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巧巧半睜著濕漉漉的眼睛,發出了一聲婉轉又悠長:喵~~~~


    是害羞,也是緊張,阮巧巧將“被單”擁的緊緊的,雙腿微微的蜷著,隻餘一張雲鬢亂灑的小臉。


    濕潤的空氣將貓吟化為了實質,一縷白氣,還生著煙。


    她就這樣邂逅了一截初春的涓流,婉轉的吟唱,氤氳著嬌氣。讓她忍不住想探尋源頭,可惜白霧一團。


    不過是此地無銀。


    她早就見識過白霧下的藍色經脈,蜿蜒在山澗裏的涓流,纖細而且生動。


    遇到小家夥後,她才發現原來石刻並不能記載一切。


    如果非要給這一任的“妘君夫”畫一個全身像,她想,那定是一幅錦繡山河圖。


    春花秋月,夏雷冬雪,她是加諸在小家夥身上的天,手握著山河榮枯。


    天亦有情,所以才這麽變幻莫測難以忖度吧。


    譬如此刻,小家夥偎在她身邊,嬌俏可愛,她卻分不清這顆心,是憐,還是怒。


    明明想給這家夥春花秋月的愛撫,卻又有電閃雷鳴的野望。


    她冷淡自持了太久,隱忍的苦痛太多,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發泄還是撫慰。


    明明曾經忍的毫無怨言,卻在遇到這麽一個人後,想盡情揮灑,不留餘地。


    將這片錦繡山河粗.暴劈開,將心口這片滾燙納入對方的體內。


    撕裂,摧毀,再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暴雨,融化彼此,泥水不分。


    妘君捂住了她的嘴,再由著她貓叫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化身野獸,將發出美妙聲音的纖細喉嚨狠狠咬斷!將無聲低吟的藍色經脈一寸一寸截流!


    見女神麵容冷峻怒火中燒的模樣,阮巧巧睜著驚恐又疑惑的雙眼,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妘君*的發出了聲音:“我是讓你把他們嚇走,你是想把他們招來嗎!”言罷,迫不及待的收回了手。


    阮巧巧嘀咕:“我隻會貓叫和狗叫。”特地注明,“是小狗,不是狼狗。”她又不像這些原始人,實戰經曆過大型動物。


    斜眼瞅了一下女神,女神該不會是自己不好意思叫吧?


    可惜了,最後一點火光也滅了,要不然還能看到女神的臉紅。又揪住了女神的一個小辮子,阮巧巧是既得意又快活。


    當務之急是要讓這幫人知難而退。妘君坐了起身,雙腿盤起,正襟危坐,沉心納氣,仿佛身在高崖,圓月之下,沸騰在體內的嗜血渴望,快要撕裂自己的矛盾,她不知道自己是想做人,還是想做獸,一切的一切,盡數化作了一聲狼吼:“嗷——嗚——”是遲來十年的宣泄,還是惟妙惟肖的一次模仿,她既失去了理智,也保留著清醒,她覺得這樣的自己陌生,卻又仿佛她本該如此。心底有再清晰不過的聲音:她想留下小家夥,哪怕隻有一晚,無論讓她做什麽。


    這下整個世界能安靜下來了吧,妘君臭著臉,背對著阮巧巧,一言不發。


    這個小孩子的動作讓她既好笑又辛酸,阮巧巧沒心思去分析其中意味,依憑自己的本能感受,側過身,從背後將她抱住。


    察覺到女神渾身一僵,阮巧巧拿臉抵著她背上的“龍頭”,輕輕的蹭了蹭,甕聲甕氣道:“妻主,我丟了一次醜,你也丟了一次醜,現在咱們扯平了,這是咱們兩個人的秘密,誰也不知道。”


    她有這麽臉皮薄嗎?妘君對著虛空瞪眼,哼了一聲。


    阮巧巧吃吃一笑:“參與妻主丟臉的事,會讓巧巧感覺,巧巧在參與妻主不為人知的那一部分人生,巧巧很榮幸。”


    妘君心思一動,剛才那股子怪異感覺就此平息,旋即翻身將她反壓,盯著這張因為措手不及而更加懵懂無知的臉,咬牙切齒道:“我要你學十次貓叫,百次貓叫,才能扯得平。”


    “是是是,隻要妻主心理平衡,就是一千次,巧巧也遵命。”


    這一聲令山河失色日月無光的狼叫,歲月的風霜和渴血的野性完納其中,不得不說還真是完美到無可挑剔!不怪白種人嚇得幾近屁滾尿流,可惜想要瞞過他的雙眼……先是貓叫,後是狼吼,這兩人,還真是有情.趣啊!


    保養整齊的指甲快把掌心戳出洞來,薑陽才堪堪穩住身體,麵向一蔭之隔的狼聲來源地,“別怕,薑君子不會讓你們這些貴客出事。”


    簡簡單單的一句陳述,誠懇堅定,不加矯飾,又見雙手攏袖身姿筆直的薑君子一派神氣,儼然成竹在胸,白種人幾乎是不假思索的信了,齊齊安靜下來。


    薑陽強迫自己用委屈又不失莊重的聲音道:“知道我為什麽能這麽快找到妘君的腳印嗎?”


    他知道,一蔭之隔的妘君在聽。


    “妘君夫”也在聽。


    “那是因為薑君子聰明。”


    “對對對,薑君子最聰明最厲害了!連狼都不怕!”


    仿佛是向旁人分享自己的秘密,薑陽的聲音既羞澀又驕傲:“我和妘少君,有一種隻屬於我們之間的默契,無論她藏身在哪裏,我都能最快找到她。啊,都是陳年舊事了,現在該稱她妘君了。”


    薑君子,妘君是納定了,他們能不能做妘君的侍,都看薑君子的菩薩麵了。他們知道該如何趨炎附勢,趕緊順著薑君子的興致:“什麽默契?”


    “這個嘛,聽我說完這個故事,你們自己想,”薑陽陷入了久遠前的回憶,“妘少君每年夏天都會來薑族長住,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了,因為我和弟弟妹妹們都玩不到一塊去。隻有在妘少君麵前,我不用恪守身份,我們一起爬樹摸魚,她雖是嘴裏嫌我麻煩,卻沒真的趕過我。我們第一次捕獵,是在妘少君七歲,第一個捕獵工具,你們知道是什麽嗎?”


    薑陽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是我的澡盆!一個近兩尺高的,挖空樹樁而做的大木桶!我們將澡盆偷出來,抬到這峰林外圍,就開始設陷阱了,在地上放一些野果鬆子,木桶罩在誘餌的上方,用樹枝撐住,我和少君嘛,就呆在視野最好的一棵樹上,守株待兔。我們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才等來了我們的第一個獵物,一隻鬆鼠,正當鬆鼠扒拉著鬆子,少君手中的石子嗖的一聲射到了樹枝上,木桶應聲而落,將我們可愛的小客人罩住。後來我們又一起改進了陷阱,讓陷阱自己觸發。後來黃鼠狼成患的時候,我們還改進了木桶,在木桶兩頭做了活吊門,黃鼠狼鑽進去偷食時就會觸發閘門下垂。”


    “妘君真聰明!”


    “薑君子跟妘君一樣聰明!”


    能不能不要回憶了,他們現在隻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啊!


    “這還沒完呢,凡事都有兩麵,有利有弊有福有禍,”有愛就有恨,“沒了澡盆,我就沒法洗澡了。每天日暮而歸前,我們就尋一處山澗或是溪水,將自己洗幹淨再回家。”


    “啊!”


    “啊!”


    哀嚎一片,彩色眼珠們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他們的心情,原來,原來妘君和薑君子七歲就坦誠相見了!


    “我從出生就沒有洗過冷水澡,第三天就高燒發熱,差點沒命。少君八歲再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妘族學習了狩獵術,她教我用一些藥草防蟲蛇,教我一些防身拳腳……這可把母親愁死了,說我這性子以後還怎麽嫁人?又拗不過我,索性族長的掌上明珠還愁嫁嗎?何況還不是有人不嫌我?”他知道妘君在聽,所以他的言辭不能有一絲矯飾。不管她是有了新歡,他們中間有了舊恨,那些過往就如他所說,不偏不倚。他們兩人,隻差一個娃娃親了,之所以沒有娃娃親,是妘薑兩族的無形約定,少君與長君子,天生一對。


    他們之間,有專屬於他們的,無人可以插足的,默契。


    回憶太美,嫉妒太苦,就算再苦,他也能撐下來,呈現一個她想要的樣子。


    薑陽強顏歡笑的轉過身,青銅耳墜勾著耳朵上鮮嫩的傷口,就像倒鉤在扯著他的心,疼得一陣陣緊縮,這是他必須捱的疼,他受得住。


    薑陽說:“這裏既然有狼,我們這幫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留下來,也是增加妘君的負擔。這就是我和少君的默契,咱們走吧。”


    沒有人比他更明白妘君想要什麽。


    她想要二人世界,他就成全她。


    這下,整個世界是徹底安靜了。妘君翻身下“床”,用樹枝挑了挑柴堆,柴堆上冒出了星星之火,再添一把幹柴,噌的一聲火光來了。


    專注的鼓搗著柴火,妘君察覺到背後的視線,柔聲道:“你睡吧,這是山裏不是家裏,我得守夜。”


    阮巧巧早就從妘芩那邊得知了妘君和薑陽的事,誰小時候沒幾個玩伴?她以為她想得開。可是翻來覆去的,她就是睡不著,索性坐了起身,閉了閉眼:“妘君,如果沒有那件事,你會娶他吧?”


    從踏入這片土地開始,心口的那份苦痛就蠢蠢欲動,越接近薑族,越壓不下心口這股不甘。


    薑人?


    午夜夢回,她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的仇人,見死不救落井下石寡廉鮮恥的小人,比風魔和嫪人還要可恨百倍!


    今朝卻換她來以德報怨。


    因為母親遺言:下任族長,保護族人。


    她不能重蹈母親的覆轍,因為個人情緒而失去了對大局的判斷。她這輩子,都不能夠!


    情緒因為薑陽的到來而醞釀到了極點,妘君怒上眉梢:“你以為我想發生那件事?那件事毀了我的所有!”


    她不想談,尤其不想跟這家夥談。


    她不想拿她發泄。


    阮巧巧苦笑,她想說的那件事,根本不是那件事。她隻是想說,如果當初薑君子沒有提出入贅,而是姻盟相助,妘君會娶他的吧?


    是啊,那時的妘君,或許看不起,但並不排斥男人。


    何況是像薑君子這樣的奇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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