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寶玉送了王夫人回房,就往李紈處去了。李紈連忙請人上茶。


    寶玉忙道不用了,又說:“今日我送姐姐妹妹們禮物,卻也有嫂子和鳳姐姐的,隻是想著嫂子不便用那些俗物,所以另準備著單送的。這我從外麵淘來的料子,是寒冬極冷的地方野生的蠶吐的絲織成的,看著輕薄,卻是最暖和的,嫂子和蘭兒做幾件衣裳最好不過。太太那裏我叫人以嫂子的名義另送了,嫂子也不必緊著用,這是今冬的,明年還有新樣子呢。”


    李紈年輕喪夫,在府中形如透明人,稍微有點臉麵的奴才都不將她放在眼裏,近幾年寶玉行動處都關照她三分,處境才好起來。是以連忙謝過。


    寶玉又說:“我看蘭兒年歲不小了,也該啟蒙了,家學是什麽樣子的嫂子隻看我從來不去就知道了,嫂子要是不嫌棄,就每日上午送到我那裏,中午的時候我再遣人送回來。待一兩年四書五經都讀過了,我再給他請個有本事的先生來,如何?”


    對於李紈來說賈蘭就是一切了,是以連忙謝過寶玉。


    再說黛玉,賈母將她安排在賈母旁邊不遠處寶玉收拾的院子裏,又將下人敲打了一番。到了晚間,有寶玉的丫鬟來送東西:“林姑娘好,我們二爺說林姑娘不必客氣,隻把這裏當做自己家就是了,也把二爺當成是親哥哥一般,有什麽不妥了,有什麽委屈了,隻管遣人去告訴二爺。這是二爺自己鋪子裏的胭脂水粉,比外麵買的不知好了多少,自家姐妹嫂子們用的都是這個,這是林姑娘的,姐妹們每個月都有這個例,下個月自會有人來送。”


    黛玉本來想著哪有送胭脂水粉的,太過輕浮,再一聽才知道這是寶玉的好心,大家都有也就沒什麽了。


    又聽那丫鬟說:“這些首飾也是二爺自己鋪子的,因著林姑娘在孝中,所以並沒有那些不合規矩的,都是現在可以帶的。還有今天的百花朝奉鮮紅玉佩,是二爺特意尋來的暖玉,姑娘帶著養身子正合適。我們二爺還說,他在外麵的鋪子做的極大,夥計們經常走南闖北,姑娘可以每個月給林姑丈寫封家書,不拘什麽,隻是個念想,半個月就到了,再半個月也能收到回信,偶爾繡個香包什麽的也可以捎去,也全了姑娘的孝心。”


    黛玉聽了十分動容,若自己有親哥哥也就是如此了吧,連忙謝過。又見那丫鬟言談不俗,打扮得也不凡,就問她叫什麽是做什麽的。


    丫鬟說:“奴婢叫金風,和梧桐一起總管二爺身邊的衣食住行,我會些琴棋,梧桐略通書畫,二爺身邊。綠酒總掌酒、茶、藥膳,小窗總管一些會武藝的丫鬟。紫薇、朱槿則跟著二爺從商。二爺院裏每個人都識字的,也都有些手藝,姑娘日後有什麽事,隨便告訴哪個都行。二爺說了,今後姑娘的吩咐就和他的一樣。”


    黛玉又問道:“我聽著你們幾個的名字,怕是有些來曆的吧?”


    金風答道:“是二爺自己作了一首詞,從中化來的。


    金風細細,葉葉梧桐墜。綠酒初嚐人易醉,一枕小窗濃睡。


    紫薇朱槿花殘,斜陽卻照闌幹。雙燕欲歸時節,銀屏昨夜微寒。”


    次日起來,省過賈母,眾人都往王夫人處來,正值王夫人與王熙鳳在一處拆金陵來的書信看,都曉得是金陵薛家姨母之子薛蟠,倚財仗勢,打死人命之事。


    寶玉見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王夫人真真是個見識短淺的,且不說士農工商,薛家有這個薛蟠,沾上就是個麻煩。黛玉才進京呢就趕著把薛寶釵接來,自己以後還要不要入士了。


    辭了王夫人後,寶玉就到梨香院去了。去年賈母見寶玉每日事多,在自己院子裏讀書多有不便,就將梨香院收拾了給他。這梨香院是當年榮公暮年養靜之所,小小巧巧,約有十餘間房屋,前廳後舍俱全。另有一門通街,西南有一角門,通一夾道,出夾道便是王夫人正房的東邊,如今寶玉就在那裏讀書習武。下午還是跟著徐術習武,上午卻不必每日都讀書了,隻三天作一篇文章給李先生評了,其餘時間就教賈蘭讀書。


    就如原著中所寫的,賈雨村了結了薛蟠的案子,王子騰又升了邊缺。過了幾日,忽家人傳報:“姨太太帶了哥兒姐兒,合家進京,正在門外下車。”


    喜的王夫人忙帶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廳,將薛姨媽等接了進去。姊妹們暮年相會,悲喜交集,泣笑敘闊一番。忙又引了拜見賈母,將人情土物各種酬獻了。合家俱廝見過,忙又治席接風。薛家又在東邊一處臨街的院子住下,雖沒有梨香院精致,卻也有十幾間房舍。寶玉一聽便知這王夫人打定主意要捧薛寶釵了。


    寶玉並未親去見薛家眾人,隻在自己院子裏處理一些雜事,王夫人來叫時隻推脫掉了,眾人一看便知寶玉是不待見這薛家的。如今寶玉是榮國府最富有之人,店鋪莊子都叫人眼紅的,在榮國府是最說一不二的,是以眾人也都低看了薛家三分,幾日後又打聽到寶玉鋪中脂粉首飾並沒有薛寶釵的,便又低看了薛家三分。


    黛玉如今身邊丫鬟嬤嬤都是極出色的,行為規矩打賞下人無一不妥,賈母寶玉又待她較三春都高看一分。所以漸漸便傳出黛玉是二品大員嫡女,大家閨秀,最有風範,而寶釵則是商人之女,雖自視甚高卻難掩鄙陋之處等語。


    寶玉心中自是樂見的,原著中,賈府一家子人把正經姑奶奶家二品大員嫡女是為草芥,反倒把一商賈女子捧上天,沒的叫人恥笑。是以,也任著這些人嚼舌根子。


    這日,寶玉無事,在自己的首飾鋪中查賬。門外走來一冷麵少年,雖然穿著普通但一看便知是富貴人家的公子。這人進來後並不四處挑選首飾,而是直接要找掌櫃的。寶玉一見便知這人皇三子水澈,這幾年京城各家老爺公子的消息寶玉不知收集了多少,更何況是元春所在的皇三子府上呢。


    如此寶玉便起了心思想要借交一二。其實這寶玉也是個顏控,歸根結底還是看人家長的好看,起了色心。


    這麽想著,寶玉便上前道:“你找掌櫃的做什麽?他去交賬了,現在不方便見客,要是有什麽特殊要求和我說也是一樣的。”


    水澈挑了挑眉,道:“你是何人?”


    寶玉歪著腦袋笑眯眯道:“能做主的人啊。”


    水澈想了想道:“皇後娘娘下月鳳辰,我想訂做一件禮物。”


    寶玉眼睛眯成月牙,裝作可愛的樣子,道:“給皇後娘娘?那就做一套鳳舞九天的首飾吧,全套共用99顆珍珠,69顆寶石,九斤九兩紫金黃金。隻是價格貴了一點。”


    水澈又問價值幾何,寶玉對著手指瞪著無辜的大眼睛,清脆的說:“我想讓大哥哥陪我逛逛街,好不好呢?”


    水澈眯了眯眼睛,點頭應下了。寶玉大聲歡呼,回頭吩咐了夥計,然後迅速憑借矯捷的身手竄到水澈懷裏,雙手環著少年的脖子,“嘛”的清脆一聲親了一口,把腦袋埋在他懷裏裝死。


    水澈原本皺著眉,現在看寶玉這個樣子不禁失笑,麵色也溫和了幾分,抱著他逛街去了,看的身後隨從都目瞪口呆。寶玉一路躲在少年懷裏,見路邊有什麽新鮮物件便拽著水澈的衣袖,弄他沒有辦法,隻得買下。於是路人便看到這樣一幕,一個風度翩翩的俊美公子懷裏抱著一個穿著紅衣的粉雕玉琢的小正太,正太手裏還捏著一隻糖葫蘆,兩人身後的隨從手裏都大包小包的拎著小孩兒用的玩意兒。


    水澈生性冷淡,卻在初次見到寶玉時晃了晃神。麵如敷粉,唇若施脂,轉盼多情,語言常笑,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即便是沒有特殊愛好的人看到也會生出心思的。後來又聽寶玉言語,顯然是個大家公子,卻又天真可愛(不得不說,又是一個被外表蒙蔽的),不禁心裏也軟了幾分。到了正午,水澈想找個地方吃飯,剛要低頭詢問,卻見懷裏的小人兒睡著了,長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嘟著小嘴,十分可愛。


    寶玉下午還要習武,所以到了晌午便要和水澈告別。水澈失笑道:“你才多大呢,又是習字又是習武的,還要管鋪子。”


    寶玉撅著嘴,委委屈屈的說:“誰叫合家大小沒有幾個頂事的人呢,隻有我能者多勞啦,我是能文能武的,以後我給你做事吧,你要不要?”


    水澈一聽這話,聲音便冷了幾分:“你知道我是誰?”


    寶玉翻著眼睛答道:“京城就這幾戶人家,我若說不知道也太矯情了些,我也不圖你別的,閨中錦繡是我自己的鋪子,家裏人都不知道,所以有事也不好找人照應,分你三成幹股,你幫我一幫,如何?”


    水澈冷哼一聲:“你才多大,這麽大的鋪子若說是與家裏無幹,你也太天才了些!”


    寶玉一聽便紅了眼圈,要不是穿到榮國府金鳳凰身上,我何苦這麽勞累呢,誰不願意無憂無慮。原來以為自己也能想起=點大神一樣路遇貴人呢,如今看來,自己也太自不量力些了。隻是元春的事牽扯甚多,已經注定了自己是要跟他混飯吃的,還得好好謀算謀算。


    是以寶玉咬了咬嘴唇便從水澈身上跳了下來,紅了眼圈,倒退一步,捏著衣角,緊盯著水澈的眼睛,顫聲道:“你若不答應也就算了,以為誰見了你都要算計幾分嗎!你訂的東西二十日自會有人送到你府上,以後我們再無瓜葛就是!”說罷轉身,便鑽入人群不見了蹤影。


    水澈一聽心裏便後悔了幾分,自己最近和八弟勾心鬥角,朝中也正到要緊處,整日都精神緊繃,見了誰都要疑心二分了。隻是待要道歉時卻看寶玉卻已不見了蹤影,轉念一想,這小孩知道自己的身份還這樣說話,實在無禮,便也罷了。


    寶玉回到榮國府時心情實在不爽,正有一腔火氣呢,便聽見金風來報,說是王熙鳳那裏來了一個叫劉姥姥的窮親戚。寶玉本想親自去瞧瞧這個性情中人,隻是又想,自己才回府就趕過去,未免太著痕跡。是以便叫人帶了一句話給鳳姐:“得意濃時易接濟,受恩深處勝親朋”


    鳳姐雖總說自己大字不識,隻是卻總還是明白幾分的,聽了之後,想了片刻,又叫人給劉姥姥拿了五十兩銀子,說是自己的私房,又教她冬天種蔬果的巧宗,又說可以資助板兒讀書,又親自叫人送他們回家。這番下來,劉姥姥方千恩萬謝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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