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害她未遂的人仍站在床邊,看來就是顧朝陽和她的妹妹許含煙了。


    “朝陽哥哥,這可怎麽辦,姐姐醒了。”


    “別慌,她撞了腦子,說不定已成了癡傻之人,就算說你害她,不是還有我麽。”


    言下之意,是要包庇含煙,矢口否認所做的好事了。


    你喜歡我妹妹,那便喜歡好了,我才不要嫁給你這種心術不正的小人。你期望我傻了,那便如你所願,我傻給你們看。


    許含珠愣愣的睜著眼,忽然囈語大喊起來:“娘,娘親,我要娘親!”


    許含煙看姐姐突然掙紮起來,大喊娘親,這不會是醒了就要告狀吧。


    門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許侯爺和發妻孟氏趕來,後邊跟著婢女和大夫。


    許含珠躺了小半個月,渾身肌肉都不聽使喚,隻能微微掙紮著,看到身著梅花刺繡盤錦襦裙,盤著垂髻的溫婉婦女,立馬大哭起來。


    孟氏見到女兒醒來,也是心酸。含珠落水後,連禦醫都說無力回天,她日日誦經念佛,祈求上蒼不要帶走女兒。今日正供奉佛燈,就見青蓮跌跌撞撞跑來,說小姐醒了。隻是這醒來的模樣,怎麽如此嚇人。


    許侯爺看女兒的情形也不對,忙上前抓住她的手,關切的問道:“珠兒,是爹在這裏,你看看爹。”


    許含珠眉眼生的極好,好似一捧三月春水悠悠的打著旋,飄著溫軟嬌媚的桃花瓣,讓人忍不住醉在她瞳孔的影中。此刻琉璃般的瞳仁此刻霧氣迷蒙,她突然止住了哭聲,衝著許侯爺癡傻一笑,年過半百的人當即身形一晃,坐在了床邊的腳踏上。


    他的女兒傻了?


    孟氏心疼女兒,她從前靈巧動人的女兒怎麽會變成一個傻子。她扶住許侯爺,衝大夫說到:“常大夫,你快給含珠瞧一瞧,她這是怎麽了?”


    許含珠看到被喚作常大夫的老叟掏出自己的手腕,砸上麵隔了絲帕,凝神診脈。片刻後,又看了自己的眼睛。她故意做些挑眉眨眼的動作,嘴裏嘟囔些聽不清的話,像極了瘋癲癡傻的人。


    常大夫診完,將許含珠的手腕放回錦被裏,起身歎氣對許侯爺道:“侯爺,夫人,借一步說話。”


    看樣子,情況果然不好。一旁的許含煙和顧朝陽也圍了過去。


    “侯爺,夫人,大小姐囈語不止,行為癲狂,心脈阻止,氣結於胸,多半是神誌異常了。”


    孟氏當即大哭起來,撲倒許含珠的床邊,好好的人,都跟顧家許親了,怎麽就能跌進池子,醒來變成了癡傻之人。鸞鳳織錦的喜服花樣都訂好了,她就盼著自己為女兒三梳長發,看她風光出嫁。含珠為何如此命苦,要遭此之災。


    顧朝陽和許含煙卻為此鬆了一口氣,二人四目相對,掠過得意,被床上的含珠看的一清二楚。此刻又故作模樣般的惋惜,勸慰孟氏切勿傷心過度。


    許侯爺送走了大夫,二夫人張氏才姍姍來遲,穿著花團錦簇的蘇繡衣裳,進門看大夫人趴在床邊哭,侯爺愁雲滿麵坐著,扭著腰問道:“這是怎麽了,不是說含珠醒了嗎。快讓我瞧瞧。”


    許含珠看她這個二姨娘打扮的明媚動人,頭上珠翠欲滴,哪裏是誠心來看病著的自己。平日裏這個張牙舞爪的女人沒少給自己娘親委屈受,這會子還敢腆著臉來看自己,你不知道你女兒幹了什麽好事麽。


    從前的許含珠嬌弱忍讓,可從今後,再也輪不到你們在這許侯府撒野!


    張氏俯身看許含珠,後者正癡癡傻笑,突然伸出手一巴掌掄上了張氏的腦袋,順手一抓就讓張氏的發簪落了下來,那是一隻水頭十足的玲瓏翡翠簪,摔在地上,碎成了兩截。張氏驚呼一聲,轉臉就要撲向許侯爺訴苦,被自己女兒拉住。


    許含煙握緊了張氏的手,說到:“娘親,含珠姐姐失心瘋了。”


    張氏披散著頭發,掩著嘴說到:“什麽?失心瘋。”立馬裝模作樣的撲在孟氏旁邊,一同抹著眼淚說到:“姐姐,含珠命苦,怎麽好好的姑娘瘋了,這日後怎麽跟顧家成親啊。”


    與此同時,回頭看著自己女兒身旁的顧朝陽,衝他使了顏色。


    許含珠頓時明了,這三個人串通一氣,都打算好了,合起夥來要害她!


    這一句話也的確戳到了點子上,一個失心瘋的姑娘,就算是許侯府的嫡女,如何跟顧丞的兒子成親?顧丞相焉能同意?


    許侯爺抬頭看了一眼顧家的兒子,兩家姻親,不止為了成就一段佳話,更是為了宗族利益籌謀。許家戰功赫赫,無奈後繼無人。軍權旁落,要想穩固地位,隻能尋找有利的盟友。


    顧朝陽迎著許侯爺的目光,上前一步相拜道:“侯爺放心,含珠是我定下的妻子,不管她是否癡傻,我們顧家不會嫌棄,我也會好好待她的。”


    一番言辭,透著癡心不悔,又透著惋惜。神色幽幽間,分明就是在說,是我顧朝陽可憐你女兒,才勉強娶了她。如此一來,許侯爺卻過意不去了,這不是坑了人家好好的孩子麽。


    許含珠心裏嘖嘖稱讚,這個顧朝陽一身戲骨,跟自己妹妹真是配一臉。


    如果不是礙著“失心瘋”的設定,她真的很想指著顧朝陽鼻子大吼,老娘不需要你娶,你去跟含煙親親熱熱就好了,別來可憐我這個傻姑娘。


    可惜她隻能心裏腹誹。


    孟氏擦了眼淚,紅著眼看向許侯爺,淒涼開口道:“老爺,含珠還病著,我們別吵著她了。”


    到底是慈母不忍,不忍女兒剛醒來就被當做籌碼權衡定奪。許含珠前世未曾得到母親關懷,心頭驀然一酸,她掙紮著起來,一雙柔荑纖細瑩白,果然是十指不沾煙火的侯門小姐。


    冰涼的指尖拂過孟氏的臉,女兒歪著頭,像是不明白為何娘親哭了,斷斷續續的張口道:“娘親,不哭。”這樣子看的人心疼,孟氏拉過臉上的小手,握在手裏暖著。慈愛的應著女兒:“娘親不哭,珠兒再睡一會吧。”


    “既然含珠要休息,那我就不打擾了。”顧朝陽正欲離開,許侯爺緊跟著發了話。


    “朝陽,你出來,我與你有話說。”


    許含煙看門口爹爹和朝陽哥哥走遠,終於收起了假惺惺的關切。張氏攏了攏披散的頭發,對著孟氏一拜,不陰不陽的說到:“姐姐辛苦,這親事怕是不成了,可姐姐也別灰心,侯府養個閑人還是養的起。難不保哪一日含珠就好起來呢。”


    夾槍帶棒的話聽起來尤其刺耳,許含珠看母親隱忍不發,很是心疼。可如今自己也不能多說什麽,隻能看她們趾高氣昂的出了門。


    孟氏扶著女兒躺下,又替女兒掖了掖被子,看含珠閉了眼,才自言自語道:“珠兒不怕,有娘親在,娘親會陪著珠兒。”


    外邊許侯爺領著顧朝陽一路去了書房。


    許侯爺剛遭受女兒的打擊,坐在案旁麵色凝重,半響看眼前恭敬候著的孩子,問道:“朝陽,你跟我說實話,你當真不嫌棄含珠神誌不清?”


    顧朝陽神色淒然,對許侯爺一拜應道:“侯爺,君子一諾,堪比千金。”


    如此回答,避重就輕。擺明了就是苦不堪言,勉強接受的樣子。可即使勉強將含珠嫁過去,顧家也不會欣然接受,日後必定心生嫌隙。


    許侯爺心思打轉,終究落在了二女兒身上。


    日前皇上想為長寧侯指親,朝中大臣的女兒數了一遍,挑中的是含珠。但含珠已經定了顧家,這才屬意了含煙。


    長寧侯去的早,世子戰霆承襲侯爵,戍守東照北方邊境。封地在西北,不夠富饒,又常年征戰,自己也是不願讓含煙嫁到那苦寒之地。但這個長寧侯卻是個奇才,屢建功勳,軍中威望日漸高漲,一時榮寵加身。長此以往,陛下器重,戰家必定會成為東照的門閥貴胄。就為著這份榮寵,他才允諾陛下思慮一二,再行答複。


    幸好自己還未回陛下的話,還有轉圜的餘地。權衡之下,與顧家的聯姻才最為有利。


    顧朝陽看許侯爺深思,半響對自己說道:“我與你爹是世交,我膝下無子,看著你長大,又怎能虧待了你。”


    這話說的模糊,但顧朝陽也隱約能揣測道許侯爺的意思。含珠癡傻,怎好意思再送到顧家來。


    “你覺得含煙如何?”


    “含煙很好,乖巧可人。”


    此話答的中規中矩,卻沒有拒絕之意。許侯爺心思明了,顧朝陽不傻,當然明白自己的意思。


    “好,回去吧。我自會跟顧丞相細說此事。”


    顧朝陽揣著明白裝糊塗,也不多言。恭敬一拜後躬身退出去了。


    出了門卻在外麵看見了夫人孟氏,看樣子是聽了很久了。


    他有些尷尬,但還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好聲勸道:“夫人切勿傷心過度,含煙會好起來的。”


    孟氏知道他不是自己女兒的夫君,也會是含煙的夫君,將來成為許侯府的姑爺,早晚要成為“一家人”。再擺臉色也沒有意義,對他點了點頭,算是禮數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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