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所找我有什麽事兒,自然是讓我去認領人去的,我家還能有誰丟了?我是真的服了那位爺,當我瞅見他那個模樣的時候,我真以為那是一個要飯的。


    “同誌,是他沒錯。”我腆著臉跟那位一臉凶神惡煞的胖子說道,裏麵那個貨的確就是葉秋。


    “這人手上還帶著凶器,還打人,我們這三四個人都叫他給打傷了,叫你們家屬來是想說怎麽解決這個事兒。”


    “打人?”我瞄了一眼葉秋,二呆那表情一副與我無關的樣子,“把人打什麽樣了?”


    “什麽樣,一個骨折,還有三個不同程度的受傷,這些人的醫藥費,誤工費誰陪?”那胖子把一疊材料往桌上一拍道:“我說你們這些家屬,就不該把神經病放出來,這不是存心害人嘛!”


    “我說同誌,他這人腦子是不好,那他打了個人你們咋不把他送公安局啊?”


    那胖子白了我一眼道:“送公安局,這些錢誰給我們出?我告訴你,既然找到你了,就一句話,要麽你拿錢,要麽我把人送局子裏,兩條路隨便你選。”


    我一聽這意思明白了,這是存心訛我呢,他們一瞧葉秋這樣子,渾身上下連褲衩都賣不了幾分錢,打又打不過他,還不如索性找到家屬索賠一筆。我摸出自己的身份證道:“同誌,這人跟我可不熟,您看好了,我姓夏,他姓葉,他就有次流浪的時候上我們家門口住過幾天,這不就賴上我們了。”


    那胖子一招呼,嘩啦一下上來七八個人,我一瞅好幾個鼻青臉腫的呢,胖子問我道:“那你管不管?”


    “這……”我把那胖子拉到一邊道:“哥們,你看我們真沒什麽關係,要不說我這人好呢跑這一趟。要不這樣的吧,我是看他可憐,你看這醫藥費誤工費我是出不起,我也是鄉下人,您要真想讓我管,我兜裏拋去回家的車票就剩下八十塊錢了,您要樂意您拿去跟弟兄們喝杯酒,要真不樂意那我就走人,你們打死他也跟我沒關係。”


    那胖子眼珠子提溜的一轉道:“你當真有八十?”


    我拍了拍口袋又假裝偷偷的給摸了出來道:“這都是您的了。”那年月,其實八十塊錢不少了,那會兒像胖子這種級別的工資一個月頂天也就40塊錢,這就夠他樂嗬的了。收了錢,胖子立刻轉了一副調調道:“把人放了,小李不是鼻子有點骨折嘛,回頭寫一下,就說是救助智障人士不小心受傷了,單位給報銷。”


    頭發話了,我自然就領著人出去了,出門之後找了一澡堂子讓他洗,這家夥硬是把一池子水給洗成了墨汁,那髒的簡直不能看。


    我蹲在邊上說道:“我說你這幾天到底是幹啥去了,一聲不響的就走,害老子花錢給你贖回來,你丟人不丟人?”


    “辦事去了。”這是二呆跟我說的第二句話,也是那天的唯一一句話,他好像沒事人一樣,洗完了穿上一套新衣裳,嘿,還挺精神。媽的,就這幅鳥樣跟我回去,別說人還真以為他是出去旅遊剛回來了。


    葉秋去哪裏了?去幹嘛了?為什麽又會流落街頭?這三個問題的前兩個沒有人知道,但是第三個一定是在意料之中的,這個人完全沒有生活自理能力,他甚至不知道人民幣是什麽玩意,你就是再能打也得吃飯啊。不過他的歸來大家還是挺歡迎的,尤其是呆呆,見著他就跟見著親爹一樣歡樂,從此再也不跟我搖尾巴了。


    等葉秋回去的時候,也正是那一次大幕開啟的時候,顧老聽聞了諸多洪村的事情後十分感興趣,為了不破壞中美友誼,我們答應他來一個洪村深度遊。


    其實對於洪村的曆史,每個人都是感興趣的,包括我,頗有點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的意思。


    洪村,位於天目山西麓山腳,四麵環山,一麵環水,這裏既是浙皖兩省的分界線,也是黃浦江的源頭。西天目山自這裏而起,蜿蜒千裏直入東海,這裏植被茂密,無人活動的區域占總麵積的十分之九,可以說,就是地道的洪村人他也決未到過洪村的絕大部分地方。


    所以,當時顧老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站得高看得遠。


    洪村的主峰是獅子山,海拔1380米,這在浙西北來說算是絕對的高峰,也是名副其實的浙北第一高峰,要知道當年李白筆下的天台一萬百千丈也不過就海拔1098米。而且據我說知,獅子山主峰從未有人登上去過,聽老一輩的人說,穿過萬丈崖就沒有路再上了,無論是獵人還是采藥的,都是到那就折回,萬丈崖上去還足足有二百多米的茂密森林。


    說來也怪,這獅子峰的主峰幾乎常年是籠罩在雲霧裏的,偶爾有好天氣能露出真容給人的感覺不是綠,而是黑。浙西北的森林覆蓋率是極高的,高達99%,這裏既是聞名的中國竹鄉又是天然氧吧,一年四季都是綠,唯獨那獅子山,半山以上的位置黑壓壓的,當然那裏也從未有人到過。


    我們定的行程是三天,把可能會遇到的一些問題也都做了可能,其實我不明白顧老為什麽堅持要走這趟,後來我才知道查文斌跟他說了葉秋的事兒。胖子和葉秋出事,顧老是知道的,他也無法從科學的角度來解釋葉秋為什麽會出現,還有胖子去了哪裏,從安全的角度出發,顧老決定以考察的名義先看看這裏的地形,這也是查文斌一直就想做的事兒。


    出發的那天是個好日子,獅子山主峰一覽無餘,早就聽聞這山上多有虎豹豺狼出現,所以我爹也很大方的給了我那把五六半,去的人加上小白和顧老,一共五個,還有我和查文斌,以及二呆加上呆呆那條狗。幹糧、水、藥品,但凡能想到的東西都帶了,其實每個人出發前都有各自的盤算,我一直以為風水這玩意隻有中國人才行,路上顧老才說起來,風水其實是一門學問,屬於玄學中的一類。


    “你們老外也搞迷信?”


    顧老笑道:“玄學不是迷信,它是一種與科學相對的理論,它回答的問題都是人類已知的西方科學範圍之外的問題。人所知的對於整個宇宙來說是少之又少的,很多東西暫時還無法用科學去解釋的。”


    我對這個問題很感興趣,就說道:“比如呢?查文斌畫的那些符算嘛,我老是看他明明沒有打火,符就著了。”


    顧老看著查文斌閉著嘴忍不住還是癡癡笑了道:“查老弟,別怪我說穿這個事兒。”


    查文斌示意他盡管說,顧老說道:“他們所用的符都是加了白磷的,隻要輕輕一摩擦就會生火,我說的對嗎?”


    查文斌不好意思的摸摸頭道:“老先生見多識廣,所言不虛。”


    顧老哈哈大笑道:“這也多虧了你們當中的煉丹派才找到了這種東西,這也說明道士並不是偽科學,這就屬於典型的化學範疇嘛,中國的老祖宗們可是都有見地的。”


    我不甘心,繼續問道:“那鬼魂算嗎?”


    顧老說道:“我看過中國一部電影,五十年代末期拍的,叫作《永不消逝的電波》。在大氣層內,短波信號會不斷地反彈並消弱,但是也可以通過一些信號增幅設備使得電波信號不斷延續甚至增強。這些信號波,我們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它真實的存在,並且內容豐富,我們的收音機、現在的雷達還有超聲波都是利用這個原理。


    二戰前,德國的一批科學家曾經做過一個實驗,他們給死人通電,結果發現了人類電磁場的存在。在我看來,鬼魂是一種信號,在這個世界上,隻要存在過的事物,總會留下一定的信息,就像留影一樣,已經有相關的設備可以將一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在現場重現。


    而信號的產生基本上都是人類的大腦活動造成的,很多時候是“怨念”,其強烈的情緒反應造成腦電波的強烈作用,在大氣層內形成信號,不斷反彈逐漸消弱的信號。“怨念”或者信號的強度越強,這種鬼魂存在時間也就越長。另外在這個世界上基本上無時無刻都存在著這種信號,所以也就到處都是鬼魂!”


    “您真的相信有鬼魂?”我真的很詫異,這個整天樂嗬嗬的美國老頭居然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而且他還是國外著名大學的教授,我在想難道老外們不知道科學工作者都是無神論嘛!


    顧老笑著對查文斌說道:“查老弟,是不是一般見到鬼魂的人都是身體比較虛的?你們道家把這種叫做火焰低對嗎?”


    查文斌點頭道:“我們認為人有三把火,肩頭兩把,頭頂三把,是人三魂旺盛陽氣充足的象征,若是火若了,就是陰氣加重,輕則生病,重則丟魂喪魄。”


    顧老說道:“其實隻需統計一下就可以發現,基本上“見鬼”的人都是神經衰弱的人。這就是為什麽有的人看見鬼魂?而大部分人都看不見鬼魂呢!我說過“鬼魂”其實是一種信號,那麽這一種信號就必須要有信號接收設備才可以顯示出來,大部分正常人群的腦電波活動正常穩定,就是你說的陽氣充足。而另外一部分人的腦電波,也就是神經虛弱的人,他的大腦就會受到外在的一些信號波段的影響,就像電視機一樣接收到一些正常情況下接收不到的圖像和聲音,從而產生了幻聽幻覺!感覺總有一個兩個的鬼魂跟著自己一樣,並且在心理作用下將這種恐懼的情緒不斷的擴大,你說他到底是存在的還是不存在?”


    顧老這是在問我,我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回答,隻是說道:“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


    顧老點頭道:“對正常人而言,鬼魂是不存在的,因為我們和它們不在同一個頻率上,就和收音機調頻一樣;但是對於還有一類人而言,它們是存在的,並且無處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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