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竹林,讓人心曠神怡,但西門鬼的心,卻一直未曾靜下來,他越來越感覺,自己是陷入了一場陰謀裏,無法掙紮,不知從何處爬出去。


    跟著甘幽姑姑走進了竹林的深處,渾然開朗,不遠處,流水激石,一道兩人高的小瀑布印入眼簾,和四周的環境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甘幽站在河流邊,滴答流水,時不時有幾滴水珠濺到甘幽腳邊,卻又順著衣料再次滑落下去。


    “跳下去,在瀑布下打坐。”


    甘幽淡然說道,語氣平緩,但卻帶著不容忤逆的意思。


    西門鬼點點頭,將懷裏一些藥物拿了出來,隨後直接一頭跳了進去。


    冷冽刺骨的感覺瞬間傳遍了西門鬼的所有感知,除了冷還有隱約的刺痛感,西門鬼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覺。


    但他還有因為這點痛楚而叫出聲來,而是默默的遊到了瀑布之下,在一塊石頭上盤坐起來,緊閉著雙眼。


    這點痛楚,還不如他自斷經脈痛呢。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西門鬼逐漸感覺到了有些呼吸困難,他甚至這道瀑布肯定不尋常,但如今卻出現了快要窒息的感覺。


    仿佛有一股東西要從咽喉竄出來一樣。


    甘幽站在一旁靜靜的觀察著西門鬼的症狀,隨後忽然浮空盤坐,芊芊玉手作出拉鉉狀,隱約間似乎真的觀察有琴弦在她手中。


    錚——


    琴響了,然而甘幽手上並沒有琴,但卻響了。


    這時候,竹林停止了沙沙作響,流水似乎也沒了擊石的聲音,晴空上的鳥兒不再鳴叫,一股悠然花香緩緩飄來。


    甘幽憑空作琴,以竹林流水風聲鳥鳴作鉉,一曲悠然琴聲婉婉響起,仿佛高山流水,又像是飛鳥與魚兒再爭鳴,更有百花齊開般盛放。


    “雲髻飄蕭綠,花顏旖旎紅。


    雙眸剪秋水,十指剝春蔥。


    楚豔為門閥,秦聲是女工……”


    琴聲起,曲兒響,甘幽那猶如天籟的聲音不緊不慢的響起,不大不小,卻傳遍了整片竹林,委婉卻悠長,似幽風之遺音,新聲順變,妙弄優遊。


    竹林小屋旁正在練劍的獨孤行不由的停下了手中的劍招,呆呆的站在原地,閉目塞聽。


    正數著螞蟻,一副小孩子氣的音憐,也放下了手中的小樹枝,望向了甘幽的那個方向,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路過竹林的農夫遊人,不得止住了腳步,仿佛被這琴聲曲響勾住了魂,而那悠長的歌聲更是將他們的身心都拖到了一處桃花源地。


    百鳥隻敢隨鉉附和,淪為配角,流水不得造次,化作和聲,風兒不得放緩了腳步,圍著甘幽歡快作伴。


    西門鬼的心,也在這時候,靜了下來,浮躁的江湖之意已然隨著甘幽悅耳的歌聲遠處。


    殊不知自己的七孔正緩緩的滲出黑色粘稠又充滿惡臭的淤血,不過很快就被瀑布衝刷殆盡,體內的煞毒若有靈性,聞了歌聲隻得安分了下來。


    生死決在西門鬼體內自動運轉了起來,將那些曾經暴躁不安的煞氣一一收攏,歸於丹田處,不受人待見的煞毒,也被數盡逼了出去,於流水遠去。


    “燈下青春夜,尊前白首翁。


    且聽應得在,老耳未多聾~“


    一曲終斷,肝腸不舍,甘幽的琴聲隨著她的歌聲一同聽了下來,竹林再次恢複了原本的麵貌,可卻再無一絲聲音。


    仿佛萬物都禁了聲,生怕打擾了這最後的回味,不舍的是百鳥們不得再與此等琴聲作伴,悲傷的依靠在甘幽身旁。


    路過的遊人農夫們慌了神,似乎丟了魂,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知琴聲何處來,不知我心何時失。


    獨孤行也收起了劍,今日不想再練,停駐在原地,發呆許久。


    甘幽姑姑的琴聲他從小就聽得多了,但這一次的,還是第一次聽到。


    獨孤行不由自嘲一笑,他一向是非常高傲之人,他從來也沒有任何自卑之意,更不可能自嘲,這一次卻不由感覺有些失落之意。


    羨慕他的大師兄,如此琴聲,隻為他一人彈奏。


    一直過了許久許久,竹林才真正的恢複原來的麵貌,西門鬼也同時猛然睜開了雙眼,一股磅礴之勢猛然炸開,整片瀑布都被他硬生生的炸斷了。


    水花四濺但沒有一滴能接近甘幽,西門鬼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暢快感,縱身跳了出去,隨被瀑布蓋頭而下,可西門鬼卻沒有被淋濕一絲。


    他靜靜的站在甘幽身旁,不敢說話,隻等甘幽緩緩睜開眉目,柔聲道:“答應姑姑一件事。”


    “姑姑請講。”西門鬼躬身道。


    甘幽看了看西門鬼還略帶稚嫩的臉龐,歎了口氣:“等無極門一事過後,你且封印生死決,不得再用,我會幫你安排,你必須消失在江湖的視野中一段時間。”


    “是。”


    西門鬼不問為什麽,隻知道,姑姑不會害自己,自己隻需要聽從姑姑說的便好。


    “你心裏的那句話,還是問出來的好。”甘幽又道。


    西門鬼欲言又止,掙紮許久便將自己心中的困惑,說了出來。


    從他遇到雪山人熊送給他一本霸體訣開始,從餘年說了霸體訣其實是被修改過的,他就開始懷疑,難道是鬼王在害他,但鬼王已經死了那麽多年了…


    而且,自己是鬼王的兒子…


    他不確定是誰,但絕對是和鬼王有關係的人在害自己,而且,和生死決淵源很大,久而久之,腦海裏就浮現了段無常的身影。


    想到,這裏,他又搖頭,段無常雖然自己經常和他對著幹,但其實心裏早已把他當做父親一般,他又怎麽可能會害自己呢?


    於是,西門鬼問了一句:“鬼王他…會生死決嗎?”


    甘幽聽聞,臉色如常道:“不會。”


    這時候,西門鬼身體微微一顫,不由的握緊了拳頭,咬緊了牙關,不再說話。


    甘幽知道,或許這小鬼,已經猜到了什麽,歎息一聲之後,從懷裏拿出了一塊玉石,遞給了西門鬼。


    柔聲道:“這是你母親的遺物,本來不該這麽早交給你的,但是我還是想盡早交給你吧,以後隨身戴著,切記不要給任何人,哪怕是我。”


    西門鬼接過那玉石一看,這和暗影閣一樓的那個奇怪的佛像是一模一樣的,左看是笑麵佛陀,右看卻是羅刹魔頭。


    雖然不明所以,但西門鬼還是細心的戴好了,甘幽這才柔聲道:“將你內心的想法都散掉,不要再背負太多你不該背負的東西。


    這個江湖太浮躁,哪怕你再強大,也是身不由己。”


    說到這裏,西門鬼不由想起姑姑的老相好,劍淵,四大劍宗之一,實力強橫無比,卻不能常伴甘幽左右,總是不知所蹤,仿佛被什麽力量無形的壓製住了一樣。


    當今江湖,說到能隨心所欲的人,或許隻有被稱為天下第一劍的酒劍仙了吧,可誰又知道,他又些什麽無可訴說的故事呢,為何常伴酒壺,一壺酒,一把劍,浪跡天涯,不曾歸家呢。


    今天的西門鬼,話很少,反常的是甘幽,她的話,卻多了起來。


    “等你的事情處理完之後,不要再見那個柳家的姑娘了,她不配做你的女人。”


    甘幽說罷,便轉身離去了。


    西門鬼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麽。


    失神已久,不由的揚了揚手,卻發現,自己一直未曾配刀。


    什麽時候,他才能,白馬長刀,快意江湖呢?


    江湖還沒有他的故事,如今,他就要消失在江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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