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會娶個什麽樣的媳婦回家,這個實在是個遙遠的話題,而李小蘭產子之後,李家所麵臨的最大的事情就是阿福下場了,連年關也不能比這個更重要。


    夏氏尤其緊張,怎麽說這件事情是由她引發的,雖然她也願意相信大師的解的簽文,但是這件事情是真的太重要了,而神佛又多虛無縹緲,所以夏氏是整個人高度緊張起來,比阿福這個本尊更像是要下場的。


    而阿福呢,雖然是經常挑燈夜讀,但是整個人的狀態卻是很好,看起來對於下場的兩種結果他都看開了,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另有打算。


    雖然李家內部對阿福下場很是重視,但是年關是勞動人民一年裏少有的重大節日,在這個時代人們是很重視的,因此平安鎮上大街小巷都染上的“年味兒”,空氣裏似乎都洋溢著一股歡樂的氣氛。


    年關還沒有正式來到,但是今天臘八,明天掃塵什麽的還是得走起。而在這個注重禮數和傳統的時代裏,在這樣的日子裏,作為李家的準女婿,又同住在平安鎮的譚嚴,不說每天,但至少是隔天就會到李家來跑跑腿兒。


    按照這時代的計算虛歲的算法,譚嚴如今已是十八了,已經算是頂立門戶的兒郎了,若按照鎮上人家的習慣,現在他已是成親了。譚家即是厚道,也理解李家的情況,從未說過什麽,過節什麽的從來不落下,因而李家對譚家自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越發的親厚起來。


    像現在,譚嚴一來,老婆子就拉著他的手,關切的說道:“嚴哥兒有心了,這麽冷的天,還讓你跑這麽一趟!”又忙不迭地將自己手中的暖爐塞到譚嚴手裏讓他暖手,叫李小荷:“外麵冷,你再去弄個暖爐來,可不要把我們嚴哥兒凍壞了!”


    說完又笑眯眯地拉著譚嚴說東說西,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她親孫子呢。


    不過李小荷沒什麽不願意的,譚嚴是自己未來的丈夫,與自己娘家親厚些自然更好,她自己則順從地去準備暖爐去了。


    話說這暖爐還是李小荷覺得冬天太冷,特意弄出來的東西,剛開始老婆子直喊“造孽”,心疼那柴碳錢,不肯用。待現在用習慣之後,隻笑眯眯誇讚:“這‘暖爐’果真是個好東西,這樣抱著整天手都熱乎乎的!”


    老婆子與夏氏卻很是體諒小兒女的心思,在拉著譚嚴扯了些家常,表示了自己對其的看重之意之後,就讓李小荷招待譚嚴去了。


    自從最初李小荷拿著那個有著旋轉筒蓋的竹筒,去找譚家做東西之後,偶爾也會畫些自己需要的東西,讓譚家幫著做。至於“專利”什麽的,“自家人”就不說這些了。當然了,李小荷也不願意拿這個專利,畢竟這不是自己的原創啊,比如說老爺子生病時,李小荷就拜托過譚木匠幫自家做一輛輪椅,以譚木匠的手藝,做出來效果自是不差的。


    而譚家自是也看重李小荷的這些新奇想法,譚嚴剛開始時很是不願意占李小荷的這個便宜,不過後來不知道是他自己想通了,還是譚木匠跟他說了些什麽,現在他是沒有什麽負擔了。反而有時他有什麽想法會找李小荷商量,就比如這次他就帶了一張圖紙過來,拿給李小荷幫他參謀。


    “……若是風速足夠大,就能將皮屑等雜物吹出,而糧食則會直接落下,隻要將籮筐放在這裏,就能得到幹淨的糧食了!”譚嚴在紙上指指畫畫,向李小荷說著:“隻是怎麽能得到足夠大的風,卻是不好辦……”


    李小荷看著那圖紙上還顯得不完全的圖樣沒有出聲。


    其實隨著譚嚴的介紹,李小荷想起了自己知道的一種東西——風車,用來車糧食穀物的一種家什。當然,在李小荷原來生活的時代,這種東西早就被淘汰了,李小荷是在景區的博物館中見過這種東西,當時導遊介紹之後還讓大家上手試過來著。


    時間很久遠了,李小荷記得不太清了,但是這件東西原本就沒有多複雜的結構,譚嚴又將每個部件的作用,以及缺失的功用全部指出來了,因此李小荷想了想就點著圖紙道:“在右邊裝一個輪軸,上麵架四個活頁,隻要有人轉動這個輪軸,活頁就跟著動,風自然就有了,轉的越快風就越大……”


    李小荷還沒有說完,譚嚴雙眼就是一亮,激動地抓過李小荷還在紙上指指點點的手,興奮道:“是啊!我怎麽沒想到!”他咧著嘴大大的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有法子!”


    李小荷心裏也挺高興的,因為她知道這件東西會為人們省很多力。以前每次稻穀糧食什麽的曬好存儲之前,她總是看到老婆子她們要拿個大大的簸箕迎著風簸去雜物,不僅弄得身上全是灰塵毛刺,還非常耗費時、力。有了這件東西,人們隻需要輕鬆站在風車前,搖動著輪軸,就能將糧食中的灰塵癟穀等全吹走。


    隻是來了這裏這麽久,習慣了人們含蓄害羞的性子,一下子被譚嚴抓著雙手,李小荷一時有點不習慣,而且他是真抓,力氣還不小!


    興奮勁兒稍稍過了,譚嚴才想起來自己在幹什麽,與李小荷目光一碰,便不好意思地閃開去,又“哈哈”笑了兩聲掩飾尷尬。一眼瞟到桌上的圖紙,他趕緊抓過,急聲道:“那我趕緊回去將它畫出來……”


    “你們兩個在說什麽呢?這麽熱鬧?”卻是夏氏探頭進來詢問,她剛才聽見譚嚴激動興奮之下沒有控製音量的說話聲,是以過來看看。


    “沒什麽,跟小荷說圖紙的事……”譚嚴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他眼角餘光向李小荷飄去,小荷應該沒有生氣吧?


    李小荷自然沒有生氣,附和著說道:“剛剛說著說著阿嚴哥就有靈感了,因此想回去將圖紙畫出來!”


    “嗨!”夏氏一聽卻拍手笑道:“難道在嬸嬸家就不能畫了?嬸嬸家筆紙還是有的!”說著就要去幫譚嚴拿紙筆過來,走前道:“怎麽說,這飯還是要在嬸嬸家吃過才行的!”


    夏氏一走,又剩下兩小隻沉默,李小荷先笑道:“不如就在這裏先畫個樣圖出來,也讓我看看這個東西最後是什麽樣兒!”


    有了開頭,譚嚴自然就好回話了,何況這又是他擅長的領域,他笑著搖頭道:“最後是個什麽樣,恐怕現在我自己都不知道,還要經過嚐試才能拿出來試用呢!”


    就著這個風車,兩人一直討論到午時不提。


    不管是忙著發明創造的譚嚴,還是忙著挑燈夜讀的阿福,亦或是忙著家長裏短的夏氏,都阻止不了時間的腳步,它就在人們不知不覺中悄悄的流逝了。大多數的時間因為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所以人們對它記憶淡薄,但當某一個時間,發生了一件讓人們記憶深刻的事情時,它就在人們的腦海中留存了下來。


    比如說今年的四月二十八,李東林與參加府試的阿福回家了。隻是相比離家時信心滿滿、喜氣洋洋的李東林,這時雖然還是臉帶笑意,但怎麽看都有點勉強,由此可知——阿福落榜了。


    想到二月時阿福過縣試的消息傳來時,家人的喜悅勁兒,大家雖然都看出來什麽,但是誰也不敢問,強裝著一張笑臉迎著爺兒倆回屋。


    “走了一路,累了吧?飯菜都熱著,馬上給你爺倆端上來!”夏氏臉上的笑容有點誇張,又大聲喊李小荷:“先打點熱水來讓你爹、你兄弟洗把臉!”


    李小荷還沒有應聲,阿福已經攔住夏氏,又示意李小荷先別走。然後他坦然道:“娘,我府試落榜了!辜負您的期望了!”


    夏氏不知此時自己心中是何感受,隻麵上卻還笑著當做不在意,拍著兒子的肩道:“沒關係,沒關係,下次……下次……”但是說著說著她眼淚就留下來,卻還笑道:“這次是娘的錯……你年紀還小……”


    阿福好歹是讀詩書,明禮儀之人,怎敢讓夏氏如此,他跪在夏氏麵前道:“爹娘生養我,送我讀詩書,怎麽會是娘的錯?娘你莫哭了,其實我早知以我的實力不足以考取秀才之名,隻是不見黃河心不死罷了!”見李小荷將夏氏扶去椅子上坐了,他才又繼續道:“爹娘,其實依我之見,二弟悟性在我之上,以後讓他走功名一路倒是可行,至於我,就讓我跟著爹爹管理店鋪吧,爹娘你們操勞多年,兒實在不願再看你們辛苦!”


    夏氏此時已是泣不成聲,李東林歎了口氣,道:“也好,也好,即是你自己的選擇,做爹娘的也不勉強與你,這個家遲早也是你兩兄弟的,你現在跟著做這些也好!”他看了看邊上的阿壽,想說什麽,又沒有說。


    李小荷見此,在心中微微笑了笑,她就知道阿福這是在斷爹娘的念想,以後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做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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