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樹影斑駁,呂愛純在明晃晃的陽光下睜開眼睛,這是她最近睡得時間最長的一覺,她起身伸了個懶腰,已經記不清上次睡到自然醒是什麽時候了。


    下床去尋傻妞,尚未走出院子便聽見外麵嘈雜的腳步聲。婆羅神醫身邊十四歲的小徒弟若一正巧經過,呂愛純拉住他問:“今天島上發生了什麽事麽?”


    若一笑得燦爛,說:“島上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多人了,想來也是夠巧的,胡太醫、璃王、呂大人你,先後來到島上,現在又是煊國的炎王。都說天宜島風景如畫,這幾天可是人比景美多了。”


    “煊國的炎王?”呂愛純傻眼地看著若一。


    “是啊,炎王的妃子久病不治,這不就找上師父了唄,不過就是帶上島的人太多,肯定要惹師父不開心。”


    呂愛純小心地問:“炎王幹嘛要帶那麽多人上島?”


    若一搖搖頭:“可能太緊張王妃了吧。”默了默後,他湊近呂愛純說:“王妃可是翼國的赫安郡主,其父卓慶大將軍在翼國勢力可大了,王妃是卓慶大將軍唯一的女兒,這條命寶貴著呢。”


    呂愛純漫不經心地笑笑,與若一別了後,在花海叢中找到傻妞。而傻妞此時蹲在地上,抱著頭,雙目呆滯,表情木訥,像變了個人似的,呂愛純趕緊跑過去,扶住她的雙肩,關切地望著她說:“沒事吧傻妞?”


    傻妞怔怔地看向她,眼眶裏的淚水隨之溢出。


    “純純,最近我腦子裏總是出現很奇怪很不好的畫麵,我好害怕啊……”


    愛純撫/摸她的頭以示安慰。


    看來婆羅神醫對傻妞的治療是有效了,在她腦海裏出現的畫麵應該是她以前經曆的事。呂愛純不禁疑惑起來,如果一個人曾經的經曆會使人痛苦,那這段記憶是否還有回憶起來的價值?


    這時,呂愛純察覺身後有人,她抬頭望去,隻見麵前站著一位紅色華服麵容俊美的男人。呂愛純微微一怔,卻也沒有太多訝異,因為她知道在這座小島上他們始終會見上一麵。


    “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故人,好久不見小葵花。”忘歌笑得如沐春風,好似和以前沒什麽差別。


    愛純扶著傻妞起身,傻妞一見忘歌整個人立馬縮在愛純懷裏,頭也不敢抬起來,愛純明白傻妞的恐慌,便讓她先回屋休息。


    花海叢中隻剩下忘歌和愛純,兩人麵對而立,忘歌笑容漸逝,眼裏多了些關心,他向愛純走近,邊說邊抬起手想要撫摸她的額頭:“這還是我的小葵花嗎?眉心的皺痕都變深了呢,再這樣操心下去,我看你很快就會變成老太婆了。”


    愛純打開他的手,笑笑說:“炎王雖不在雲國,你的眼線卻總能如影隨形,我想能在這裏遇見我,炎王其實並不意外吧。”


    二人相視片刻,忘歌忽而挽起嘴角說:“我的小葵花還是那麽睿智聰慧,真不愧是自我之後上位最快的玄督。但你一定不知道,雲國到處都是我的眼線,我卻對你的事最為上心。白蘭地的結局令人唏噓,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也該放下它,為自己的將來多想想。”


    忘歌凝視著呂愛純,眼裏的光如火炬般明亮。


    “聽說炎王是帶著久病的王妃而來,炎王妃的身體還好嗎?”呂愛純微微一笑。


    忘歌瞬間黑臉,冰涼的眼睛看向別處,淡淡道:“王權聯姻罷了,她的命我不得不管,小葵花知道我有了妃子,有沒有一點不快心?”


    呂愛純翻個白眼,說:“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愛搞笑呢。”語罷便從他身邊離開,卻見不遠處大樹下站著一人,那人身穿月白長衫猶如謫仙下凡,一雙精明的琥珀色眸子平靜地盯在這邊。


    呂愛純怔了怔後繼續離開。


    路過大堂,若一正從裏麵出來,透過剛才的門縫,呂愛純看見裏麵有一名盤膝昏厥的美麗女子,在她周身分別是婆羅神醫、胡太醫和一名陌生男人。


    若一抬著麵盆要去換水,愛純緊跟其後,問道:“婆羅神醫和胡太醫身邊的那個人是誰?”


    若一像知道了什麽了不起的秘密般,湊到愛純身邊說:“原本我以為他隻是跟在炎王身邊的大臣,後來發現他原來是煊國的國師,可是就在剛才師父和他爭吵中我恍然大悟,他居然就是師父的師弟慕容添,慕容添啊,年輕時候那叫一個風流倜儻,江湖上到處都是他的傳說。”


    “嘿,真巧,現在你師父的大師兄和小師弟都在島上,她肯定高興壞了吧?”


    怎麽若一隻是搖搖頭,歎了口氣說:“不見得……”


    “有什麽問題?”


    “慕容添才來沒多久,就和師父吵了幾次了,不過居然又被我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想不想聽?”


    呂愛純敲敲他的頭:“想說就說。”


    “師父和慕容添年輕時竟然訂過婚!是不是特別吃驚?”


    呂愛純確實吃了一驚,然後捏捏若一的鼻子說:“你在你師父背後八卦她的情史,小心她收拾你啊。”


    若一有些急,抓住呂愛純的手臂說:“我就告訴你一人,你不說我不說師父怎麽會知道,你別出賣我啊。”


    呂愛純不置可否地笑笑,說:“你師父什麽時候能好?我等會要向她問問傻妞的病情。”


    “至少還要半個時辰,炎王妃那病可不好治。”語罷若一捧著換好的水回去。


    愛純百無聊賴,走到湖邊,此時已不見太陽,天色漸漸變得灰暗,鳥兒成群飛離,湖麵上吹來的風愈加狂躁。


    “看來是要下暴雨了。”愛純仰望天空歎了一句,察覺有人靠近,她微微側目,然後眉心蹙起道:“眼下皇上的金佛*最為緊要,璃王不趕緊過去協助操辦,還每天在這無所事事到處晃蕩,心夠大的啊。”


    “左玄督不也在這麽?按理說你應該比我更急才對。”璃王走到愛純身邊,與她並肩而立,沉默許久後,開口道:“在這個時候來天宜島,所有人的目的不都一樣?”


    愛純立即瞪過去,隨即笑了笑說:“果然啊……我看這天氣會持續好幾日,後來之人不易上島,競爭對手少些好啊。”


    “你又把我當做了勁敵?”璃王笑得神秘,他看向呂愛純:“我倒有個提議,島上現在不止我們兩,與其成為彼此勁敵,不如先結盟對抗剩下那幾人,等得到我們想要的,再以另一種方式爭奪如何?”


    呂愛純將當下情勢在腦中快速分析了一下,然後展眉一笑說:“好,就這麽決定了,我們結盟。”


    暴雨如約而至,天宜島地處位置複雜,附近湖域皆是暗流漩渦,任何船隻幾乎不得靠近。


    然而有條船很幸運地在暴雨來臨之前趕到了小島。


    這隻船的主人叫陸風,是一位經營藥材生意的富商,而他也曾是婆羅神醫的二師兄。古術神醫門下四位弟子竟在多年後的今天相聚一處,屋外雖然暴雨連綿,婆羅神醫卻還是為此準備一桌豐盛的晚宴。


    宴席上除了是師兄妹四人,還有璃王,炎王,呂愛純。飯桌旁所有人麵色沉靜,卻又像是心不在焉,終於,一陣沉默後,陸風率先打破了平靜。


    他喝了口酒,笑了笑說:“師妹,當年帶著師父留下的柏惠醫書離開,真沒想到你會挑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隱居,你若願意,我可以給你建一座大宅,想要多有多大。”


    胡太醫蔑視一笑說:“你那些不幹淨的錢還是不拿出來曬太陽了。”


    “胡免,你在宮裏給女人當奴才,作為我們的大師兄,你就不覺得很丟師門的臉?要是有人問起師門的事,我還真不好意思說自己有個當太醫的師兄。”胡風陰陽怪氣地說。


    一直自顧自喝酒的慕容添突然抬眸冷麵道:“要吵也不看看是什麽場合,當著璃王和炎王的麵出言不遜,是覺得自己活夠了?”


    忘歌握起酒杯抿一口,笑得隨意:“我向來不喜歡多管閑事,你們想吵想鬧甚至打架我都不會在意。”說著意味深長地挑眉看向對麵的璃王,繼續道:“就不知道清高傲慢的璃王殿下怎麽想了?”


    呂愛純一口熱湯差點噴出來,她看了看麵無表情的璃王,然後轉向忘歌正欲說什麽,卻聽雲璃玩味地說道:“我的心思隻放在我關心的人身上。”


    此時兩道目光同時望著呂愛純,雲璃琥珀色的眸子好似故意般愈加溫柔起來,忘歌無語地勾了勾唇角,眼裏的笑意漸逝。


    呂愛純當做沒看見,埋頭喝著湯。


    半晌後,一直沉默的婆羅神醫舉起酒杯道:“不管怎麽說,我們同門四人又聚在了一起,師父在天有靈一定會很欣慰,而且天宜島還來了璃王、炎王、呂大人三位貴客,今晚大家不如都把不愉快的事放一放,先品嚐我收藏了多年的佳釀,如何?”


    陸風投去討好的笑,說:“我陸風做人的原則一向簡單,就是師妹說什麽就是什麽。”


    胡免嘴角勾起一抹不明顯的譏笑,卻隻道:“我聽師妹的。”語罷舉起酒杯。


    慕容添麵無表情地看向婆羅神醫,舉杯道:“師妹釀的酒總是酸澀多於甘甜,不過我就是喜歡這股味道。”


    呂愛純笑了笑,用酒杯敲了敲桌子,說:“神醫說得對,任何事情都得擺在這頓晚飯之後,我呂愛純少有欽佩的女人,婆羅神醫,這一杯我先幹為敬。”


    而此時所有人也都紛紛舉杯喝下一口。


    屋外,雷聲轟鳴,狂風暴雨,期間幾個落地雷像是在宣誓什麽即將到來般毫無留情地在樹木、花海、空地……砸出可怖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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