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國。


    彼得堡。


    皇儲保羅·彼得羅維奇從葉卡捷琳娜的寢宮出來,戀戀不舍地回頭望了兩次,終於大步朝走廊另一頭走去。


    他不是想要跟母親親近,恰好相反,他對葉卡捷琳娜充滿了厭惡,就如同母親對他的厭惡一樣。


    他是舍不得自己那個可愛的小天使,亞曆山德拉。


    葉卡捷琳娜從來不顧及他的感受,自從她發現亞曆山德拉和她越來越像之後,就將小家夥霸占在自己身邊。


    保羅甚至一個月都難得見到女兒一次。


    之前,他帶小家夥去參加法國國王的生日,總算跟女兒好好團聚了兩個月,可此時回到彼得堡,就又要分開了。


    待他滿腹惆悵地轉過樓梯,突然一個人影閃出,用力摟住了他的肩膀,熟悉的聲音傳來:


    “您什麽時候回來的?我親愛的哥哥,巴黎的貴婦們怎麽樣,有沒有讓您流連忘返?”


    保羅頓時露出了笑意,用力推了弟弟一把,又故意板著臉道:


    “我可沒你那麽多錢用來花在女人身上,尤其是法國女人,就更花不起了。”


    “哈哈,不然錢要用來做什麽呢?”阿列克謝重新湊了過來,“您今天還要去練兵嗎?要不要咱們去釣魚吧?我把漁具和酒都準備好了。”


    保羅仍是挺胸抬頭地向前走著:


    “饒了我吧,我可不想醉得像爛泥一樣被河水衝走。”


    他說的是幾年前的冬天,阿列克謝在釣魚時,非要和他打賭誰先喝完一整瓶伏特加。最後,阿列克謝喝醉了掉進冰冷的河水裏。要不是侍衛們拚命相救,他可能就被衝走了。


    “放心吧,我明天要出海,不會喝太多的。”


    保羅看了眼明顯成熟了很多的弟弟,用力在他背上拍了一把:


    “走!釣魚去!”


    冬宮裏,葉卡捷琳娜慈愛地看著孫女,完全沒有一代雄主的威嚴氣勢,柔聲道:


    “小不點兒,巴黎好玩嗎?”


    亞曆山德拉坐得筆直,聞言臉上現出了開心的笑容:


    “嗯,那兒很有意思,人們都穿著很漂亮的衣服,我還坐了旋轉木馬。您知道嗎,那種木頭的馬真的會跑誒?”


    “好,好。”葉卡捷琳娜微笑點頭,又問道,“那你有沒有完成我交待的任務啊?”


    “是的,奶奶。”


    “那你說說看,法國王太子是個怎麽樣的人?”


    小姑娘歪著頭想了想,回道:


    “嗯,他有雙很漂亮的藍眼睛,也很英俊,尤其是穿那套深藍色的長外套時。不過,他好像總是很忙,我隻見過他兩三次。對了,他特別受歡迎,凡爾賽宮裏到處都能聽到有人提起他的名字。似乎他還做了些很厲害的事情……不過,他們說的我聽不太懂,建什麽銀行來著……”


    葉卡捷琳娜撫摸著小姑娘的頭發,聽她東一句西一句地說了好久,突然道:


    “看來,你對他的印象還不錯?”


    亞曆山德拉認真地點了點頭。


    葉卡捷琳娜也跟著點頭,又接著問道:


    “親愛的,你想去巴黎生活嗎?我說的是很久的那種。”


    小姑娘想到可以天天玩旋轉木馬,頓時開心地瞪大了眼睛:


    “真的可以嗎?那太好了!”她旋即想到了什麽,低頭看向沙皇,“您也去嗎?要是您不去的話,我會很想您的。”


    ……


    北非。


    突尼斯東南部的斯法克斯港。


    一棟米黃色的高大建築裏,尤尼斯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長袍,白頭巾上插著一根深灰色的羽毛,腰挎彎刀,腿上卻是灰色的歐式緊身褲,正意氣風發地指著麵前的沙盤,和手下的軍官們說著什麽。


    不知道說起了什麽,幾人發出一陣笑聲。尤尼斯的目光透過拱形的窗子,瞥見遠處的碼頭上正有大群苦力從一艘大船上卸下一包包貨物。


    他知道,那船上裝的是剛從法國運來的燧發槍,以及配套的火藥和鉛彈。


    站在門外的侍衛們已經背上了這種沙勒維爾火槍,顯得威武不凡。


    有轎子停在樓下,一名五十來歲,配著華麗腰刀的男人下了轎子,朝守衛示意,而後快步跑上了樓,向尤尼斯興奮地撫胸行禮,高聲道:


    “帕夏,我已經說服了德奧盧那老家夥,他帶了600名士兵來投奔您!”


    他話音剛落,旁邊留著絡腮胡子的中年男子頓時皺眉道:


    “伊曼紮德,德奧盧的人可不是禁衛軍,你為何要讓他們來?”


    尤尼斯卻抬手製止了他,轉對伊曼紮得微笑點頭:


    “隻要是忠於我的人,我都可以給他們高官厚祿。不論出身。”


    伊曼紮得大喜,再次行禮,道:


    “多謝帕夏!我有把握還能說服卡夫地區的幾方勢力,他們至少能提供4000兵力。”


    尤尼斯豪爽地揚手:“去做吧,我會記得你的貢獻。”


    “是,我最尊貴的帕夏。”


    伊曼紮得離去,那絡腮胡子中年人立刻對尤尼斯撫胸道:


    “帕夏,您難道要不顧禁衛軍的傳統嗎?”


    尤尼斯笑道:“尼紮米丁,還保有光榮傳統的禁衛軍已經太少了。我們要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人。


    “如果伊曼紮得真能從卡夫帶回來4000人,我就有12000人馬了。”


    他指向川流不息運送軍火的馬車:“加上這些精良的武器,用不了多久就能擊敗阿裏那家夥了。等我成為了貝伊,自然會重振禁衛軍的輝煌。”


    目前,整個突尼斯也就不到200萬人口。阿裏所能調動的軍隊也就25000人左右,而現在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已投靠了尤尼斯。


    而且由於禁衛軍腐化嚴重,戰鬥力已大不如從前,反倒是一些地方勢力更能打。


    由於伊曼紮得等老部下早已在突尼斯奔走串聯,故而尤尼斯回到斯法克斯僅三四天,就已經聚起了數千人的大軍。


    尤尼斯轉頭看向沙盤,按照他之前和手下議定的作戰部署,等籌集了足夠的後勤輜重,他便可以揮兵北上,拿下凱魯萬要塞,形成和哈穆德·阿裏分庭抗禮的局麵。


    他很清楚,阿裏搞搞民生還行,打仗絕不是自己的對手。


    至多一兩年,自己就能兵圍突尼斯城,進而一統突尼斯!


    ……


    突尼斯城,卡希爾宮。


    哈芙莎的纖指輕撫琴弦,悠揚的樂聲縈繞著殿宇的每個角落。


    一旁半依在軟墊上,雙眼微眯,隻穿了清涼的襯衣的微胖中年男人便是如今突尼斯的統治者——哈穆德·阿裏。


    他手裏捏著一枚棋子,有些不耐煩地看向垂首站在一旁的官員,道:


    “說慢點兒,斯法克斯怎麽了?”


    那官員忙道:“偉大的貝伊,那邊剛傳回消息,有地方勢力封鎖了邊界,不許人們離開斯法克斯。”


    哈穆德·阿裏將棋子丟給一旁的奴仆,皺眉道:


    “是不是他們又和臨省鬧出了關稅糾紛?”


    突尼斯的各種勢力混雜,常有地方部族因為稅收或者商業問題,禁止其他地方的人進出本地。


    “這,還不清楚。”官員道,“派去調查情況的禁衛軍也沒有返回。”


    “哦?這群混賬,想造反嗎?”哈穆德·阿裏揮了揮手,“派更多的人,帶我的訓令去,讓他們少鬧事。”


    “是,偉大的貝伊!”


    待報訊的官員離去,宮殿中的琴聲卻突然停住。


    哈穆德·阿裏轉頭向自己的寵妃看去,柔聲道:


    “哈芙莎,怎麽不彈了?”


    一身墨綠長裙的年輕女子起身走到他身側,麵帶憂慮道:


    “帕夏,我覺得有件事情必須要告訴您。”


    “哦?”阿裏笑道,“什麽事兒這麽嚴肅?”


    哈芙莎示意周圍的下人退開,這才道:


    “前天在我舉辦的一場聚會上,我聽到魯姆、伊沙克帕等幾名禁衛軍軍官的妻子說起,她們的丈夫要去南方見一名‘大人物’。”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您還記得前些天哈利勒大人向您稟報,說南方省份有人在大量收購糧食還有燕麥?”


    阿裏點頭:“是有這麽回事。”


    哈芙莎神色凝重道:


    “帕夏,我覺得,很可能有一場叛亂正在南方省份醞釀!或許就在……斯法克斯。”


    “叛亂?”阿裏不在意地擺手笑了起來,“你在說什麽?”


    哈芙莎道:“您還記得七年前加夫薩地區的叛亂嗎?我記得當時那裏的柏柏爾人部族也是先大肆囤積糧食,而後禁止當地人出入。”


    阿裏的笑容頓時凝住,開始認真起來。


    哈芙莎繼續道:


    “帕夏,是不是魯姆和伊沙克帕以前也參與過叛亂,是您的哥哥赦免了他們?”


    阿裏的臉色變得陰沉起來。他非常清楚,這兩個人曾是尤尼斯的部下,哈芙莎說的叛亂,是指二十多年前尤尼斯率兵圍攻他父親伊本·侯賽因的事情。


    後來,父親兵敗身死,尤尼斯卻轉頭攻打他自己的父親卡拉曼勒·阿裏,這才給了自己和哥哥奪回突尼斯的機會。


    眼下,尤尼斯的舊部突然離開突尼斯城南下,而南方又出現一係列不尋常的事情……


    他眼神一凝,或許真如哈芙莎猜測的那樣,有人預謀叛亂!


    以這個時代的信息傳播速度,尤尼斯逃離阿爾及爾的消息還未傳到突尼斯城。實際上,阿爾及爾議會還在為是否要將此事告訴突尼斯的貝伊而爭論不休。


    哈穆德·阿裏思索片刻,命人召來禁衛軍阿迦,也就是總指揮官科賈,讓他整軍準備前往斯法克斯,調查是否有人叛亂。同時讓禁衛軍嚴查魯姆和伊沙克帕等軍官。


    很快,調查魯姆和伊沙克帕的人便返回稟報,說他們昨天便已離開突尼斯城,還帶走了各自的兒子。


    科賈那邊速度很快,次日便率領兩千禁衛軍精銳前往南方,同時命令自己的副將征調更多部隊趕來。


    他的運氣非常好,大軍離開突尼斯城三天之後,便遇到一隊從卡夫前往斯法克斯的軍隊。


    後者似乎非常心虛,沒等科賈盤問,他們便慌忙對禁衛軍發起了攻擊。


    而科賈這邊早已做了準備,當即殲滅了這股800多人的柏柏爾人武裝。


    根據這些人交待,是一個名叫伊曼紮得的軍官慫恿他們前去斯法克斯,投靠“真正的貝伊”尤尼斯大人。


    消息傳回突尼斯城,哈穆德·阿裏大驚,立刻命令禁衛軍總動員。一周之後,已有上萬人馬匯聚在了凱魯萬和斯法克斯邊界。


    ……


    “帕夏,法國人回信了。”一名軍官沉著臉跑進尤尼斯的軍帳,低頭行禮,“他們說在西地中海遇到了風暴,剩下的武器最快也要在10天之後才能運抵。”


    “啊——萬能的主啊,您為何要這樣懲罰我?”


    尤尼斯雙手平攤,仰天長歎。


    自從第一批的兩千支燧發槍和三門大炮運至斯法克斯港之後,就再沒有其他武器送來。


    他聚集的這些人馬隻有非常簡陋的武器,畢竟突尼斯最精良的裝備都在禁衛軍手裏。


    而且更糟的是,伊曼紮得之前回報,說卡夫的幾大部族都決定支持自己,但哈穆德·阿裏卻不知為何突然派兵南下,將部族的人馬全都攔在半路。


    如今自己手裏僅有不到7000人,而科賈已率上萬禁衛軍進駐凱魯萬要塞,偷襲凱魯萬的策略顯然已成泡影。


    尤尼斯轉頭看著沙盤,突然握緊了拳頭,惡狠狠道:


    “魯姆,伱立刻率1500人前往丘克裏山穀。”


    “啊?”魯姆顯然沒反應過來,“帕夏,可是那兒已經有科賈的前哨了。”


    “我的話你沒聽到嗎?”


    “是,帕夏!”


    尤尼斯又指向絡腮胡子:


    “尼紮米丁,你將大炮布置在山穀東側的密林裏。”


    “遵命!”尼紮米丁又小心問道,“帕夏,誰負責掩護我?”


    大炮確實是戰場的皇帝,但在前裝炮時代,由於大炮射程有限且行動遲緩,所以如果沒有步兵提供掩護,很容易就會遭到騎兵突襲,並且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不要多嘴。”


    尤尼斯喝了一聲,轉身用手指戳在沙盤中間,咬牙道:“伊沙克帕率騎兵跟著我。


    “拉比亞的人布置在山穀以西……


    “明天黎明之前,我們必須攻破科賈的防線!趁凱魯萬要塞的兵力有限,繞過要塞,攻取蘇薩!”


    “是!帕夏!”軍帳內,眾人神色陰沉地齊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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