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後,賈元春替水湛在鳳藻宮偏殿擺了桌酒席,宴請三皇子、五皇子和八皇子小聚。算是在皇家正式家宴之前,兄弟之間的見麵禮,彼此之間先溝通一下感情。而元春作為庶母,為了避嫌,起身去太後宮裏請安去了。


    水湛就是忠順王的獨子。


    忠順王是太上皇的幼子,本比當今小了十歲左右,又不知怎的沒有兒女緣,膝下一直荒涼。直到十幾年前,才有了這麽一個寶貝兒子,卻是個體弱的。忠順王和王妃,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把這個兒子養大,身子也調養的差不多了,如今卻便宜了元春。


    水湛如今比寶玉還要小上兩歲,年方十二。身份又太過尷尬,說是忠順王之子吧,卻如今認了賢德妃做母妃,日後見了自己親生母妃,也要叫聲“王妃”,而不是“母親”了。可若要說是皇上的兒子呢,卻沒有改了玉蝶,如今宗人府記載的,水湛還是忠順王府的獨子。總之是筆糊塗賬。


    元春知道這水湛因這自己兩個弟弟,才落到如今這個尷尬的地步。因此對水湛不遠不近,凡事多用三分心,務必不叫人能挑出錯來。可是卻又不十分親近,什麽母子情深的戲碼實在太假。而且這個便宜兒子如今也不小了,無論怎麽養,定是養不熟的,不如就這樣無功無過便是了。自己護他在宮裏周全,他日後能念著三分好就算值當了。


    水湛也是個聰明人,對於元春的示好,也隻有讚歎的,怪不得和賈寶玉、賈環是姐弟呢,都是一般的狐狸。自己父親的事,怪不得誰。當今登機這麽多年了,父親還心有妄想,如今落得這個結局,也算是能有個善終了,總比日後兵敗問斬要強。隻是理智上雖是這麽想的,心裏還是對賈家很有些微妙的。


    水湛宴請三位哥哥。水澈收到請帖後心裏一笑,日後這個後宮隻怕又要有點趣了,這個新弟弟怕也是個聰明人呢。水卿卻是心裏不屑,跑到水澈府上牢騷道:“哥,你說這小子怎麽臉皮這麽厚,跟他父王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他好意思叫我一聲八哥,我卻不好意思應呢。看我明天不好好收拾他一頓!”


    水卿雖和五皇子水晴一母所出,卻素來水火不容,反而和水澈好的像同母兄弟似的,從小跟著三哥屁股後頭跑。因為這個,還叫水晴念叨過好幾次白眼狼呢。水澈自幼和這個弟弟要好,寵溺的笑笑。道:“你呀,也老大不小了,收收心吧。總這麽衝動,日後要如何呢?你明日隻管吃酒就是了,他日後就是我們的兄弟了,不可無禮,知道嗎?”


    水卿無所謂的撇撇嘴,不再言語。轉而說道:“哥,我昨日和柳芳、馬尚他們去跑馬射鷹了。帶勁兒的很,還撿了一窩小鷹崽兒!”


    水澈搖頭笑笑,“恩恩,還是小八騎射功夫厲害,比哥哥我強多了。”


    水卿搖頭擺尾的得意道:“那是!等我回去就叫他們把鷹給你送過來,嘿嘿,正好一對兒,哥哥可以給我那個如玉嫂子送過去呢......”


    如玉嫂子,如玉嫂子,水澈念叨了一下這個稱呼,立馬意識到這是說的寶玉。頓時哭笑不得,“你這是什麽稱呼,胡鬧!”


    水卿不在意的笑笑,“我還和石光珠約好了要去琉璃廠呢,不配你說話了,回頭就叫人把鷹給你送過來啊,我走了。”說完,又是一陣風風火火的走了。


    柳芳、馬尚、石光珠、如玉嫂子......水澈心裏想著這個幾個人,望著水卿遠去的地方,目光深邃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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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四人在鳳藻宮裏先擺了宴席,期間水澈一副嚴肅兄長模樣,對幾個弟弟都照顧有佳。水卿像是聽進去水澈的話了,不再針對水湛,隻是愛理不理的樣子。水晴笑得一臉陰險,一口一個日後哥哥照著你啊,有什麽困難隻管來找哥哥啊,嘴裏說的好聽,手下卻不含糊,一個勁兒的灌酒。等幾人散後,元春不出意外的收到了醉的不省人事的酒釀包子水湛一枚。


    次日,水晟睿一副慈父模樣,笑眯眯的關心水湛,“湛兒可還覺得不適?要不要找太醫來瞧瞧?昨日你三個哥哥不知輕重,等下次家宴時朕一定幫你討回場子來。”


    水湛忙受寵若驚,道:“多謝皇伯父關心,侄子已經酒醒了。不管三圍兄長的事,是侄子一時高興,多飲了幾杯,還望皇伯父恕罪。”


    水晟睿笑笑:“你也太過小心了,這有什麽好恕罪的呢。不過是年輕人貪杯,當年我和你父王偷偷跑到皇父的私窖裏偷貢酒喝,大醉三天三夜呢。”


    水湛忙順著杆兒往上爬,抿著嘴笑道:“皇伯父和父王年輕時也都這麽愛玩嘛。”


    水晟睿一副奧斯卡影帝的模樣,似懷念似惋惜似悲傷的感歎道:“唉,年輕時候的事啊,不說了。”轉而一臉關心,道:“你進宮也有段時日了,可還適應?”


    水湛回道:“賢德妃對兒臣很好。”至於其他人,還用說嗎?


    水晟睿似是知道水湛未盡之意,道:“這宮裏的奴才都是喜歡逢高踩低的,你乍然入宮,他們怕是有些不盡心呢。你也不用在意,隻管擺出皇子皇孫的身份來,若是哪個奴才怠慢了,隻管告訴賢德妃就是了。”


    水湛忙感激應下。


    水晟睿又道:“十五家宴,之後你就正式去長春宮讀書吧。如今你三哥已經成家,跟著我辦差了。你五哥也開始領事了,去長春宮不過是應個景兒。隻有你八哥,還在讀書。日後你們要好好相處才是。”


    水湛忙再次感激不盡。


    又說到水湛伴讀的問題,水湛自然是沒什麽意見的,皇上就提了幾個自己早就定好的人。等說到騎射功夫時,水湛靦腆的笑笑:“侄兒幼時身子不怎麽好,因此騎射功夫很是一般,和八哥一起上課,怕是要丟人了。”


    水晟睿不在意道:“怕什麽,咱們水家的子孫,還能有差的不成?修國公之孫世襲一等子侯孝康的功夫不錯,很有其祖父風範,我就把他指給你做個伴兒,如何?”


    水湛忙道:“皇伯父抬愛,侄兒感激不盡,我素來聽說侯孝康功夫俊俏,據說還能五箭連珠呢。如今我倒是撿著便宜了。”話頭一轉,又道:“我聽說榮國公之孫,賈家庶子賈環的功夫也不錯,自幼跟徐術將軍習武,百步穿楊,皇伯父不如一並把他也指給我做伴讀吧。”


    水晟睿聽了,眯了眯眼睛,並未說話。


    水湛見氣氛冷了幾分,半真半假的歎道:“父王心氣太高,總想著一些有的沒的,一步走錯,步步走錯。賈環聽說是個機靈的,不說別的,十歲稚齡就能在步軍衙門大堂和父王一辯,就這個,就叫我佩服不已了。我在家時,見了父王,想耗子見了貓似的呢。這個厲害的人兒,皇伯父不如賞了我吧,侄兒也能跟著學幾分見識呢。”


    水晟睿又冷了他半晌,突然笑道,“不就是個伴讀嘛,你第一次跟我這個伯父開口,應了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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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澈,老子跟你分手,老子要離婚!”寶玉衝進三皇子府上,見到水澈便劈頭蓋臉的一通好罵。“小爺我賣身賣人,給你們一家老小拚命。有我一個還不知足嘛?環兒才十歲!渾蛋!”


    水澈不屑的笑笑,“呦,這不是那個高貴優雅的貴公子嘛,怎麽破功了?”


    寶玉道:“呸!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為著給你爭臉,我至於整天陪著那群酸書生念詩嘛!”


    水澈上前將人摟在懷裏,摩挲著,心裏感歎,什麽時候才能吃到手啊。嘴上卻道:“環兒的事我也沒法子,水湛私下親自和父皇求來的,我收到信兒時父皇已經應了。雖如此,不過我卻把溫玨也送了進去。有他照看著,你那寶貝弟弟總不能吃虧就是了。”


    溫玨早幾年也是名聲在外的,當年殿試最年輕的學子,世家少有的狀元郎。在翰林院混了幾年,被萬歲爺點為皇子侍講。而後一年三升,升官速度像做火箭似的。等到水澈開府時,萬歲爺一時抽風,又給人家找了個由頭降了一級,點為三皇子府長史。明眼人都知道,皇上這是明降實升,給三皇子找得用的人呢。


    溫玨也不含糊,這幾年經營下來,把三皇子府打理的鐵桶似的。如今新皇子妃入府,主內宅,溫玨主外院。兩人配合下來,這三皇子府治理的,叫寶玉都眼紅。


    越是如此,水晟睿就越是擔心啊。無他,這溫玨是死基佬,斷袖斷的出名了。


    當年狀元郎風光正盛的時候,禮部尚書想招為孫女婿,狀元一點兒都不客氣,當著同僚的麵,就對老尚書道:“這性別不同,怎麽成家啊?”氣得老人家當場翻白眼兒。這一出櫃,就造成了溫玨如今成了二十好幾還未婚的大齡單身男青年。


    這溫玨斷袖斷的幹脆。和寶玉不同。賈寶玉和水澈那點事兒,水晟睿並不放在眼裏,誰年輕時還沒個好基友啊。就自己兒子和賈家小子那點子心眼兒,這兩人還不一定有什麽一往情深呢。因此皇上並不理會兩人這些小動作,偶爾在李致那裏遇見寶玉,還會調笑幾聲“兒媳”。


    可溫玨不同。這貨一斷袖就是終身不娶,一斷袖就是一往情深,斷的是山無棱天地合啊。基佬和純彎的差別還是很大的,水晟睿很怕這貨繼續在三皇子府上住下去,把自己兒子掰彎了怎麽辦。


    這回溫玨自請為皇子師,水晟睿幫點頭應下了。而後又問,“你不是一心為澈兒辦差嘛,怎麽不幹了呢?”


    溫玨一副害羞的表情笑笑,道:“不瞞皇上,我是聽說環兒要進宮讀書了呢,追媳婦來了。”


    水晟睿一口茶噴了出去,賈環那小子才十歲吧!溫玨當年要是成親的話,兒子都該這麽大了,沒看出來這貨是個重口味的,竟然戀、童啊。


    寶玉聽說這麽個前因後果,笑得樂不可支。這溫大煙袋真夠意思,為了進宮保護環兒,竟然如此犧牲名節啊。


    可憐的寶玉還不知道呢,溫大煙袋如今雖是為了進宮而隨口編排的由頭,日後卻是一不小心,假戲真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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