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音(2)


    父母雙亡,有車有房。


    這話怎麽如此耳熟呢!


    連翹“呸”了一句,之後,她聽見楚恬說:“半年前你們結婚時,商陵遊家親戚隻有他舅舅一家,所以,我以為……小尾巴,你懂得。”


    連翹算是徹底明白了,找楚恬詢問,根本毫無用處,還不如早點掛斷電話,這樣還能省點話費呢。“哦,我懂你,我當初也是這麽以為的。算了,我先掛了,我上網百度去。”


    “嗯。”


    結束了與楚恬的通話,連翹繼續坐在馬桶蓋上打開百度搜索了下見家長的注意事項,她看見其中一條寫著“少說話、多微笑、多做事”,感覺比較靠譜,她很有信心能辦到,所以她這才站起來刷牙洗臉。


    等連翹洗漱完畢從衛生間走出來時,商陵遊亦是晨跑回來了,他手中拎著一袋打包盒,對著連翹揚了揚,“我買了麻糍、炸棗回來,過來趁熱吃吧。”


    一聽到有好吃的,連翹雙眼放光,“蹬蹬蹬”地就跑了過來,“廈門特色早點?”


    “是的。”


    “好香啊……”剛一打開打包盒,香氣撲鼻而來,連翹使勁的嗅了嗅,她對炸棗的第一印象是——色澤金黃、令人食欲大開。然後她捏起一隻炸棗,指尖微微發燙,還是熱乎乎的,她吹了兩口氣,這才咬下第一口。


    “咦,是花生甜味噠。”又咬了兩口,一顆炸棗很久就被消滅了,連翹食欲被勾起,她捏著第二顆炸棗,說:“外殼脆生,有股酥香,但是咬在口中,糯糯粘粘很有嚼勁,除了有花生的香氣還有絲絲甜香縈繞在口腔內,久久散不去,感覺很熟悉,卻又說不出是什麽。”


    “是芋香。”


    “芋頭?”


    “嗯,這家店的炸棗外殼與其他店不一樣,他是用芋頭做的,比普通的木薯粉做的炸棗多了一份芋頭的香甜。”


    “……原來如此。”一吃就停不下來,連翹邊聽商陵遊解釋邊將魔爪伸向打包盒裏的炸棗,眼中冒著晶亮的光芒。


    “吃吧,等你吃完我們就出門。”


    “……去哪裏?”


    “半山雲宅。”


    連翹:“……”


    ————


    雲家派了司機來酒店接人。


    因著商陵遊的話,連翹在吃炸棗時一不留神被噎到了,現在坐在駛向位於半山的雲家老宅的車上時,她一直在打嗝。


    “怎麽辦……嗝,我這樣……嗝,怎麽見你家人嗝。”


    連翹眉頭緊鎖,她此刻內心極為忐忑,如果以這副模樣去見長輩,她很想狗帶。


    “下次吃東西時,記得細嚼慢咽。”商陵遊邊說,邊為連翹解開羽絨服拉鏈,將她毛衣領口往下拉了拉,“乖,閉上眼,放輕鬆。”說完,商陵遊的中指點壓連翹的天突穴十八下,之後,他將雙手繞向她耳後,找到她的耳窩,雙手手指同時點壓十八下。


    連翹握緊的雙拳又慢慢鬆開了,等她再次睜開眼時,已經不再打嗝。


    “好神奇啊!”打嗝如此輕鬆就被治愈了,連翹驚歎不已,“老公,你真棒。”說完,她抱著商陵遊的頭,蹭過去在他臉頰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唇印。


    商陵遊波瀾不驚,他早已習慣了連翹的癖性,知道她從來不按照常理出牌,所以習以為常了。


    連翹趁著商陵遊不注意,偷偷地找好角度,對準他修長白皙的右手拍了張照片。縱使是白晝,車內光線亦不是很足,連翹使用in軟件給這張照片加了層清新風格的濾鏡,配上文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商陵遊裝作渾然不知的模樣,他任由連翹躺倒在自己懷中笑得眉眼彎彎,趁她不注意,將一顆已經剝好的巧克力塞入她口中。


    甜絲絲的巧克力融化在口中,對著剛p完的照片,連翹捧著手機看不厭,越看越覺得……這雙手太有魔力了,好看得讓人想流口水!


    好東西,要分享。


    於是,連翹毫不吝嗇地將這張足以令她珍藏一輩子的照片po在了微博上,配文字“神之右手”,很快,評論與轉發、點讚紛紛湧來。


    “一大早就虐狗,一整天心情都不會好了。”


    “z神的手骨節分明、手指纖長,一看就……嘿嘿嘿,活兒好。”


    “樓上你太汙了!叉出去!【不過你說得很有道理”


    “咦,我的屏幕怎麽這麽髒,讓我來舔幹淨!”


    “好想摸一摸……”


    “……”


    連翹壞笑著看著熱門評論,她眼角的餘光瞥了眼擁著她的男人,都說紅顏禍水,這男*害起人來,威力可真是不同凡響。


    很快,車在半山老宅門前停下。


    連翹端正了坐姿,將微微皺起的衣角拉平,她緊張兮兮地問商陵遊說,“我的妝有沒有花?要不要再補一補?頭發亂沒亂?誒,早上就應該將頭發紮起來,這樣會清爽利落點。”


    絮絮叨叨,如同小老太婆一般,連翹已經沒了主意,而商陵遊則是氣定神閑的模樣,他握著連翹的手,捏了捏她肉肉的掌心,“一切有我。”


    簡單的四個字,令連翹心安。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如同有魔咒一般,令連翹深陷其中,她看向商陵遊的眼神中,滿是信任與柔情。


    “嗯。”


    八年時光,物是人非。


    經過灑滿落葉的庭院時,商陵遊瞥見在院落牆角處有一株枝葉繁茂的樹,他的步伐登時頓住。


    連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她到了嘴邊的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因為她從商陵遊眸中讀出了“憶往昔”的情感。


    鬆開了握著連翹的手,商陵遊鬼使神差地朝著那顆樹走去,連翹隨著他一道,待走近之後,她才發現,原來這是一株金桂樹。


    今年的冬季尤其寒冷,許多樹木早早地敗了花葉,唯有庭院內的這一株,仍是枝頭常綠,很是惹眼。


    寒冬時節,金桂枝繁葉茂,傲立在寒風中。


    凝視的時間久了,商陵遊的思緒逐漸飄遠,遠遠地,他仿若看見一溫柔的女子坐在庭院的藤椅上,身旁依偎著一小男孩。


    “桂花,味辛、可入藥。秋季采花、春季采果、四季采根,花辛、溫;果辛、甘、溫;根甘、微澀、平……根,祛風濕、散寒。


    陵兒,你可記住了?”


    “母親,能再說一遍嗎?”


    於是,溫柔的婦人又輕聲細語地講述了一遍,語速輕柔緩慢,如細珠落入玉盤的聲音。


    半晌之後,回過神來的商陵遊深情地看了眼這顆金桂樹,久久之後才轉過身,半擁著連翹,“走吧。”


    連翹心底知曉,他大概是觸景傷情了,於是她乖巧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進屋後,管家讓人端來桂花茶,“二位稍等片刻,我去請老爺下樓。”


    商陵遊神色晦暗不明,他的唇緊抿著,眉頭擰的很深很深,連翹伸手指腹按了按他眉間的細紋,“你還好麽?”


    商陵遊無聲地點了點頭。


    鼻尖縈繞著桂花的香氣,久久不散,看著漂浮在茶水麵上的小朵桂花,商陵遊的眸色暗了暗。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愈想,商陵遊心中愈發憤懣不平,他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悲傷與憤怒,揚手一甩,紅木茶幾上的兩杯桂花茶應聲而落,地上一片殘骸。


    恰巧此時,有人從門外走進屋內瞧見了這一幕。


    “喲,這是哪裏請來的貴客,年紀不大,脾氣倒是不小。”說話的是位中年婦女,雖保養得好,但仍能看出她額間與眼角的細紋,她的口吻尖酸刻薄,令人一秒鍾都聽不下去。


    “三小姐您回來了。”有傭人上前接過她的風衣與手提包,同時還有人在收拾茶杯碎片。


    “誰讓你們收拾的?”那位三小姐眉頭一挑,昂起尖尖的下巴,話雖是對著傭人說得,但是她犀利的眼神卻落在商陵遊身上,“這位先生是初次來我雲家吧?一來就打碎主人家心愛之物,難道不應該給個說法嗎?”


    商陵遊倏地站起身來,他比三小姐高出近一個頭,後者被迫仰視他,盛氣淩人的氣勢登時就弱了幾分。


    “心愛之物?”商陵遊嘴角勾了勾,玩味一笑,“雲三小姐莫不是忘了,這套明成化鬥彩雞缸杯的主人究竟是誰,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嗎?”


    雲三小姐?


    難道眼前雍容華貴,長相刻薄的女人就是她老公的姑姑,雲津晴?連翹琢磨著。


    雲津晴登時心虛,她詫異地看著商陵遊,“你是誰?!你還知道些什麽?”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知道。”


    這一刻,商陵遊褪去了往日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模樣,他神色凜冽,周身散發著寒氣,“生人勿近”的氣場著實強大,驚得雲津晴咋舌。“你……”


    “明成化鬥彩雞缸杯,是雲津譽的前妻商氏陪嫁之物,從前視之如草芥,怎麽,在商氏離去之後,這轉眼就成你們雲家心愛之物了?”


    商陵遊一步步向雲津晴逼近,後者被逼的無路可退,後背猛地撞上冰冷的大理石牆麵,“你到底是誰?!”


    “姑姑,八年未見,你仍是如此,張揚跋扈得令人心生厭惡。”


    雲津晴如同被雷劈中,站在原地,僵硬的無法動彈,她顫顫地指著商陵遊,“你……你……”


    連翹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著,看她家顏值爆表的老公如何與他家姑姑鬥智鬥勇,看著看著,她突然好想嗑瓜子。


    尤其是在聽到商陵遊一字一字從口中冒出來,似咬牙切齒,聲音帶著寒意似從冰天雪地裏飄來,那一刻,連翹覺得她老公是全宇宙最帥的husb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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