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晚了,街道上的路燈顯得昏黃而脆弱,他下了公交車以後快步走向自己原來的住處。


    蔡景逸是真擔心裴念自己不老實呆著繼續去弄那燈泡,他是第一次把房子租給別人,出了點什麽事還真不知道怎麽處理好。


    他熟悉這附近的路,直接走了一條沒有路燈的捷徑,一直走到了她的樓下,才把手機的應急燈給隨手關上了。


    沒坐電梯,而是按以往的習慣走了樓梯。


    樓梯間裏有聲控燈,蔡景逸一路往上走,燈就一盞一盞地接連亮了起來。


    燈就這樣一路亮上了十六樓,十六樓的燈忽然間亮起的時候,裴念稍微愣了愣。


    剛才屋裏燈都開不了了,大晚上的太黑,她幹脆就抱著筆記本坐在了樓梯間的樓梯台階上蹭家裏的wifi寫寫稿上上微博。但是樓梯間的燈是聲控燈,安安靜靜坐在那裏沒多久燈就會滅掉,起初她還會偶爾吼上兩聲,後來嫌煩嫌累就沒再吼了,乖乖地坐在那裏上網,並且依靠電腦屏幕的光來心安地等待救援。


    偶爾間也會拿出手機來看十幾分鍾前蔡景逸發來的短信。


    正在無聊的時候,聲控燈居然亮了。


    起初裴念還以為是外麵有點聲響讓這聲控燈亮了,沒太在意。結果沒過幾秒鍾,樓下就有男人走了上來。


    個子挺高的,忽然出現了一個男人,她反射性地站了起來,有些茫然。


    蔡景逸也注意到了身後有人,一看,是裴念。


    裴念下意識鬆了口氣,好笑道:“你怎麽會爬樓梯啊?”


    正常人的腦回路上樓的首選不應該是電梯嗎?她是怎麽也不會想到會在樓梯間碰到他。


    上來的時候有些急,蔡景逸有些微喘,樂了:“習慣了。在這兒坐了很久?”他瞥了眼被她放在樓梯台階上的筆記本電腦。


    她搖搖頭,解釋道:“你過來隻用了一半的時間,現在才過了十五分鍾。”


    很快,所以忽然看見蔡景逸出現在麵前,她還忍不住驚訝了一番。


    “進屋吧,這裏空氣不太好。”蔡景逸推開樓道門,讓她先出去。


    進到屋裏,因為燈泡一股腦給燒了所以現在屋裏還真是黑得不行。


    他瞥了一眼站在旁邊舉著應急燈給他照亮視線的裴念,很好奇她是不怕黑還是強撐著。


    不過想想她不在家裏呆著而是去了有些悶的樓梯間,就知道這姑娘多少還是會怕黑的了。


    不自覺地嘴角上揚了一下,他站上了椅子上給她換燈泡。


    其實操作很簡單,就和他在電話裏叮囑她的一樣,甚至電話裏說的會更加細致繁瑣。


    他估摸著她換不好是因為隻有她一個人,想要換燈泡還得單手操作,因為另一隻手要拿著應急燈。估計也是因為這個才沒拿穩手機,把手機給摔重啟了吧。


    這麽想想裴念也是有意思。


    他自己獨立生活那麽多年了,換燈泡這種事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小兒科。等把最後一個燈泡也給擰進去以後,蔡景逸跳下了椅子,把電閘打開了。


    一屋子忽然就明亮了起來,他分明看到裴念的眼眸都流露出欣喜的情緒。


    他輕咳一聲,無緣無故覺得嗓子有些幹,四下望了望。


    蔡景逸低頭看了一下時間,在想沒什麽事情就該回去了,不能打擾人家姑娘休息,卻忘了自己才是被麻煩的那個人。


    裴念的視線從明晃晃的燈泡上轉移到了他的臉上,看明白了他是準備要走了,輕聲開口道:“現在這個鍾點,公交車和地鐵的末班車都已經過了啊……”裴念剛才看著他站在椅子上幫她換燈泡的時候就一直在想這事情,“你怎麽回去啊?”這回,她是真把自己的房東給麻煩到了。


    他倒是才想起這個問題,來的時候全程都在想著她在等的時候會不會又去不死心地嚐試著去換燈泡,現在一想也是,公交車和地鐵的末班車還真是都錯過了。


    蔡景逸沒有太在意這事,雙手互相擦了擦,把那點浮塵給擦去:“走回去,也不是太遠。”


    他不是太遠的定義和平常人不太一樣,坐公交車大約是20分鍾,但是走路過去也得將近一小時。隻不過他平時很喜歡爬山,多走點路也不是什麽難事。


    但是裴念定義的不是太遠是走路半小時就能到,因此她也並沒有再問下去。


    “麻煩你了……真的麻煩你了,”大晚上的求助房東,房東還很熱心地過來給她換燈泡,對他的印象實在是好得蹭蹭得上,“你現在有空嗎,樓下有家燒烤攤特別好吃,真是好吃得吃上一口就覺得人生到這兒已經美滿了的那種……”她沉浸在對好吃的燒烤的描述中,忽然想起蔡景逸本身就住在這兒,樓下那天天紅火得通宵擺攤的燒烤攤他怎麽可能會不知道,於是甜甜地笑了一下,“街角那家,沒招牌的咧。我想請你吃燒烤,感謝你。”


    裴念覺得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遇上那麽善良的人了,從學校畢業出來工作後,進入的又是娛樂圈,縱使不是演員這種水深火熱的行業,卻還是在被人捅刀子過後領悟了不少道理。於是,在遇到蔡景逸這種人的時候,難免希望好好感謝他。


    蔡景逸笑了,低頭又確認了一眼時間:“好。”


    工作室裏的工作也沒有需要急著做的,忽然在深夜回來了原來一直住著的地方,平常不怎麽接受別人邀約的蔡景逸,也沒想到要拒絕。


    直覺上說,他覺得自己把房子租給裴念這個選擇是正確的。


    人好相處,除了,動手能力有些差勁。


    盡管時間已經很晚了,樓下的那家無名燒烤攤子的紅火卻才剛剛開始,燒烤爐上冒著灰煙,有風吹過,就能聞到燒烤的香氣。


    他們走過去的時候,攤主正忙活著給烤肉撒上孜然粉和辣椒粉,一麵招呼著客人,一麵用手抓著蒲扇給爐火煽風。


    蔡景逸找了個不會被吹一臉煙的位置,拉開了塑膠椅子,示意裴念坐在這個位置,自己坐在了旁邊的另一張。


    這裏沒有菜單,要吃什麽直接和攤主說就是了。


    蔡景逸看裴念帶著一臉眼睛快掉爐裏去的表情走到攤前和攤主有模有樣地點著食物,樂了,知道她肯定是在這幾天的時間裏就已經摸熟了這附近好吃的攤檔。


    等她回來的時候,蔡景逸給她倒了杯冰鎮可樂。


    “你經常來這兒?”裴念很好奇,眼睛撲閃著望著他。


    “也還好。”以前大多是大學那會兒和同係的師兄以及同學一起過來吃,邊吃邊聊,一群人回去屋裏又是一頓通宵的創作。


    也就是因為這個,前幾年才根本不去考慮把這房子出租了的事情吧。


    “我總來這兒,就這幾天,”裴念這姑娘特別之處就是情緒都在眼眸裏,喜悅的神色溶在眼中特別溫和,“剛開始想不明白這裏怎麽那麽多人,但是想啊,總是熱鬧著的攤子肯定就是味道好。一來吃,就覺得找到寶了……”


    蔡景逸笑著聽著,末了感慨了句:“原來你是個話癆。”


    裴念撲哧一聲笑了,倒也沒反駁。就是覺得自己的房東也是有趣,哪有人第一次一起出來吃宵夜就感慨對方是話癆的?


    “話癆好,說話多的人大多有趣。”他這麽說著,看著串燒韭菜和一大打烤生蠔被端上了桌,順手就把手套遞給了她。


    裴念接過了手套,戴上了以後,一邊吃著生蠔一邊說:“房東,你屋裏有本《尤利西斯》,你還喜歡看那類作品?”


    她一直都覺得蔡景逸會看這類作品實在是神奇,而這幾天,陸陸續續地把他留在那裏的書都翻了翻,發現他實在是一個很會挑書的人。


    “還好,很特……”蔡景逸正想說下去,隔壁那桌忽然就發出盤子猛砸在地上碎了的聲響,幾乎是同一時間,隔壁那桌子的人氣憤地站了起來。


    一堆盤子連著燒烤的醬料在地板上碎了一片,混亂不堪。


    而隔壁那桌體格健壯的中年男人手指顫抖著指著一個看上去約莫在讀高三的男生,因為生氣,做父親的那個男人臉漲得通紅,而那個男生則一言不發地低著頭,似乎不論如何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決定。


    裴念看懵了,頓住在那不知道怎麽好。


    這裏是鬧市區,一直以來大家的反饋也是治安不錯,但是畢竟是淩晨時分,大排檔中出現打架鬧事的人也不奇怪……但這樣的情況,她還是第一次碰見。


    他下意識警惕起來,見裴念被嚇得有些呆愣,連忙把她的椅子往自己這邊拉了些。


    那邊看起來還在氣頭上,保不準又是一個啤酒瓶子往地上砸,她要還是坐在那裏分分鍾是要被碎片砸中的。


    攤主見到這樣的情況連忙小跑過來笑意盈盈地勸架:“哎呀,哎呀,父親和孩子有什麽好僵持的呢?有什麽事情一晚上過去又全好了啊!”


    那男人看都沒看攤主一眼,估計也是氣極了,直指那男生:“我跟你說,你要敢放棄出國,就為了去陪你那小女朋友,那你就別再進這家門了!”


    男生一言不發,蔡景逸卻看見那男生緊握拳頭手都因為情緒劇烈波動而發抖。


    多熟悉的場景,當初家裏人知道他讀了導演係,也是這樣的情況。


    裴念算是聽懂了,原來是高考前半年因為這事被父親教訓。


    攤主怕影響不好,拉著兩個人到一邊去慢慢勸了。


    裴念鬆了口氣,繼續吃她那還沒吃完的生蠔,小聲說了句:“慢慢說會更好點吧,孩子壓力多大啊……”她是在擔心那男生,高考前半年被父親說別進家門了這種話,壓力怎麽會小。


    蔡景逸沒有接下她這句話,短暫的並不尷尬的沉默,她慢慢吃著下一個生蠔。


    “有些事值不值得堅持,隻有走的那個人才知道。”蔡景逸忽然間說出的這句話,讓她微微一愣。


    他看到她的表情有些微妙,笑了:“你是沒經曆過這樣的場麵吧?”


    看她被這教育方式唬成這個樣子,一看就是從小是乖乖女,被爸媽捧著當寶貝的姑娘。


    她點了點頭,她爸媽還的確沒這樣對待過她。


    蔡景逸唇角的笑看起來有些無奈,她就著路燈就這麽一看,卻沒有說出來,反倒是愉快地給他講點有趣的事情。


    “不過我聽得也多。我那小表弟,有回犯了錯他爸媽講了兩小時道理都還在鬧脾氣,結果他爸火一上來一巴掌打他屁股上馬上就乖了哈哈哈……”沒來由地,她覺得蔡景逸過往一定經曆過點什麽,看到這一幕後他的神情就有些掩藏住仍流露出些許的無奈。她就是想給他講講有趣的事,讓他高興起來。


    蔡景逸果然笑了,他是看出了她想要哄他高興。


    “裴念,”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原本在走租房的流程的時候一直是客氣地叫裴小姐,“我們今晚算是正式認識了,有空就聯係聯係吧。”


    她有些意外,卻還是伸出手,把手裏端著的生蠔殼托著:“做我的朋友,是可能隨時被我叫來換燈泡的。”


    蔡景逸爽朗地笑了,伸手用自己手裏的生蠔殼和她手裏那隻生蠔殼碰了碰,就像碰杯一樣:“隨叫隨到。”


    昏黃的路燈下,他看見裴念吃宵夜吃得頭發亂得不像話,覺得有些恍惚。


    心無旁騖這麽多年,忽然就覺得,有人要進心裏了。


    而單憑直覺的判斷,有時候往往比經過分析的判斷要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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