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夏季,炎熱的夏季,快要過去了。


    看著窗外的暴雨,夏若若端起麵前的咖啡一飲而盡。


    自從分手後,她就喜歡上了這種苦苦的咖啡,大概是因為這種味道,能讓她更靠近尤醉雪一些吧。


    掛牆頭事件最終以發帖者出來道歉而畫上句話。想著那些為了她拚命留言的讀者,那些為了替她辯解一次次選擇抗議的小妖精們,夏若若覺得心暖暖的。哪怕為了那些人,她也不能放棄自己,更不能渾渾噩噩的過下去。抬頭看著陰沉沉的天空,看來這場雨還要下一會兒。


    咖啡館的門被吱呀一聲推開,打傘的朱逸之跺跺腳,轉身收好傘。轉過身,一眼就看到那個人還坐在老地方。半個月不見,夏若若變得清瘦了,原本穿在她身上會緊繃的襯衣,也變得鬆鬆垮垮了。沉靜的麵龐,讓人幾乎認不出來,半個月前她還是一個蹦蹦跳跳的人。感情讓人甜蜜,感情也讓人磨礪,自從那次外灘見麵,這還是夏若若第一次約她出來。


    似乎感覺到朱逸之的視線,夏若若轉頭輕輕一笑,眉眼間是獨屬於她的溫暖:“來了。”


    帶有溫暖氣息的笑容在朱逸之心底泛起一圈漣漪,她恍惚了下,才抬腳走向那裏。早有侍者過來拉開椅子,把包放到一邊,朱逸之坐下身子,打量著許久不見的人。


    夏若若嗬嗬一笑:“看我做什麽?”


    朱逸之皺起眉頭:“你瘦了這麽多,尤醉雪知道嗎?”


    移開視線,夏若若的手指摩挲著咖啡杯,選擇了沉默。


    “這麽說,她也不知道你為了她住院了?”


    繼續沉默。


    朱逸之終於忍不住了,自從外灘後,她肚子裏就憋了許多疑問。原本想著第二天問問夏若若是怎麽回事,結果第二天卻被告知正主進了醫院。趕到醫院時,夏若若還在重症監護室裏沒出來,後來又轉移了醫院。兜兜轉轉過了半個月,好不容易見了麵,這人又這麽一副啞巴樣!她憤怒的閉上眼,又再次睜開:“你連我也瞞著?”


    夏若若微微側頭,清秀的側臉映在玻璃上,十分好看。


    “好吧,你不想說,我也不問了。隻是,下次有這種事情,能不能不要瞞著我?”朱逸之抓住那隻放在杯子邊的手,緊緊地抓住,仿佛這樣一來就能得到什麽保證一樣。


    右手輕輕顫抖了一下,夏若若終究是慢慢點了下頭。


    朱逸之鬆了口氣,收回了手。


    “出院了打算做點什麽?”


    夏若若沉吟片刻,最後淡淡的說:“總歸要把那本書完結的。”


    “就是你那本被罵的很慘的?”朱逸之拿起夏若若的咖啡喝了口,苦的她眉毛都皺成一團了,“你怎麽不加糖啊?”


    夏若若陪著笑臉連聲說抱歉:“我覺得不怎麽苦啊。”


    “你……”似乎想說什麽,朱逸之還是放棄了,換了另一個話題:“既然你要完結,那就好好寫,這次可不能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


    “是是是,真是個囉嗦的老女人。”


    “你說誰?!”


    “這麽大了還沒談個戀愛,不是老女人是什麽?”夏若若挑釁的看了朱逸之一眼。


    “……”自命單身貴族的朱逸之張口結舌,指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雨停了,兩個許久不見的好友互相道別,轉身邁步。朱逸之走了幾步停下來,轉身看著那個瘦瘦的女孩走遠。對方臉上的虛弱刺痛著她的內心,那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病弱讓她憐惜,恨不得把她擁入懷中。可惜她不能,她也不配。


    但是有的人可以。


    連續三天加班熬夜的尤醉雪恍惚的抬頭,看著那個跳動不停號碼,迅速摁下綠色鍵,卻遲遲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打招呼嗎?自從她與若若分手,僅有的聯係也是朱逸之罵她腳踩兩條船。除此之外,她們之間的關係隻剩下了情敵這個詞語。隻是每次朱逸之打來電話,她還是第一時間接起,無論是在開會還是睡覺。秦沫說她犯賤,哪有人找人罵的?那時候尤醉雪壓抑著內心的憤怒,隻是沉默著轉身離開。隻有回到公司,沒日沒夜的工作,才能讓她忘掉那個隔壁的人。


    那天夜晚的若若像一個無助的精靈,趴在陽台上那麽淒涼的看著自己,可是她卻隻能做出無動於衷的樣子。她多想伸手抓住那個離去的身影,多想告訴她自己心中的四年,多想摟她親她,多想抱著她,多想每一個早晨醒來都能看到若若的睡眼。可是她太弱了,夏長春說的對,她現在還太弱,僅僅是來自父親的一句話,就能讓她前段時間忙碌的一切化為烏有。


    她很想生氣,可是生氣又有什麽用。隻能像自虐一般,沒日沒夜的工作,沒完沒了的開會。托她辛勤工作的福,之前被耽擱的項目很快就趕上進度了,開發商甚至很滿意。


    尤醉雪的拚命大家都看在眼裏,秦沫勸了,沒有用;閆斌甚至出動他家老頭子,依然沒用。如今能讓她從繁忙工作中脫身,稍稍休息一下的,竟然隻剩下朱逸之的電話了。


    “……”話筒裏傳來朱逸之的沉重呼吸,尤醉雪拿著話筒,準備迎接日複一日的責罵聲。


    等待片刻,朱逸之的聲音傳來,有些失真:“若若出院了。”


    身子震動了一下,尤醉雪隻能扶著桌子,才能保證自己不會摔倒。她心裏有些忐忑,想要問問夏若若的近況,卻知道自己開口,更有可能迎來的是一番新的冷嘲熱諷。同時她心裏還有一絲嫉妒,嫉妒朱逸之能見到夏若若,嫉妒她能站在若若身邊,嫉妒她能看著心愛的人,陪她歡笑,陪她打鬧。


    “她……怎麽樣了?”


    “氣色很不好,大概跟她剛出院沒多久有關吧。”


    “……是麽。”出院了就好,出院了就好好養著,不要再亂吃東西了,不要挑食了,更不要不按時作息。想捧著她的臉叮囑她,想輕戳她額頭,告訴她如果不聽話就欺負她,想親吻她的唇瓣表達內心的歡喜,太多的話想說,卻說不出口,最終化為了兩個字。


    你出院了,真好。


    電話那邊的朱逸之帶著急促的憤怒:“你就想說這個?!這就是你想說的話?!哈,尤醉雪,你可真行!”也許隻有為了夏若若,一向自負冷靜的朱逸之才會有這一麵吧。


    尤醉雪張張嘴,卻聽到電話傳來嘟嘟聲,對方掛斷了。


    苦笑著收起手機,嘴角卻浮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這是她半個月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淩晨一點回到家時,習慣性的抬頭看看,那間屋子的主人此刻大概正在睡夢中吧?空了半個月的心在這一刻得到了圓滿,缺掉的那一塊終於回來了。尤醉雪緊緊衣領,快步向家走去。


    日子日複一日的過著,繁忙而枯燥。與項目部的人員開會,與開發生進行洽談,與需要打交道的人進行周旋,尤醉雪忙的腳不沾地。等她終於能停下腳步歇口氣時,衣衫已經悄然換成秋裝。這一個夏季,就在匆匆中度過了。


    “尤總真是好手段,以後還要多多合作啊。”盛裝出席的慶祝宴會,也不過利益分割完畢後的喧囂。尤醉雪舉著酒杯,心不在焉的與人寒暄著,她知道在別人眼中,自己的形象有多不堪。但是那又如何,說她算計人也好,說她美色惑人也罷,在實力麵前,所有人都不得不笑成一朵花。


    所以他們想什麽,又與自己何幹。


    仰頭喝掉杯中酒,微醺,不醉。


    秦沫擔憂的看著她:“你喝太多了。”空腹喝酒易醉,這是誰都明白的道理。


    尤醉雪擺擺手:“無妨,不是還有你嗎?”


    明知道尤醉雪的意思是什麽,秦沫卻還幻想著那一絲可能,眼珠流轉的環繞四周一眼,最後落到麵前人時,目光已經變得溫柔又纏綿:“雇我當司機可是很貴的哦~”


    “說來聽聽。”


    秦沫翹起嘴角,含笑的看著她:“一輩子如何?”


    尤醉雪輕輕推開她靠近的身子:“我的司機來了。”


    秦沫轉身,與艾薇黑黝黝的眼珠對上,愣了愣:“你來了。”


    兩人擦肩而過時,艾薇伸手掩去秦沫耳畔的一抹長發,略為沙啞的說:“今晚的你很美。”


    秦沫吸氣,卻發現對方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忽然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緊張了。


    艾薇來到尤醉雪麵前點頭:“尤總,車子已經備好了。”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反正要見的人已經見過了,剩下的也無所謂了。


    走出酒店被風一吹,有些冷。尤醉雪瑟縮了一下,秦沫下意識去抓她胳膊:“要不我們再進去一會兒?”


    “不用了。”扭頭間,對上一雙明亮的眸子。


    許久,尤醉雪扯起一抹機械般的笑容:“好久不見,若若、樊總。”


    樊川不著痕跡的看了眼夏若若的表情,發現沒什麽意外後才點頭:“看來尤總這是要離開了,秦總監可要照顧好尤總啊。”


    耳邊響著人們的談話聲,夏若若隻是貪戀的看著那個人的麵龐,想要在這短短幾麵中,就把尤醉雪的近況刻在腦海中。看著尤醉雪的局促,夏若若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明明感到窒息般疼痛,卻還是認真的笑著。因為在阿雪的心中,夏若若永遠都是歡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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