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東子與花貓,顧鈞回到房間,第一時間就是去開衣櫃的門,“出來吧,他們已經走了。”然而打開衣櫃,裏麵卻並不見白鹿的身影。


    顧鈞一怔,有些慌神,將頭整個伸進衣櫃裏查看,卻發現被子上躺著一套白色門童製服,正是白鹿之前換下來的那套,顧鈞嘴唇白了白,拉開隔間一看,果然少了一件衣服。


    “白大小姐?白大小姐?”顧鈞不死心地輕聲喊了幾聲,“阿鹿?”


    但空蕩蕩的房子裏並沒有人應答。


    是走了嗎?顧鈞有點失落地低下頭,害怕被人發現,所以就走了嗎?可是,她一個人,對這裏也不熟悉,要是出了什麽事該怎麽辦?


    顧鈞有些懊惱地捶捶腦袋,早知道就不跟東子他們說那麽久的話了。


    發了一會兒呆,顧鈞神情抑鬱地在房間裏換衣服,穿著一條褲子,裸著上半身就去外頭井旁洗臉,他才十四歲,但瘦削漂亮的身子下麵卻蘊含著力量,微微鼓起的肌肉非常性感。


    白鹿躲在床簾後一不小心瞄到,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這少年太過可口,她怕自己把持不住啊。


    好在顧鈞很快就拿了塊毛巾走了出去,等到外麵傳來倒水洗臉的聲音,白鹿才從床簾後麵走出來,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後,透過縫隙悄悄偷窺。


    一個不小心,看得過於專注的白鹿將手放在了門上,那木門微微一動,立刻發出吱呀的聲音,嚇得白鹿整個人都僵住了。


    “誰?”正在洗臉的顧鈞一怔,站起來,抹了一把臉,往這邊走過來,走到一半,忽然眼睛亮了亮,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白大小姐?阿鹿?”


    白鹿見沒辦法再躲下去了,隻好從門後跳出來,笑容滿麵,“叮當!哈哈,是我,有沒有很驚喜啊?是不是以為我走了,嚇壞了吧?”


    顧鈞眼神灼灼,大步往前走了幾步,“你……”抿了抿唇,顧鈞的口氣軟了下來,“你以後別這樣了。”


    “是因為你會擔心我嗎?還是因為舍不得我這個新朋友?”白鹿追問,像之前一樣往前湊了湊,然而此時顧鈞還赤著上半身,她這一湊近,幾乎能夠感受到顧鈞身上的那種男孩子的氣息。


    顧鈞也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妥,急急往後退了幾步,幾乎是手足無措的,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然而他這個條件反射性的動作,卻讓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的白鹿立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隻因他這個舉動,這副模樣,實在像極了被調戲的良家婦女。


    白鹿這一笑,讓顧鈞愈發臉紅的能滴出血來,幾乎是渾身僵硬的,雙手抱住自己的身子,以一種十分別扭搞笑的姿勢跑回了房間,在房間裏半天不出來,直到白鹿等得快要不耐煩,他才穿著汗衫出來了。


    便是如此,耳朵處仍然紅紅的,尚未消退。


    “你穿衣服的速度可真夠慢的。”白鹿抱怨,手裏拿了一枝榕樹的枝條,無聊地拍打著飛來飛去的小蟲子。


    院子裏掛著一盞燈籠,昏暗的燈光下,顧鈞隻見一個小小少女坐在榕樹下的竹椅上,窈窕的身影,穿著藍衫黑裙,濃濃的書卷氣,兩條辮子又黑又長,手裏拿著枝條,無聊地甩動著,看上去有幾分楚楚可憐。


    與他在仙人居時看到的那個盛氣淩人的漂亮大小姐不同,與那個穿著門童製服仿佛清俊小生的女孩子也不同,此時的白鹿,看起來真的就像是他偷偷混進女子學校的時候看到的那些女學生一樣,有種清雅文藝的美麗。


    她是如此多變,卻總能讓他驚豔,讓他心軟。


    就像此時,她小小一個人兒,縮在竹椅上,連皺鼻子抱怨都讓人覺得可愛。


    白鹿丟掉樹枝,雙手托腮,“阿鈞,你說我今晚要睡在哪裏?”


    顧鈞回過神來,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有些躊躇。


    房間倒還有一個,是他爹生前用的,也放著張大床,隻是他爹死時,就躺在那張床上,按著規矩,為了除晦氣,這木床在水裏浸了好幾天,晾幹了就直接擺在那房裏了。


    如今也有好幾年沒用那房間,早已經布滿了灰塵什麽的,顧鈞當然不會讓白鹿去睡那個房,但是除了那個房,也就隻剩下顧鈞自己的房間可以睡人了,他不知道白鹿願不願意睡自己的床。


    “你在想什麽?”白鹿站了起來,走近顧鈞,“沒有地方住嗎?我看你那張床挺大的,我睡裏麵,你睡外麵,這樣將就一下也不是不行。”


    顧鈞目瞪口呆,他從來不知道有錢人家的小姐少爺們已經這樣開放了嗎?雖說如今滿大街都在宣揚民主自由,女孩子們也剪掉頭發去上學了,但是,應該不至於到這種可以隨便和男孩子睡在同一張床上的程度吧?


    “喂,你是不是想歪了?”白鹿一看顧鈞那表情就覺得不好,“我們也是沒辦法嘛,難道你想睡地上?反正我是不想的,地上濕氣重,對身體不好。”


    顧鈞想了想,“你睡床,我睡凳子上就好了。”


    “凳子上?”白鹿見顧鈞搬了兩條長凳子到房間裏,隻覺不可思議,“這樣硬邦邦的,怎麽睡得著呢?”


    “隻是一個晚上。”顧鈞朝白鹿笑笑,“明天我把隔壁房間收拾收拾,就不用睡凳子了,沒關係的。”


    白鹿皺眉,就算隻是一個晚上,難道因為隻有一個晚上他就可以不睡覺了?她才不信他可以在這樣的凳子上睡個好覺。


    半個時辰後,白鹿梳洗完畢,側躺著床上,長長的頭發散在枕頭上,閉上眼睛,被子枕頭因為白天的時候被顧鈞拿出去曬過的原因,很是有股溫暖的陽光味道,隱隱的,還有一種顧鈞身上的氣息。


    說不出來是什麽氣息,有點像是他衣服上的皂角的清香。


    “我關燈了。”顧鈞提醒。


    “嗯,我睡了。”白鹿閉著眼睛說。


    很快,顧鈞就熄了燈,屋子裏很快就漆黑一片,白鹿睜著眼睛,過了幾分鍾,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過去了,眼睛習慣了黑暗後,就可以看見屋子裏的輪廓。


    淡淡的月光從窗外溜進來,撒在地上,一片柔和的霜白。


    “阿鈞。”白鹿小聲道,“你在嗎?”


    屋子裏某處傳來顧鈞的聲音,“嗯,我在。”


    白鹿嘴角露出了個小小的笑容,“你睡得著嗎?”


    顧鈞頓了頓,良久方道,“睡得著。已經很晚了,快睡吧。”


    “嗯。”白鹿閉上眼睛,慢慢進入了睡眠。


    顧鈞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夜深人靜,他聽到白鹿的氣息平穩下來,似乎已經睡著了,也許是因為他太敏感了,總覺得這屋子裏飄蕩著一種不熟悉的女孩子的馨香味道,讓他總是沒辦法安然入睡。


    一覺到天明,白鹿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陽光照進屋子裏,透過床簾,將金色的溫暖撒在白鹿臉上,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睡眠。


    白鹿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來,拉開床簾往外一看,那兩條長凳子還放著,顧鈞卻已經不見了,應該是早就起床了吧。


    今日穿的依舊是藍衫黑裙,白鹿打著哈欠慢慢踱出屋去,陽光很是明媚,院子裏明亮得很,白鹿一眼就看見了圍牆上那爬滿了的藤蔓,此時,青翠的藤蔓上,在陽光下開滿了雪白的木香花,偶有幾朵淺黃色的,花團錦簇。


    一大早就見到這樣的美景,實在是讓人心情大好。


    顧鈞似乎出去了,白鹿沒看見他的身影,井旁卻已經打好了滿滿一桶清水,體貼的少年啊,白鹿感歎著,潑了幾把井水在臉上,井水涼涼的,讓白鹿因為剛剛睡醒而尚有幾分迷糊的腦子立刻清醒過來。


    洗完臉,白鹿坐在榕樹下的竹椅上,開始逗那隻黑貓,昨夜看時看得不甚清楚,此時看了,果然是隻靈巧的黑,毛色極黑,在陽光下甚至顯出幾分油亮,眼睛是碧綠的,如翡翠寶石。


    這隻貓一點兒也不怕生,湊到白鹿腳邊,喵喵叫了數聲,隨即懶洋洋地躺了下來,尾巴一下一下地甩著。


    “吱——”一聲,門開了,進來的是顧鈞。


    顧鈞一進門就看到一人一貓相處和諧的畫麵,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將手上拿的東西塞給白鹿,“給你,是新買的牙刷與牙粉,還有毛巾。”


    白鹿驚喜地接過,“阿鈞你真是太費心了。”


    “我還買了早點,等你洗漱完,我們一起吃。”顧鈞往屋內走去,“其他的生活用具我也買了。”


    白鹿迅速刷完牙,重新洗了把臉,擦幹了手,迅速跑到屋內,“我們吃什麽呀?包子、油條、燒餅、豆漿、鹹豆花,哇,阿鈞你買了好多!”


    顧鈞也洗了手,走過來,“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索性都買一些,總會有你喜歡的吧?隻是你可能比較習慣吃西式的麵包,我沒有買,但我買了一些糕點,如果你實在是在吃不慣,也可以吃糕點。”


    白鹿擺擺手,喝了一口豆漿,香香的,十分正宗的味道,“我最喜歡吃油條和豆漿啦!阿鈞我真是太喜歡你了!”說著伸手就想去抱一抱顧鈞。


    顧鈞正拿著一個包子往嘴裏放,一時沒注意就被白鹿抱住了,立刻整個身體都僵住,好在白鹿也隻是輕輕一抱,很快就收回手去,津津有味地吃起了早點,讓顧鈞悄悄鬆了口氣。


    “這個豆花很好吃的,你試試。”


    “好。”


    “這個包子是豆沙餡兒,你吃得慣嗎?”


    “這個我吃半個可以嗎?我更喜歡吃那個菜餡兒的,你吃肉餡兒的好了。”


    兩人少年少女坐在一起,吃著早點,說說笑笑。


    顧鈞喝了口豆漿,轉頭看了白鹿一眼,嘴角是滿滿的笑,如果此時有外人在,就會發現,這個少年臉上的表情,是那麽幸福。


    時光如此美好,讓人覺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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