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看著關於兩名英國間諜的報告,倒是顯得非常平靜——英國人如果不搞點兒事情,那他可能還真會有些不適應。


    間諜是伊沙克親自帶隊抓捕的。


    由於線報非常詳細,所以當時兩人還來不及服毒自盡,便被突尼斯的特工敲暈了。


    伊沙克又從兩人的秘密住處搜出了不少有用的文件,基本不用審訊,就能確定他們間諜的身份了。


    “除了他們來自於英國海軍情報局之外,還有什麽有用的信息嗎?”約瑟夫放下單薄的報告,看向伊沙克。


    伊沙克有些無奈道:“殿下,那兩人隻接到了指令,連下命令的軍官是誰都不知道。而後他們就被塞進了一艘商船,以意大利商人的身份在突尼斯港登陸。”


    約瑟夫無奈搖頭:“把他們送回巴黎,讓塔列朗帶著他們去英國,能敲多少好處是多少吧。哦,最好能把那個讓娜換回來,王後陛下應該會很開心的。”


    他很清楚,按照英國政府的臉皮厚度,就算證據確鑿也會抵死不承認這是自家間諜,實在賴不過去了最多也就是出點兒錢贖人。


    而作為鑽石項鏈案的主角【注1】,讓娜一直躲在英國,瑪麗王後每每提起她都會氣不打一處來。用兩個間諜換老媽開心,同時也能挽回些法國的臉麵,比要點兒錢更加劃算。


    “是,殿下。”


    伊沙克領命離去,不到十分鍾便又折返回來,神色嚴肅地欠身道:“殿下,的黎波裏剛剛送來的情報。四天前,超過一萬名奧斯曼軍隊登陸的黎波裏,並宣布由本吉烏爾擔任帕夏。”


    約瑟夫頓時皺起了眉頭,之前摩洛哥向阿爾及爾增兵還看不出什麽來,而幾乎是同一時間,在突尼斯東麵又出現了一支上萬人的奧斯曼部隊,並且兩邊還都有英國人的身影,那這裏麵就絕對不簡單了。


    他下意識地便想給巴黎寫信,讓總參謀部增兵突尼斯,以防不測。


    然而,他剛拿起紙筆,卻忽然一怔。


    英國人不是傻子,絕不會認為僅憑兩萬多北非軍隊,再加上一萬奧斯曼軍,就能動搖法國在突尼斯的根基——以這些軍隊的戰鬥力,法國隻需增派兩萬士兵,就能令突尼斯固若金湯。


    所以,英國人到底是想幹什麽呢?


    約瑟夫望向牆上的地中海地圖,微微眯起了眼,土倫港距離突尼斯雖然隻有400多海裏,但依舊分隔地中海兩岸。


    就算隻向突尼斯派出兩萬法軍,這些人的後勤消耗卻都和海外駐軍沒有區別。以突尼斯現在的情況,別說大量土著部族欠稅,就算稅收正常,要養活兩萬駐軍,經濟也會受到極大影響。


    至於速戰速決,徹底擊潰阿爾及爾和的黎波裏也不現實。


    法國現在並不能,也不想在北非大動幹戈。


    法國的財政才剛剛有了些起色,國內的各項改革也需要大量經費,這個時候在北非用兵,很可能會令財政情況再次惡化。


    而且不論是攻打阿爾及爾和的黎波裏哪一邊,另一邊都會襲擊突尼斯,令法軍首尾不能相顧。除非派駐更多的軍隊,但那又會令財政負擔更大。


    就算法國真的不惜代價將這兩個家夥都擊敗了,卻很難吃進嘴裏——法國隻占據麵積不大的突尼斯的話,歐洲各國都不會太過在意,但如果加上阿爾及爾和的黎波裏兩個大家夥,就等於將大半個北非收入囊中,麵積遠超法國本土,且能控製大半個地中海的貿易。


    這是歐洲各強國所不能接受的。此時英國便可以合縱連橫,要求法國吐出北非的利益,甚至直接派出艦隊幹涉。


    英國議會可能不會為突尼斯這點兒地方,冒著得罪俄國和美國的風險跟法國過不去。但如果是大半個北非,那些英國議員就會毫不遲疑地給小皮特開戰權限。


    現在的法國在地中海還遠不是英國人的對手。曆史上,法國人悶頭攢了十幾年的軍艦,又聯合西班牙和荷蘭海軍,都在特拉法爾加海戰中被英國艦隊團滅了,更何況是現在?


    而在北非投入大量兵力之後,卻不占領阿爾及爾和的黎波裏是更不能接受的。花費的巨額軍費無處找補,勢必會拉爆法國財政,從而引發國內矛盾激化。


    所以對於法國來說,最好的情況就是在突尼斯維持一支規模不小的軍隊,空耗突尼斯的財政收入。


    也就相當於突尼斯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對法國沒什麽產出。


    約瑟夫無意識地用手指輕叩著桌麵:“英國人搞的這是個陽謀啊……”


    ……


    歐陸西側,裏斯本港。


    完成了補給,正準備拔錨起航的英國三等戰艦巨像號上,軍官室的門被敲響。屋外傳來新任英國馬格裏布諸國外交特使塔爾莫斯勳爵的聲音:“侯爵大人,君士坦丁堡剛送來的消息。”


    “門開著,您請進來吧。”


    塔爾莫斯勳爵進了船艙,將一份密報遞給了英國外交大臣韋爾斯利侯爵:“哈米德一世病危,他們的首相優素福似乎並沒有威脅突尼斯的打算。


    “實際上,據我們的內應打聽到的消息,奧斯曼人隻想用的黎波裏駐軍來威脅埃及的馬穆魯克軍官們。”


    【注1】鑽石項鏈案:1784年,一個名叫讓娜的沒落貴族夫人,得知羅昂大主教想要討好瑪麗王後,便冒充王後的侍女,用偽造的王後信件誆騙羅昂大主教,令他相信王後對他有意思。其後,更是找了個和王後外表有些相似的技女,打扮成王後的樣子,在黑麻麻的夜裏和羅昂見了一麵,“互訴衷腸”。


    在羅昂堅信不疑之後,讓娜向他透漏王後想買一條價值200萬裏弗的鑽石項鏈,但手頭錢不太夠的事情。於是,羅昂毫不猶豫地自掏首付款,買下那條項鏈,並交給讓娜,讓她轉送給王後。


    讓娜和丈夫則立刻將項鏈拆了賣掉。而王後那邊直到珠寶商來找她收尾款,才知道了有這麽回事。隨後,一幹涉案人員皆被抓獲。


    但讓娜被抓之後,於1787年逃出巴士底獄,並在倫敦受到英國人的庇護,還將詐騙案寫成書來羞辱法國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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