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布瓦聳動鼻子,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忙轉身吩咐警員:“安托尼,散開搜查!福斯坦,回去叫更多的人來,快!”


    約莫大半個小時後,大隊警員已將附近圍住,而安托尼也匆匆趕了回來,向迪布瓦報告道:“長官,北麵有一間農舍遭到了炮擊。一個老頭和他的妻子死了,房子和牲口棚也被擊毀。”


    “炮擊?!”迪布瓦頓時眉頭深皺。


    又過了一陣,其他搜索的人也陸續返回,卻沒有什麽有價值的發現——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十來步之外就難看清事物,加上那些法蘭西衛隊的人早有準備,令警員們都是無功而返。


    次日一早。


    在產業規劃局二樓的一間小屋裏,默多克正亢奮而焦慮地看著麵前的那些筆記和圖紙,從他雙眼布滿的血絲就能看出,他已經整晚沒睡了。


    實在是王太子告訴他的這些東西實在太過驚人,也太過誘人了,令他根本沒有一絲想去睡覺的念頭。


    他拿起一張結構複雜的原理圖,搖頭用力歎了口氣,心中暗道:好在法國王太子沒去搞蒸汽機,否則不論是自己還是瓦特,恐怕都得失業了。


    這些設想簡直匪夷所思、精妙絕倫,真不敢相信這些是由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想出來的!


    他昨天大半天加一晚上,已經將王太子告訴他的新型節氣閥、新型安全閥等設計原理搞明白了,心中也有了大致的加工構想。


    不過還有不少他沒搞清楚的,其中最“可怕”的就是這個什麽“三漲式蒸汽機”原理,熱能利用率高得嚇人,但同時也複雜得嚇人。


    更糟糕的是,王太子隻給了他原理和思路,具體的機械設計卻要他來完成。


    他現在都不敢去想“三漲式”那幾個單詞,否則大腦立刻就會一陣抽疼,顯然它已經不堪重負了……


    良久,默多克終於選擇了放棄,整理好那些資料,朝王太子的辦公室走去。


    “其實,您不必這麽心急。”約瑟夫微笑著安慰滿臉憔悴的發明家,“短期之內,您隻需造出現有的蒸汽機就行。這些新技術可以慢慢琢磨,有個五年八年,甚至十年再搞出來,都完全來得及。”


    開玩笑,默多克要真能把他昨天說的那些技術都給實現了,法蘭西的工業還不得直接原地起飛!


    但凡事都有客觀發展的規律,沒有低階技術的積累,高階技術永遠是空中樓閣。


    就像三漲式蒸汽機這種對精加工和材料要求都極高的東西,就算默多克突然靈感爆發,完成了具體設計,然後手搓出來,運轉的時候肯定也免不了炸鍋爐這一種結果——因為材料和加工水平都遠達不到要求。


    約瑟夫之所以要把這些高新技術告訴默多克,一是想讓他能有個技術方向上的概念,二是用這個吸引住他,令他更踏實地在法蘭西工作。


    “感謝您的理解,殿下。”默多克顯得有些萎靡,不知是累得還是因為受了打擊——他一直覺得自己雖然在處理人際關係方麵比較木訥,但在蒸汽機領域絕對是個超級天才,沒想到眼下別人把原理和設計思路都告訴他了,他卻仍造不出來。


    他歎了口氣,道:“殿下,其實,我是想向您推薦一個人,來協助我一起研究您提出的這些技術。”


    “哦?您說的是誰?”


    “我的鄰居兼前同事,約翰·桑德爾先生,一位非常有天賦的技師。”默多克道,“或許您沒有聽過他的名字,因為他的發明‘鍋爐壓力表’被瓦特先生認為是重要商業機密,所以並未公開過。


    “而桑德爾先生目前的生活狀況並不太好。我相信,隻要您開出合適的薪水,我一封信就能讓他來法國。”


    約瑟夫有些汗顏,照這個節奏下去,自己非把瓦特的牆角挖塌了不可。


    不過,這可都是因為您瓦特先生自己經常“克扣”員工的技術,才讓我有了可乘之機,不挖白不挖。


    “感謝您無私的推薦。”約瑟夫先誠摯道謝,而後報出了一個數字,“120裏弗。您覺得,這作為桑德爾先生每月的薪水,是否合適?”


    默多克是真想說“不合適”,因為太高了。其實,隻給這個薪水的一半,就能讓桑德爾不顧一切地登上開往法蘭西的客船。


    說實話,從個人角度來說他是很不想讓桑德爾來的,這會給他帶來競爭壓力。不過在看過王太子提供的技術資料之後,他也知道,必須得找個幫手才行,否則僅靠自己,恐怕十幾年也消化不完那些技術。


    默多克撫胸行了一禮:“殿下,您依舊是這麽的慷慨。我這就去給桑德爾先生寫信。”


    說著,他又想起一事:“對了,殿下,我看到巴黎市中心正在修建軌道設施。”


    英國在幾十年前就有軌道交通,不過都是用於礦區運輸,從未在城市裏出現過。


    “是這樣,巴黎馬上要舉辦時裝周,屆時需要軌道馬車來運送賓客。”


    “這真是偉大的構想!”默多克讚了一句,而後接道,“隻是,說句不太禮貌的話,您的軌道施工人員恐怕不夠專業。他們雖然想到了用碎石墊地基的好點子,但不管是枕木的固定,還是軌道的安裝精細度,都比較……呃,您明白的。”


    約瑟夫心說墊碎石是我告訴他們的,這些人的技術確實比較一般。


    他忙問道:“您對施工方麵有什麽建議呢?”


    默多克連連擺手:“殿下,我並不擅長鋪設軌道的事。但我認識一些這方麵的專家。伯明翰的礦區鋪設了很多軌道,而近些年新煤礦比較少,導致他們的收入情況非常糟糕。”


    約瑟夫眼前一亮,默多克先生,您是做過獵頭吧?前後十多分鍾工夫,就給我搞來這麽多人才!


    鋪軌的技工,重要性簡直不言而喻——鐵軌可是發展火車必須點亮的科技樹。


    他毫不猶豫地點頭:“那就麻煩您向他們發出邀請吧。法蘭西未來幾年會有不少鋪設軌道的工作。酬勞方麵一定讓他們滿意。”


    他話音剛落,就見埃芒快步進來,附在他耳邊低聲道:“殿下,弗裏恩特男爵來了,似乎有急事。”


    默多克極有眼色地告退。警校教務總長弗裏恩特進了辦公室,反手關門,向約瑟夫快速行了一禮,焦急道:“殿下,出了些事情……”


    “農舍被炮彈擊中,還死了人?”約瑟夫皺眉,“是我們訓練造成的嗎?”


    “應該不是。”弗裏恩特低著頭道,“按照您的吩咐,火炮訓練時的裝藥都是減半的。那所農舍距離訓練場有1800步,就算炮手瞄歪了,炮彈也不可能飛那麽遠。”


    “知道是誰幹的嗎?”


    “這,還不清楚。迪布瓦少校在訓練場北側發現了火藥殘渣和雜草被熏黑的痕跡,很可能有人在那裏朝農舍開炮。但他並未抓到任何可疑之人。”


    弗裏恩特深吸了一口氣:“殿下,現在最麻煩的是,那戶農民一口咬定說是訓練場的大炮擊中了他家的房子。


    “不知是誰將這事傳了出去,現在有大批記者在采訪那家人,還有抗議者堵在訓練場外……”


    約瑟夫感覺此事絕不簡單,於是向埃芒示意:“麻煩您備車,我要去訓練場看看。哦,派人通知富歇先生,讓他也過去。”


    “是,殿下。”


    不多時,在駛往訓練場的馬車上,約瑟夫問弗裏恩特道:“理論上來說,訓練場的大炮有沒有擊中農舍的可能?”


    “殿下,如果裝滿火藥,加上順風的話,四磅炮勉強能打到1800步遠。”


    約瑟夫點頭:“看來是有人想嫁禍給我們,而且他應該對大炮非常熟悉。”


    他看向弗裏恩特:“巴黎附近都有誰裝備了四磅炮?”


    “距離最近的就是法蘭西衛隊,以及禁軍。哦,騎警也有些火炮。稍遠些的還有勒特勒團等部隊。”


    約瑟夫不禁眯起了眼,禁軍從凡爾賽拖大炮出來很難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勒特勒團之類的部隊要從近百公裏外把大炮運至巴黎,似乎也不太靠譜。


    所以隻剩下法蘭西衛隊和騎警的嫌疑最大,究竟是誰呢?


    幾小時後,王太子的馬車來到巴黎郊外的警校訓練場。


    約瑟夫還沒下車,就看到有幾十人在訓練場外抗議,高喊著“警校危害農民性命”、“立刻停止訓練”之類的。


    弗裏恩特苦著臉道:“殿下,今天的報紙上已登載了這事。巴黎也開始有人議論是我們誤擊了農舍。這些抗議的人一大早就來了。”


    約瑟夫想了想,吩咐弗裏恩特:“現在別管是誰幹的了,先進行危機公關。”


    “危機公關?”


    “您立刻跟貝桑鬆子爵一起,代表警務部去慰問那戶農民,答應幫他們修複房子,再給他們……4000裏弗吧。但記住,在記者麵前隻說是對那家人的援助,絕不能承認是我們訓練造成的意外,詳細情況還在調查之中。


    “接下來您要每天親自帶警員去給那家人修補房屋,給他們送三餐,甚至幫他們喂牲口。同時發表公開信,譴責襲擊農戶的凶手,對農戶的遭遇表示同情,要寫得情真意切。


    “我這邊會讓報社持續報道,逐漸引導輿論的。”


    約瑟夫又看向抗議的人群:“至於這些人,您先盡量安撫,答應他們暫停火炮訓練。不過要準備好盾牌,謹防有人挑唆鬧事,但切記不要攻擊他們。”


    “是,殿下,我這就去做。”


    約瑟夫沒進訓練場,而是先遠遠看了看受害者的情況,而後便去了迪布瓦找到的疑似凶手開炮的地方。


    迪布瓦讓人將現場保護得很好。他指著地上的痕跡,對約瑟夫道:“殿下,這些車輪印從深度來看,應該就是炮架的輪子壓出來的。


    “還有這裏土堆,是固定炮架留下的。看腳印,應該有七個人和兩匹馬,正好可以操作一門四磅炮。


    “據我猜測,那些人應該是在我們訓練射擊的同時,朝那邊的農舍開炮的。”


    約瑟夫正在附近查看,就見富歇帶著警情處的人趕來了。


    富歇在來時的路上已了解了大致的情況,立刻開始在周圍仔細探查起來,之後又去了受害者那邊,回來時帶著一枚炮彈。


    “殿下,隻有通往旁邊樹林的車輪痕跡,似乎還有一部分凶手逃去了巴黎。”富歇沉著臉道,“僅憑這些線索,很難確定他們的身份。”


    約瑟夫看著他手裏的炮彈,搖頭道:“凡有接觸,必留痕跡。比如這顆炮彈,並非所有的四磅炮都能發射。”


    由於此時的火炮加工水平有限,大炮的口徑很難做到完全一致,所以炮彈都是要單獨定製的。


    “還有這些車輪印,腳印,都含有有用的信息。我希望您能盡快利用它們,確定是誰在陷害警校。


    “哦,對了,從附近擁有四磅炮的部隊的情況來看,法蘭西衛隊和騎警的可能性最大。”


    富歇低聲重複著“凡有接觸,必留痕跡”這句話,緩緩點了點頭,向約瑟夫舉帽行禮:“殿下,我一定盡快查出是誰幹的。”


    次日,內政大臣的信使匆匆趕到產業規劃局,將莫諾的信交給了王太子。


    約瑟夫拆開信封查看,就見莫諾在信上說,已有不少貴族因農舍遭炮擊的事情,向他投訴警務部或者警校,要求他關閉警校訓練場。


    現在警務部名義上還是歸內政係統管轄的,所以投訴都到了內政大臣那裏。


    而莫諾隻好將此事轉達給了實際掌控警務係統的王太子。


    “來得夠快的。”約瑟夫將信丟在一邊,眼中閃過寒意,“可別讓我逮住你!”


    ……


    警情處駐地。


    一名情報人員正向富歇匯報著近來的調查結果:“騎警一共有3門火炮。如我們之前所料,這些家夥隻會欺負農民,恐怕已有很久沒用過炮了,炮鉤和輪軸都布滿了鏽跡。”


    騎警是類似鄉間巡邏隊加稅務稽查的角色,並不歸屬警務係統。


    “看來,重點要放在法蘭西衛隊了。”富歇說著看向一旁的普洛斯佩爾,“您那邊有什麽發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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