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休息日。在如今這個夫婦都上班成為常規的現代日本,休息日和做家務是同一個意思。


    ……不,我是單身來著,這是個比喻。


    我在最近的超市買了白米,盒裝紙巾,廁紙,把購物袋塞得滿滿當當之後吃力地走在公寓樓的走廊上,這時,我聽見我家那邊的方向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你知道嗎,四樓的那位先生,這段時間和太太大吵了一架在鬧分居呢。律師去找了之後還大發雷霆。」


    「呼,真是可怕呢……」


    「似乎是為了孩子的升學問題。您家也要注意點好哦。」


    「我們家很圓滿的啦。關係好到再多個小孩也沒關係的程度。」


    「啊啦啊啦,真不錯呢。」


    午後,公寓樓公用部分,有兩名女性興致勃勃地聊著八卦。


    一場繪聲繪色的閑聊。


    在高度發達的東京叢林,我還以為家庭主婦之間的閑話已經是舊時代的文化了,不過我住的地方還存在著暖人心懷的近鄰交往啊。


    問題在於,這場八卦會議的其中一人,是在我家介於合法和非法之間工作的鶉野冬燕小妹妹。


    「我們家很圓滿」,是說鶉野家對吧是這樣吧?


    沒有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增加和我的孩子吧,沒問題吧。她偶爾會認不清現實腦筋很奇怪。


    「啊,能借過一下嗎?」


    我垂著肩說道。


    冬燕說話的對象,是這棟公寓裏的一個友善的鄰居。


    那是住在我隔壁的,以頭上的棒球帽為特征的女孩,是沙克的大學同級生。她被稱作阿君。


    「啊啊,請……」


    這位阿君注意到這邊後輕輕點頭致意。那之後,她似乎是回想起了我一樣拍了下手。


    「對了,必須要和沙君通個電話才行。」


    冬燕也眨了眨眼睛,隨後看向手機。


    「啊啦,已經到這個點了啊。我也差不多該去做飯了。」


    「抱歉留你這麽久。可以的話,下次來參加我們的社團活動吧。」


    「謝謝。我有很多不了解的事情都覺得很新鮮。還有很多事情希望你能指導指導。」


    兩人互相露出柔和的笑容,然後各自回家。


    完全不像是女高中生和女大學生之間的對話。明明我和鄰居素無來往,冬燕什麽時候和她那麽好了。雖然聽說女人比起男人更擅長融入地方社團就是了。


    在家庭主婦的業務方麵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啊,冬燕同學啊……


    「……呐,布景區嗎?」


    我呆呆地遠遠望著她們的時候,天神家的房門再度打開。


    沒錯,這裏是我家。雖然名牌差點改成天神+鶉野就是了。夫婦不同姓也沒什麽不好哦。不,所以說了我應該是單身啊。


    冬燕突然探出頭盯著我手邊。那是一個估計塞了十公斤重東西的購物袋。


    「你去哪裏買了什麽啊?」


    比起慰勞,她現實訝異起來。太太大人開始檢查我的購物情況。


    「就是旁邊的店……」


    「超市嗎?買了大米紙巾和廁紙?」


    節儉達人的眼神變得異常冰冷嚴厲。是想說比起徒步三分鍾的超市還是徒步十分鍾的藥店那邊還能靠帶去打折傳單便宜上十五日元嗎?


    近來天神家的家計完全被新太太掌握住了呢。看來引入每個月兩萬零花錢的製度的那天也不遠了。單身的時候真好啊。


    「呀,東西有點重去不了太遠的地方。抱歉,我會賺更多回來的,十幾二十塊的不用在意也沒關係的就輕鬆一下……」


    「你在說什麽啊?」


    在我碎碎念說著理由的時候,她修長的眼瞳疑惑地眯了起來。


    「我拜托你的,應該是去建材超市買打掃於是用的浴刷。」


    ……誒?


    ◇


    看來可能是我太累了的關係。


    冬燕因古舊的浴刷難以去除頑固汙漬而向我提出支援請求是在一小時之前。


    在客廳工作的我順帶便當成轉換氣氛於是輕易就答應去買了。


    因為一直等著我也不回來的關係,冬燕就打算出門看看情況,然後就和阿君聊上了的樣子。


    「比起去找你我居然優先和鄰居的交往,我不配做人。就結束我這個幾多恥辱的人生吧。我要去玉川上水投河自盡。」(混沌聖歌:玉川上水,《人間失格》作者太宰治的自殺處。)


    「你這個人類的餘地也太小了……」


    「因為,因為,我歸根結底是來幫忙家務的。」


    「我很滿意。你明明很認生,結果做的很好哦。我看到你和別人說話的時候很開心。作為家主我很自豪。」


    「……但是……」


    「比起買東西和別人交流肯定更重要的。能和附近居民保持友好關係的太太肯定能構築一個幸福的家庭。不是,我隻是在說一般情況。」


    「……是,嗎?」


    我在千方百計地安慰像個憂鬱的文藝少女一樣抱著膝的小冬燕。我差不多可以去考個什麽精神健康管理員資格考了吧。我可是實戰經驗豐富。


    「那我來負起責任掃除。你就做隻有你能做的事情吧。今天晚飯吃什麽呢。」


    「……嗯!」


    鼓起冬燕的幹勁把她送回工作中去之後,我走向浴室。


    實際上,雖然冬燕在交流能力上亮起了可疑的黃燈,但是和阿君構築起了交友關係這件事,也讓人能用一種新鮮的感覺看著這一切。


    一瞬間,心裏的煩惱宛如灰飛煙滅了一般。


    「唔唔……」


    我單手用著古舊的浴刷,用淋浴器的水清洗浴缸的同時發出呻吟。


    單純的作業,驅動著思考的螺旋。


    眼下我煩惱的對象,當然。


    就是補習班老師的工作。


    ◇


    「……大概是答題卡填錯了。」


    意見征詢會上,英璃如此分析自己不合格的理由。


    境江女子的入學考試中,社會學科的問題大部分都是要塗答題卡的。


    在考試時間將盡的時候英璃發現不知為何多了一個格子,不過沒時間重填了。當我問她最後怎麽辦了之後。


    「……我選擇繼續填。」


    「你啊……」


    「……但果然還是沒能這麽做。」


    英璃平淡地說。當然,其中不可能出現震驚之色。


    有一種說法,說是會犯簡單的錯誤正是天才的證明。真的是,很有英璃的風格。有點想這麽說。下一次要注意哦。


    ——但僅限這一次,我不能像這樣說笑著結束談話。


    小升初考試是比中考和高考更容易發生不可預測的事件的考試。不管是好是壞,會出現一些意料之外的結果所以很有趣,業界經常有人這麽說。


    但是,我們已經不是新人了。


    對於填歪答題卡或者沒在考卷上寫名字這種小學生常犯的問題,我們已經說到嘴軟了。正因為能掌握每個人的性格和日常的行為,理所當然地從統計的角度分析出容易發生的常犯問題,tax才能君臨補習班業。


    「是緊張了嗎?」


    「……沒有……」


    英璃輕飄飄地搖了搖頭,並沒有逞強的樣子。


    是的。這個人如果是在考試中會緊張的類型,我們會更早發現這個問題,並做好對策的。


    我們認為舞牧英璃沒有問題。


    在學力成長的同時,她唯一的缺點專注力也在這半年裏逐步改善,進化成了今年tax自豪的最高傑作。不論何時何地她都能發揮實力。除了作為特待生合格之外其他情況不可能發生。


    這個預想與實際偏離了。


    比起不合格這個結果,我們對學生判斷有誤這個事實才是重大問題。紀伊國室長如此擔心。我也是同感。


    窺一斑可知全豹。魚是從腦袋開始腐爛的。


    今年的考試,看來是沒有一個良好的開端了。


    話說,可能是看到了我咬牙的樣子吧,


    「……就是正好狀態不好。」


    英璃突然想到了似地說道。她把手放到了肚子上。


    「哦?是身體狀況管理出問題了嗎?」


    「……我在考試中成了大人。」


    「哈?」


    「月經初潮。」


    ——……


    月經啊……


    這,這樣嗎。


    英璃重重地對很快沉默的我點頭。


    「……血黏糊糊的很厲害。要看嗎?」


    本來是呆呆地麵無表情的英璃,不知為何臉上有了一種自豪。這不是什麽要自豪的事情。雖然你自豪也可以。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舞牧家的家長無言地使勁兒打了一下英璃。「哦哦……」,天才少女發著悠然的聲音左右搖擺。


    是啊,到了小學六年級正常該來的也會來啊。如果是


    第一次體驗的那個,狀態不佳也是沒辦法的吧。以前也不是沒有類似的事例。


    雖然若無其事地報告這件事的,好像隻有你了……


    嘛,說認真的。


    這種第一次也是小升初考試中特有的情況。


    如果說男老師對女學生的指導中有什麽不對路的部分的話就是這裏了。日向和乃木在這種考試中發生的特殊情況有其他方法進行指導,但我並不在那種立場上。


    「這是礦場的金絲雀!小升初考試果然很難!根據類似事件可能發生的先例,要對所有學生不分『聖域』全麵確認!」


    把舞牧英璃不合格這件事看的很嚴重的室長要期中考試問題緊急對策機動力量,不過他到底打算確認什麽呢。你這邊才是問題啊,熱血毅力男。


    ……唔。


    怎麽感覺突然無力了。


    「嘛,那麽,總之試考有作用就好。這充其量隻是試考,並不是正式考試。這絕不意味著是您孩子的學力不足,所以還請安心。」


    結果上看,我按照預先準備好的安慰話語緩解氣氛。


    在對方要離開的時候。


    「…………有……」


    英璃說了什麽,然後呆呆地望著我。


    「…………唔……」


    「嗯,怎麽了?」


    最後,她幾乎什麽都沒說就和家長一起離開了。


    說起來,直到最後我都沒解讀出英璃的話啊。


    我能明白的,隻有似乎是什麽方麵出問題了。甚至連這件事,我都搞不太清楚。


    ◇


    「那麽,該怎麽辦好呢……」


    在我使勁擦著浴缸的時候,我多次歎氣。


    雖然我已經爛掉了不過我還是個補習班老師。


    如果眼前有問題存在,那麽便會想去解決。


    但是,我到底能做什麽呢?


    不——說到底。


    「問題存在於此嗎……?」


    英璃因為意外情況考試不合格。試考有了它的作用。她正式考試的時候一定不會因此動搖了吧。


    整理一下僅僅如此的事態,沒有絲毫讓人覺得模糊的地方。能一眼望穿到地平線。


    但是——總覺得,無法釋然。


    甚至讓我搞錯了要買的東西,搖搖晃晃走回家。


    這是我十年來做補習班老師的直覺嗎。還是說。


    「唔,嗯?——啊?」


    我轉動腦袋,結果轉的過頭不小心摔了一下。


    因為噴頭變得濕噠噠的浴室瓷磚讓我絆了一跤,手肘和膝蓋摔在了地上,回過神來我已經一屁股坐到了空蕩蕩的浴缸裏。


    「……我在搞什麽啊?」


    無奈地我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是得到了什麽冒失男屬性嗎?是什麽逗人玩的自導自演?其實是我年紀大了。


    已經上年紀了啊……


    職業生涯總獎金一百四十億日元,網球史上最強的球員,「皇帝」羅傑·費德勒甚至都會在三十歲之後因為打掃浴室導致半月板損傷結束整個賽季。這是三十歲前後的人都會發生的情況。沒什麽好害怕的。接受自己老去的現實吧。


    我本打算捂著摔到的膝蓋靜靜歎氣,然而。


    「……我聽到了好大一聲,沒事吧?」


    有一個啪塔啪塔的腳步聲傳來。


    我甚至沒時間製止她浴室的門就開了。小冬燕登場。


    不巧,我手上的噴頭依然在奮力噴水,且正好對著大門的方向。


    「…………」


    嘩噗——伴隨這個水靈靈的聲音,冬燕被噴了一臉。


    「不好……」


    我打算關掉龍頭,但是因為手肘和膝蓋還在痛沒能站起。


    在此期間,冬燕無言地關掉了噴頭。


    「………………」


    她淡色的頭發,纖細的睫毛,尖尖的下巴,光滑的麵孔上,滴答滴答落著水滴。


    她身上穿著的印著豆柴犬的圍裙和束腰上衣被打濕,透過t恤可以看到裏麵的內衣。喲,嬌嫩欲滴的美少女。


    在我說出這話之前。


    「……你,做了這種事呢。」


    宛如永凍土一般堅硬潮濕的眼神射向了我。


    原來如此,從冬燕的角度看,我是潛伏在空蕩蕩的浴缸裏,打算潑水玩她。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哪裏不是了?」


    就像剛遇見時那樣,冬燕用冰冷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辯解。


    「反正是因為過於煩惱工作不小心摔了又爬不起來沒辦法在我來之前把噴頭關上吧?」


    「不是…………額不,你說的非常正確。」


    「你小心點啊,真是的。」


    冬燕鼓著臉手叉在腰上。就像是個為惹事的小孩煩惱的媽媽一般。


    原來,你懂的啊?


    ◇


    「請稍微等一下。」


    用浴巾擦好頭發的冬燕留下這麽一句後去了客廳。


    我乖乖地抱著膝蓋坐在那裏,沒過一會兒。


    冬燕回來了,手上拿著急救箱。


    「嗯,不好意思……額?」


    我想著小冬燕真是機靈的,結果她並沒伸手要拉我起來的意思。


    為啥?


    「你乖乖呆著別動。」


    取而代之,她無可奈何般地脫掉了束腰外衣,拖鞋還有襪子,光腳進了浴缸。


    這裏充其量就是一間1ldk。我一個人在浴缸裏伸直腿就夠嗆了,兩個人同時進浴缸的話根本不可能不碰觸到對方的肌膚。


    「……你在做什麽啊。」


    「必須有人幫你的吧。還在出血。」


    她又無奈般地蹲到了我的腳邊,從我的兩膝之間抬眼看我。


    「要是痛就說哦。不用客氣。」


    接著,她用消毒水,紗布,金瘡藥擦我的膝蓋。


    她的柔和手法讓人不覺得她不習慣給人上藥。讓我回憶起了以前媽媽做的那樣。有點懷念啊。我在說什麽呢?


    處理結束之後,冬燕並沒有立刻起身。


    也許是我的錯覺,她甚至把自己的身體往我身上靠了靠。潮濕的襯衫蹭著我的腳邊,我們的肌膚貼的更緊了。


    「……幹什麽啊?」


    「……沒事。」


    她的眼神並不像她嘴上說道。與生硬的聲音不同,她濡濕的睫毛下透著有什麽想說一般的眼神。


    在身體緊貼的狀態下,沉默的氣氛靜靜飄散。


    在狹窄的浴缸裏和年輕女性獨處。


    還好沒有水汽飄起。要是真的在洗澡這難免被指責有問題了。當然現在這個情況哪裏沒問題了我是無法說明的大家就別問了哦。


    終於,冬燕把下巴輕輕放到了我沒有撞到的那一側的膝蓋上。


    「喂……」


    「……吵死了。」


    像個饅頭一樣,她把下巴放了上來然後閉上了眼睛。無視我的抗議,她就在我的膝蓋上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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