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含珠機械的回頭,她不認識這個人。


    對方穿著湖藍的織錦衣袍,白玉冠雕工精細,年紀看上去跟戰霆相仿,與顧朝陽倒是一樣的書生麵相,隻是目光中透著的打量讓人不太舒服,好奇之餘,似乎還夾著某種揣測。看自己,更像是待價而沽的眼神。


    那人看許含珠不答話,麵若桃花的臉掛著戒備,但仍擋不住眉眼精致下的絕色。


    “是在下唐突了。在下是今日來道賀的。”


    道賀?那真是太巧了,不如就跟著這個人去前堂。


    “夫君,去見夫君。”


    許含珠起身,眼睛閃閃發亮,猛然上前一步,就差握著對方手腕了。


    那人眼中閃過精光,自己果然沒猜錯,這就是昭月郡主。隻是似乎與常人有異?那就有意思了。


    他又試探性的問道:“夫人?”


    小腦袋點點,嘴裏繼續催促道:“去見夫君。”


    那人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這個昭月郡主絕對有問題。難怪今日長寧侯推脫說夫人舟車勞頓身體不適,原來是皇帝賜給他的郡主異於常人,羞於啟齒罷了。


    “夫人別急,在下這就帶你去。”


    那人帶著許含珠往偏廳走去,心想等會一定要借此看長寧侯的好戲。


    剛到偏廳門口,就聽見一人說到:“陳兄怎麽去了這麽久才來,這侯府的茅廁還能比你家的香不成,都讓你不想出來了。”


    許含珠皺眉,這人好粗俗。


    “哪裏是我不想出來,是半路上遇上了夫人。戰兄這可是你的不是了,夫人可正要找你呢。”


    戰霆聽見陳躍所言,她怎麽會來找自己?


    隻見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門口竄出來,直衝主位上的人而去,步子雀躍的像隻小鹿,臉上掛著笑道:“夫君,夫君。”


    眾人見狀一時間難以消化,這個昭月郡主不是京城來的大家閨秀嗎,怎麽會如此沒規矩。


    許含珠奔來,果然看到了戰霆錯愕的臉。對方顯然是毫無防備,對自己的閃亮登場完全在計劃之外。怎麽,這就嚇傻了,還有後招呢。


    “去玩,去玩。”


    許含珠幹脆抓過戰霆的一隻胳膊,就想拉著人往外麵走。她在路上掐了自己幾下,此刻眼中含著水汽,迷蒙又無辜,看起來要多傻有多傻,觀眾果然不負眾望,一樣的呆若木雞。


    戰霆豁然起身,擋在了許含珠身前。隔絕了在座眾人的好奇目光。這個小女人,還真是讓人頭疼。


    “諸位,內子身體抱恙,今日不便招呼大家了。”


    陳躍眼中幽暗,接話道:“侯爺,既然夫人都來了,就與諸位兄弟打個招呼吧,兄弟們可都羨慕侯爺,皇上賜婚,無上榮寵呢。”


    “就是,看來夫人與侯爺感情甚好,出來一見又何妨?”


    有人附和,眾人的目光更加好奇了。


    就是就是,我好著呢。許含珠拚命想要探出頭來,偏偏戰霆像小山一樣,背著的手還鉗著自己一條胳膊。她掙紮,誰知就腳下一扭,失去平衡向後仰去,另一隻能活動的手揮舞間掃過了桌上的茶杯。


    哐當一聲。茶盞摔落砸在地上,腳邊滿是飛濺的碎瓷片。


    還好戰霆感到身後的人仰倒,反手一拉就將人帶到了懷裏。這要是一下摔過去,絕對會一身的傷痕,弄不好還會破相。


    許含珠也被嚇到了,呆呆的被戰霆抱在懷裏,心髒劇烈的跳動,肩頭顫抖。她差一點就要臉蛋開花了,這可不是自己設想的劇本。


    懷裏的人腦袋深埋,自己甚至能聽到她的心跳。這個小女人,真是考驗自己的自製力。亂跑就算了,差點就釀成意外,真想打一頓小屁股。


    許含珠敏感的察覺到某人的怒意,他的手還牢牢的環著自己,怎麽辦,他會不會發火?


    仰起一張委屈的小臉,許含珠決定先發製人。但是戰霆的目光果然好可怕,他眉頭微蹙,眼底是一片陰沉,仿佛暴雨來臨前夕的海麵。許含珠覺得自己就像落入虎口的兔子。她這次真的玩脫了。


    餘光瞟到圍觀的吃瓜群眾,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自己玩的公演,跪著也要演完。


    許含珠祈禱自己此刻影後附體,但實際上她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演,淚珠子已經自覺的在眼眶裏打轉。


    他生氣了。


    淚水無聲的劃過白淨的臉龐,許含珠幹脆豁出去了,開始小聲的啜泣,這樣就總不至於被訓斥了吧。


    這番情形簡直讓戰霆哭笑不得,他一句責備的話都沒說,就有這麽嚇人嗎?還有,她怎麽比阿茗小時候還愛哭。


    將小妻子的頭壓向胸膛,不許其餘人看到。戰霆挑眉掃了一圈剛才有意多言的人。他本就沙場征戰多年,統領十萬雄兵自然是不怒自威的氣勢,此刻又是有意警告,眾人自然明白。紛紛行禮告退,不敢多留窺視。


    許含珠聽到動靜,直到淩亂的腳步聲消失,也不肯抬起頭來。她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被戰霆按下了眼淚的開關,怎麽一跟他在一起就要落淚呢。


    戰霆拍拍妻子的後背,小腦袋固執的粘著自己的衣服,總不能應把她拉出來。為難之際,素月和曦春終於尋到了這裏。剛進門還來不及行禮,就看到地上的碎片,還有躲在侯爺懷裏哭著的夫人。


    “侯爺,這是怎麽了?”素月發問,卻被戰霆的臉色一震,當即跪了下來。


    聽到素月的聲音,許含珠可算是有點安全感,想到自己在戰霆肩頭哭的這麽嬌氣,這會兒才覺得太沒麵子。忙掙脫出來,伸手去拉素月。


    “你們四個人都照顧不好夫人,那要你們還有何用!”


    伸出的手驟然縮了回去。一旁的曦春也跪了下來,卻不敢開口解釋。


    “夫人病著,你們還敢如此大意,若是出了意外……”


    最後隱而不語,卻更讓跪著的兩人膽戰心驚。夫人剛才差點出了意外?


    許含珠心中一凜,他不是怪自己讓別人看了笑話,而是擔心自己出意外?那自己剛才還想要故意胡鬧,是不是太過分了。雖然可以用自己病著作借口,但其實自己心是清醒的。而且,素月他們也是無辜受累。這樣一想,心裏卻更加愧疚了。


    袖口傳來輕輕的晃動,戰霆看拉著自己的衣袖的人卻不敢抬頭看他。


    “回去用午膳吧。”


    他又能怎樣呢,總不能真的嗬責一個小傻瓜。


    許含珠伸手扶起素月和曦春,乖乖的跟在戰霆後麵,手心都是冷汗。


    門口是素心和拂冬正焦急的候著,看到侯爺的臉色也自知不妙,小心的將人迎回來,扶進了屋。


    桌上的飯菜還冒著熱氣,戰霆掃了一眼,三葷兩素,還有兩碟點心。這午膳準備的還算用心。素月扶著許含珠坐下,試探的問道:“侯爺,奴婢再添雙筷子,您一起用午膳吧。”


    許含珠聽聞著實尷尬。她知道戰霆還沒吃飯,但剛才一鬧,讓自己跟他麵對麵吃飯,實在是食不知味。


    戰霆看許含珠悶不吭聲,隻是眼巴巴的看著自己。那眼神並不像邀請,也不是害怕。自己坐下來,恐怕她這頓飯也吃不好了。


    “不用了,你們服侍夫人吃吧。我去換身衣服。”


    許含珠看到他胸口一小圈明顯的水漬,那正是自己的傑作。真是恨不得地上裂開一條縫,讓自己鑽進去。


    為了掩飾自己的丟臉,她拿起筷子,撿了一大塊紅燒肉就往嘴裏塞,卻沒想到那菜肴還是燙的,根部無從下口,又吐到了盤子裏。伸出的舌尖通紅,小手拚命去扇風。


    麵子和形象什麽的,果然是浮雲。


    戰霆也是佩服自己這個小妻子,總是能在惹自己生氣和逗樂自己之間切換自如。他伸手取過茶壺,給許含珠放了一杯茶在桌上,這才走了。


    看到他離開,許含珠扔下筷子,趕緊捧起茶杯含了一口水。


    啊,果然是地獄到天堂的差別。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舌頭就像是一塊烙鐵,現在放進了水裏,耳邊仿佛都幻聽到了噗呲一聲。


    但是,自己也沒什麽胃口吃飯了。捧著茶杯,腦海浮現的是剛才事情的經過。回廊遇到的那個人,其實也是不懷好意的吧。所以才“熱心”的領著自己去偏廳。還有自己快要摔倒的時候,戰霆護著自己那一下,手掌穿過腰際,而後自己掉淚的時候,壓著自己腦袋的大掌。


    瞬息之間的情節此刻被無限慢放。許含珠想要刻意快進,卻不料大腦徹底背叛主人,變本加厲的把慢放卡成了ppt。


    他的眉骨很高,眼睛深邃如淵。鼻梁挺翹,不是現代世界墊出來的形狀。嘴唇,好像有些薄,說話的時候隻是淺淺的開合。


    “哎……”


    許含珠挫敗的捂著臉,心裏告誡自己,花癡是病,得治。


    素月以為夫人仍然為剛才的事情不快,關上門自責道:“夫人,都是奴婢的錯,您可別不吃飯,再壞了身子。”


    這一說,曦春和拂冬就更站不住了,雙雙低下道:“姐姐,是我們的錯,沒照顧好夫人。”


    許含珠知道她們誤解了自己的心思,但又不能開口解釋,自己牽連了她們,更加無地自容了。連忙搖頭,靈機一動,開始打哈欠揉眼睛。


    “月月,困。”


    “那奴婢服侍您午歇吧,要不再送些飯菜給侯爺?”


    對對對,不然浪費了這麽些食物多可惜。許含珠點頭。


    素心帶著曦春送飯,素月給許含珠鬆了頭,便和拂冬退出門外。


    床上的人裹成蠶蛹,在被子裏翻來翻去。今日計劃實在倉促,好在自己隨機應變,但下次恐怕就沒這麽好蒙混過關了。戰霆的眼睛,比自己想象中更加銳利。


    許含珠東想西想,卻覺得被子還挺舒服的,枕頭也剛剛好,就真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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