東西回家,孫氏手腳勤快而好看點。李小荷不由暗暗猜測,估計是有這近兩個來月的時間緩衝,老婆子的氣已經消了很多,不然肯定當場就將孫氏罵個狗血淋頭!


    李小荷還真猜的不錯,晚飯飯桌上,老婆子不顧一家老小都在場,就直接問起來:“……把地給老大一家種,去白水鎮上開店,你們這是打算以後就都在白水鎮了?”


    這話就有聽頭了,當初李成林一家最先提出分家,分家後主動提出李家凹的地都給李東林種著,自家要去孫氏娘家那邊種地!雖說當時老婆子就很不滿意,但是家裏地本就不多,年年累死累活還隻是夠糊個口而已,去那邊種地也能讓家裏好過點,無論是李東林家還是李成林家,都是她兒子不是?她老人家也就勉強同意了,誰知道卻是不聲不響地,去到白水鎮就開了家麵館!你既然要開麵館為什麽不在平安鎮上開?真當自己是入贅孫家,要紮根在白水鎮不成?


    這件事情老婆子剛聽說時,是火冒三丈,這肯定是那孫氏攛掇的,而且是早有預謀!哄著老.二分了家,又把老.二哄到白水鎮上去開了店,那白水鎮離那孫氏的娘家大窯洞也就是兩刻鍾的路。以後那邊都是她孫氏的娘家人,這老.二本來就耳朵根子軟,什麽事情不是她孫氏說了算?可氣的是老.二還一臉誌得意滿,以為自家開了家店,是幹成了什麽大事情一樣,傻嗬嗬地不知道別人是怎麽笑他的呢!


    也是這事已經過了兩個來月了,老婆子前前後後在心裏,已經把那孫氏罵了個遍,要不也不能忍道這時,還沒有說什麽難聽話直接開罵。


    飯桌上最小的就是玉嘉了,她也有五歲了,不說很懂事,老婆子臉色這麽難看,還是看得出來的,更何況其他人。


    飯桌上的氣氛就是一滯,沒人敢接話。老婆子又道:“你們不會以為這事我們還不知道吧?村裏可是傳遍了,我們家老.二入贅到孫家給人做上門女婿,給人家當牛做馬,這不店都紅紅火火地開起來了!”


    老婆子這當然是誇張了,李成林皺了眉:“娘,你說什麽呢?我們在白水鎮上開店還不是因為地也在那邊,方便嗎?”


    “方便個屁啊!難道你是白天開店晚上種地?”老婆子很有氣勢的給頂回去,“都是開店開在平安鎮哪裏不比白水鎮好?就知道聽人忽悠,你那腦子裏裝的是屎啊,不知道自己想想?人家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你在外麵走動,不知道人家怎麽說你啊?你就去村裏聽聽,你讓我跟你爹這兩張老臉往哪裏放?”


    老婆子邊說邊拿眼刀子剜孫氏,奈何孫氏就是不說話,不接招。


    孫氏是什麽人,既然已經幹出了這事,她能沒想過後果?她才不想跟老婆子過招呢,這老婆子又不講理,又占著婆媳大義,吵起來怎麽都是她不對。更何況,這件事情已經定了,老婆子再怎麽不滿又能怎麽樣?能讓他們這店關了嗎?要是真關了,恐怕還會罵孫氏是個敗家娘們兒,拿著漢子掙來的錢打水漂!就讓她跟她自己的兒子吵兩句,泄泄火,反正這兒子是她自己生的,怎麽吵還是親母子,她就在旁邊聽聽就好了。


    果然,那邊老婆子和李成林說了半天,也沒什麽結果,倒是把幾個孩子都嚇得連菜也不敢夾,幾口扒掉碗裏的飯,趕快下桌了。


    孫氏就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依然照做自己的事,見夏氏每日都翻曬院中大缸中的豆瓣醬,很是不解:“大嫂,家裏今年怎麽做這麽多的醬?而且這醬似乎跟我們平日吃的豆油不同,是加了辣椒吧,怎麽想起做這個來了?”


    孫氏忙著自己麵館那一攤子事,哪裏還管別人,所以夏氏她們這邊前前後後又是借銀子,又是買店鋪的,她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夏氏也要做生意了,更不知道這豆瓣醬是夏氏釀製來開店使用的。


    開店的事夏氏沒想過要瞞誰,反正到時候開店了,大家都會知道,但是這豆瓣醬也算是自家的秘方了。雖然老婆子也知道這豆瓣醬的製法,但是想也知道她是不可能到處說的,就算孫氏也是她親兒媳婦,但是現在有嫌隙了不是,她不可能會告訴孫氏,而自己當然就更不能告訴孫氏了。


    這樣一想,夏氏就道:“我們在家裏聽說你們開了店,心裏這不有點著急嘛,眼看弟妹你是生財有道,我也想讓家裏幾個孩子過的好點兒,也就跟著弟妹學,也想開個店。不過我是個笨人,這前前後後弄了幾個月,這店啊還沒開起來,就盼著這缸醬早點製成,我這店才能開呢!”


    孫氏聽了笑道:“看我,就顧著自家那點兒事了,大嫂這邊什麽事都不知道。大嫂,你別介意啊,你這邊有什麽我們能幫上忙的,說一聲,都是親兄弟,我們一定幫的!”


    夏氏哪能聽不出這客氣話,也同樣笑道:“弟妹有心了!我們現在就等著這醬好呢,沒什麽事。要是以後有什麽事找到弟妹那裏,弟妹可別推辭啊!”


    “大嫂說的什麽話!我們雖然分家了,但成林跟大哥可是親兄弟,哪家有事另一家能眼看著不幫忙?大嫂快別這麽說,我們仰仗大哥的地方還多著呢,至少現在家裏兩個老人,不就得勞大哥大嫂孝敬著?大嫂要是有什麽事情也隻管來找我們就是!”不管怎麽,孫氏的話是不留差錯的。


    夏氏也嗬嗬笑道:“正是弟妹說的這個理呢,我們兩家雖說是分家了,但是他們兩個可是親兄弟,我們兩家還是要相互幫著呢!”


    兩妯娌一向沒什麽矛盾,反而因為有老婆子這樣一個婆婆,平時都有點統一戰線的意思,雖然心裏各有自己的小心思吧,但是至少表麵上大家還是一片和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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