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許含珠坐在回廊發呆。她倚在紅漆柱子上,伸手遮住臉上一片日光,眉心擰成一個川字。


    太奇怪了。


    今早她還迷迷糊糊時,猛然被一個念頭驚醒,素心素月看到自己睡在矮榻上會作何感想?


    新婚夫君嫌棄智障妻子,二人分床而居?或者弱智郡主遠嫁邊關夜夜獨守空床?自己隻顧著給戰霆讓位置,卻忘了如何麵對尷尬的早晨。


    手忙腳亂的掀開被子,卻發現自己躺在紅木大床上,而且矮榻上的被褥已經被收好了,哪裏看的出半點夫妻分床的痕跡。


    看來戰霆也不想讓旁人知道他們分床的事情,在這一點上他們倒是在某種程度意外的達成了共識。這麽說來,今早是他把自己抱上大床,再收拾了矮榻的被子?


    原來戰霆還有田螺姑娘這個屬性?進化下去有沒有□□的可能?


    許含珠被自己的構想逗樂了,傻笑間不自覺又回想,今早是他將自己抱到大床上的,那自己是睡死了嗎,竟然毫無自知的就挪了窩。


    還是,他動作輕柔到不足以驚醒自己?


    不受控製的蹦出這個想法,許含珠突然覺得手心都熱了起來。她眯眼瞧了瞧太陽,似乎也沒有那麽耀眼。


    結果,她今天整日都心緒不寧。


    晌午前,管家拿來幾張梳妝台的樣式圖紙,問她喜歡哪一個,定下來好差人去訂做。


    素月接過圖紙,翻看了幾張,有些欣喜道:“這些樣式還挺好看,雕花部分畫的也仔細。”


    素心聽見,忙放下手中的雞毛撣子湊過來:“還真是。我還以為侯爺忘了這事呢。趕快給夫人看看。”


    許含珠正抱著團團逗它,見到素心擱在桌上的圖紙,眼前猛地冒出那夜的情形。自己偷看他未遂,後來光著腳站在銅鏡前,素心問他添置家具的事情,他沒應聲,倒是讓自己把襪子穿上。


    後來……


    他一言不發的將自己抱到床上,好像也沒什麽表情。


    這會兒想起來,怎麽就有點曖昧不明的意味呢。許含珠驚詫間鬆了手,團團撲騰著前爪,屁股著地摔了下去。喉頭不滿的汪汪叫喚,藍眼珠委屈巴巴的盯著許含珠的衣裙,張嘴就用來磨牙。


    拿起那一摞圖紙一張張擺開,原來他還記著這事。


    但是她沒有心思好好去挑,總覺得心裏有種莫名的慌亂。看來看去,哪一張都差不多。便隨便指了一張對素心說:“心心,這個好看。”


    倆人湊過來,素心點點頭道:“恩,這個花樣素淨,那我就給管家送去。”


    午膳時分,她跟老夫人戰茗一塊用。今日的菜肴是大廚房做的,果然如戰霆吩咐,還是有許含珠不喜歡吃的東西。


    她伸著筷子轉了一圈,心想她夫君還真是言出必行,這麽點小毛病還不能遷就自己麽。


    一旁布菜的婢女像是早就料到這番情況,上前對許含珠道:“夫人,這菜肴都改了口味,您試一試吧,興許就喜歡吃呢。”


    “改了口味?”戰茗奇怪,這盤盤碟碟看樣子並沒有什麽新奇之處。


    婢女指著一疊橙黃的酥餅道:“這糕餅裏加了碾碎的胡蘿卜和南瓜,又過油炸過,去掉了胡蘿卜本身的味道。”


    戰茗夾起一個,嚐了一口,果然沒有胡蘿卜的味道,隻有甜絲絲的口感。


    “這一道雞茸粥,把菌菇切碎填進雞肉裏,燉煮後,一起剁碎,加入香料,也許能讓夫人入口。”婢女繼續說到。


    素心盛了一碗,端到許含珠跟前道:“夫人,嚐嚐吧,後廚很費心呢。”


    許含珠也不想浪費人家一番辛苦,就嚐了一勺,沒想到真的很好喝,菌菇的味道也沒有往常那樣濃厚。


    素月看夫人自個夾過糕餅,對一旁的婢女笑道:“後廚費心了。”


    那婢女退到一邊,對素月搖搖頭道:“是侯爺疼惜夫人,特意交代了後廚。夫人不吃某些東西,興許是做法不對,就讓後廚試試換些烹調的方式,果然對了夫人的口味。”


    許含珠正夾過糕餅,聽見婢女的話手上一抖,筷子打架,糕餅掉進了粥裏,濺的手背都是湯汁。


    她可沒聽說戰霆還特意吩咐了這樣的話。反倒是以為他故意懲治自己,才讓後廚做自己不喜歡吃的菜。這麽一想,自己似乎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許含珠低著頭戳碗裏的糕餅,心裏想著晚上再見他,忽然就別扭了起來。


    但是戰霆今日沒有回府。


    晚膳前,有人來送了口信,說軍中事務繁忙,無暇抽身,今日不回府了。


    許含珠聽到這話,起初心裏鬆了口氣,而後一晃而過的竟然是一點失望。戰茗卻習以為常,哦了一聲就打發送信的人回去了。


    常氏對許含珠解釋道:“霆兒在軍中,有時是忙碌了些。”


    許含珠抬臉一笑,好像並不在意夫君回不回來一般搖搖頭。


    她今天可以獨占大床,並沒有什麽不好。至於那一點點的失望,暫且忽略不計。


    但是接下來的幾天,戰霆依舊沒有回來。他似乎在軍營裏紮了根,每日隻差遣人送信回來。這頭一天兩天倒沒什麽。


    隻是六七天過去,老夫人終於在飯桌上摔了筷子。


    “他還長在那軍營裏了不是!”


    送信的人也是無奈,抬眼對常氏解釋道:“老夫人,這會兒正是春耕的時候,最怕邊境五國來擾,這是關乎民生的大事,侯爺巡防重任在身,不能不管,還請老夫人見諒。”


    常氏哼了一聲:“他再忙,還差回來吃頓飯嗎。以前就算了,這會都成家了,不知道顧及一下府裏的人嗎。”


    戰茗看娘親氣急,擺手讓送信的人回去:“娘,何必跟送信的生氣。我哥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許含珠也趕忙端了茶,連連搖頭道:“不氣,不氣。”


    她其實並不在意戰霆回不回來,畢竟他們隻是徒有夫妻名分罷了。但是每到吃飯時,四張凳子三個人,似乎確實有些空落落的感覺。


    常氏歎氣:“這哪裏是過日子的樣子。”


    戰茗略微思索,對常氏笑道:“娘,哥哥不回來,那我們把嫂子送過去呀。”


    什麽叫把自己送過去?許含珠伸手打了一下亂出注意的戰茗,臉上有點焦急的搖搖頭。


    “嫂子別害羞啊。”戰茗嬉笑一聲,扭身湊到常氏耳邊嘀咕了幾句。


    許含珠最頭疼,就是戰茗的古靈精怪,總是想一出來一出,這會指不定又出什麽餿主意。常氏聽過,竟然點點頭,對一旁的仆從吩咐道:“去備車,等會送含珠去軍營。”


    一旁素月心想,這也太心急了,侯爺幾日不回來,這就要追到軍營去?思慮過還是開口問答:“老夫人,這讓夫人去軍營合適麽?人多眼雜的。”


    常氏不以為意的揮揮手道:“我當年就是這麽追著霆兒他爹的。”


    許含珠心裏一曬,她婆婆這麽彪悍?但是她並不想繼承婆婆的衣缽。雖然心裏是拒絕的,但還是被硬塞上馬車,順便帶了慰問品,一盒紅豆酥。


    正是暮色西合的時辰,金陵城逐漸亮起了燈火,她撩開簾子看街上逐漸人煙稀少,一輪紅日緩緩消失在地平線下,稀薄的雲層浸染了赤霞橘光,又逐漸消散,最後融入夜色燈火。


    她來的突然,營門口的守衛通傳後,戰霆匆匆趕來。許含珠撩開車簾,多日未見的兩人對視一眼。


    她在車上嫣然一笑,他在車前暗自深沉。


    許含珠手指一鬆,放下了車簾。他似乎並沒有任何驚喜,甚至可以用冷淡來形容見到自己的神情。這是為什麽?


    馬車繼續前行,坐在裏麵的許含珠卻有些氣惱,自己都巴巴的過來了,給一個溫柔點表情有這麽難麽。心底這一點酸澀像是蒸騰的霧氣,從心底直衝向喉頭,噎的她說不出話來。手裏的點心盒子都想扔出去。


    這會兒馬車裏隻有自己,許含珠不用裝著傻樣子,她最近都少言寡語,這會終於得空自言自語一番,盡情的釋放了一把情緒。


    到了寢帳,她下車的時候才發現,戰霆根本就沒跟過來,隻差了個人領路而已。


    領路的將士將她們送到營帳,行禮後道:“夫人在此稍等,侯爺軍務繁忙,怕是要過會兒才來。”


    許含珠哼了一聲,提著食盒就進去了。


    帳子還是那日的擺設,甚至桌上的紅色桌布都沒換,喜慶的紮眼。素月陪在一旁陪著,其實也沒過多久,但心情急躁起來就覺得仿佛時間都被拉長了。


    她打開食盒,紅豆酥方方正正的擺在盤子裏。


    他人都不來,那吃的也不用留了。正好自己還餓著呢。


    許含珠伸手撿了一塊,三兩口吃下。


    “哎,夫人……”這是給侯爺帶的,夫人怎麽就自己吃起來了呢。素心看許含珠臉色不悅,咽下了後半句話。


    心裏有氣的人一口接一口,直到嘴裏發幹才知道要找水喝。再看盤子裏隻剩一塊紅豆酥孤零零的擺著。


    許含珠推開食盒,左右這凳子是坐不住了。她幹脆的起身,就往外走去。素心跟來,被她一把推了回去。


    “夫人!”素心不知道許含珠要幹嘛,隻能幹著急。


    “心心,不要。”許含珠撩開營帳的門簾,自己走了出去。她知道議事營帳在哪裏,自己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忙,連跟自己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夜色如墨,遠處麓山輪廓若隱若現,許含珠走在營地,心裏盤算著見到戰霆要什麽表情才能表達自己的不滿。


    等她走近了,才發覺營帳裏似乎很安靜?不是說忙於軍務麽,怎麽會沒動靜?


    門口把守的士兵見過許含珠,認出來者後忙行禮問好。


    許含珠無視兩人,徑直撩開營帳門,進去卻聞到一股血腥氣。


    她看見戰霆光裸著上身坐在一旁,右肩一道半掌長的傷口刺目駭人,甚至還有鮮血滲出。


    他怎麽受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之弄嫁成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鸞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鸞九並收藏重生之弄嫁成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