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含珠仍在母家時,孟氏恨不得將她捧在手心裏,除了素心素月伺候外,雜活更是一概不粘手。別說種地了,她連吃飯的碗都沒洗過一隻,許侯府的下人事無巨細的替她打點著。莫說許侯府,其他府裏的少爺小姐也都金貴著,從沒聽過有學著做粗活的。


    但看著戰霆的架勢,除卻認真還有些熟稔,莫非他真的擅長這些農夫做的雜活?這堂堂的大將軍,閑暇愛好總不會是鋤地撒種吧。


    她兀自想著,有些奇怪的看著戰霆,那人卻毫不客氣的把手中裝著紅豆的碗塞進了她手裏。替她挽起袖子來。


    他順手就這站著的位置,動作自然,仿佛這就是稀鬆平常的事情。許含珠略微寬大的衣袖被他兩三下挽起來,既平整又好看,竟不比侍女的手藝差。


    許含珠捧著碗,一動不動,倒是方便了他的動作。然而她卻不是傻站著,就這麽片刻的功夫,心裏卻生了許多想法,卻又細密的纏在一起,悄然沿著心頭往四肢蔓延去,一陣陣的發熱。


    他側臉浸潤在日光下,蜜色的肌膚更加潤澤,讓許含珠想到以前吃過的奶油焦糖,接過就不自覺的吞了口水。


    戰霆雖然眼睛落在小妻子手腕上,卻察覺到了她十分微妙的眼神,若是突然掃一眼過去,她定是慌亂的將視線挪開,倒不如多享受一會兒她的注視。況且,她目光中也不再隻是好奇與驚慌,更像是會無意識的追隨自己的身影。雖然自己是征戰沙場的人,對自己的容貌並沒有過多的在意,可若是她喜歡,那就另當別論了。


    如此想來,身形高大的男人站的更加筆挺了,猶如崖壁的鬆柏,英朗氣質渾然天成。嚴肅的人認真起來又不失溫柔,讓許含珠想到了一個流行詞——老幹部。當然,戰霆並不老,反而很年輕。


    戰霆撚起一顆紅豆,躬身放在土裏,而後對許含珠說到:“我放一顆豆子,你就用腳把土踩結實,是不是很簡單?”


    捧著碗的人遂用腳將兩旁的土攏到中間,再重重的踩了幾腳,反問道:“這樣?”


    “對。”


    戰霆抓過一把紅豆,繼續一顆顆丟進土地裏,後麵的許含珠就像小尾巴一樣跟在後麵,認真的把土踩結實。這會日頭正好,戰霆的身影恰巧落在後麵,就真成了踩影子了。


    一溜田壟距離很長,走過一半,許含珠便不耐煩道:“我要扔豆子!”其實是土地弄在了她的繡鞋,而她今日恰巧很喜歡這鞋子的花樣,便想把這差事交給戰霆。


    她聲音不大,卻不像是在商量,反倒有些撒嬌的意味,戰霆聽得心頭一酥,轉身將小妻子手中的碗經過來,卻不把手中的豆子放回碗裏,繼而道:“手伸出來。”


    許含珠乖乖伸手,一小撮豆子落盡掌心,竟然還是有點暖的,帶著對方掌心的餘溫,說不出的溫情脈脈。那一顆顆小紅豆好似落盡了心坎裏,就要往土裏鑽。她攥著紅豆趕忙跑到前頭,再不看後麵的人。


    她故意走的快些,想要跟戰霆拉開幾步的距離。又故意將兩顆紅豆丟的間隔老遠,想讓他好一頓忙碌。誰知轉身卻看見他人高馬大,倒是忘了他那一雙大長腿,此刻派上了用場,輕鬆一跨便追上了自己的步子。


    許含珠心裏一笑,又故意將豆子丟的老遠,自己往前快走了幾步。戰霆早看出她這點小把戲,不聲不響的繼續長腿逼近,竟是步步緊跟,與她始終半步之遙,甚至還背著手一副閑情逸致的樣子。


    她雖然頂著長寧侯夫人的名號,卻是自在慣了。在京中就沒什麽侯門小姐的規矩,來了北境更是放飛自我,幹脆提著裙子飛奔了起來,站定後來了個天女散花,小豆子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


    戰霆一挑眉,這是明擺了要故意折騰自己了?他提氣一躍,眼神銳利的盯著土裏零星的褐色豆子,順勢飛速的將土地踩結實,幾步不用多餘的步伐,片刻後完工站在小妻子跟前,大氣都不帶喘一下。


    他向來沉穩嚴肅,甚少這樣跟著別人玩笑。等略微冷靜下來,不禁好笑。含珠胡鬧就算了,自己也被牽著走。


    許含珠與他對視一眼,突然間心有靈犀般的笑出聲來。不同的是,許含珠笑的肆意,而他隻是嘴角微動,卻仍然掩不住笑意。


    好好的農活,變成了夫妻間的遊戲。雖然無意,卻讓旁觀的人都忍不住調侃。


    “侯爺夫人感情真好啊!”


    “就是,這不新婚,蜜裏調油呢吧,哈哈。”


    這田地裏都是許侯府的人,走到哪裏都免不了被看著,許含珠幹脆也不躲了,就這麽大大方方的讓他們說,隻是紅了耳根子,還用小手不住的扇風,借此掩蓋心裏的波動。


    正午時分,戰茗帶著幾個家仆趕來。到底是心野的丫頭,在府裏待不住,就自告奮勇的承包了送飯的人物,順便帶著團團出來放風。


    戰霆雖然陪著許含珠胡鬧了一陣,但還是沒忘了要巡查大片的土地,便叫了隨從跟著,讓許含珠坐在路邊臨時搭建的草棚裏休息。


    戰茗帶著午膳過來,團團撒歡一般的飛奔出去,一溜煙的鑽到了草棚裏,在許含珠腳邊直打轉,嗷嗷的叫著搖尾巴,樣子傻裏傻氣。


    許含珠也是餓了,搖手招呼道:“阿茗阿茗,這裏這裏!”


    戰茗穿了一身藕粉的春衫,倒是一改往日的英氣,今日顯得更有少女的嬌柔。可就是行動見暴露了本性,遺傳戰家的大長腿,跟她哥哥簡直一個版本的步子,走路生風般的就過來了。


    婢女手腳麻利的擺好東西,隻是不見素心素月。許含珠疑惑:“心心、月月呢?”


    “哦,她們今日跟著娘去集市了,說是要買些不料給咱們做幾件新衣裳,好在廟會穿呢。”


    “廟會?”許含珠拿起筷子,心思卻被戰茗說的廟會勾走了。


    “這是咱們金陵的風俗,春耕後要有廟會,還有祈願,說是為了風調雨順。哎,說這麽多嫂子你也不一定懂啦,反正就是好玩的,到時候咱們一起去好不好?”


    說起廟會,戰茗也眼神發亮。這丫頭生性好玩,能讓她如此興奮的廟會,肯定也十分有趣。許含珠心裏不禁期待了起來,點了點頭,答道:“恩,跟阿銘一起去玩。”


    今日在外就餐,自然比不得在府裏方便。加上戰茗總共也就三個人,所以府裏後廚準備了五個菜,三葷兩素,也算是夠吃了。一人添一碗飯,就這眼前的田野風景,倒是很有風雅的情趣,心情可比在軍營裏舒暢的多了。


    戰茗吃幾口飯,就要跟許含珠散碎的說上幾句,一點都不在乎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許含珠雖然不怎麽答話,卻也樂得聽一些八卦小事。團團趴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主人吃飯,饞蟲漸起,也低聲嗚咽兩下,示意主人自己的存在。


    許含珠聽見腳邊的動靜,夾了一筷子肉片放在地上。團團聞著香味,吧唧著嘴吃的開心。許含珠還想再夾一筷子,卻發現這葷菜裏的肉似乎都不多了。自己本就貪嘴,倒是忘了還有一個人沒來吃飯呢。於是筷子方向一轉,夾了一筷子素菜放在地上。誰知團團也是識貨的小東西,聞聞地上的青菜,沒有一絲肉味,竟然也一扭頭走開了。


    這傻狗還挑嘴!許含珠氣呼呼的瞪了團團一眼,不再理會它。


    她匆匆拔了幾口飯,又吃了些素菜。旁邊的戰茗放下碗筷笑道:“嫂子,這糖醋排骨可是你喜歡吃的,怎麽不多吃幾塊啊。不會,是給我哥留著呢吧?”


    許含珠心裏歎氣,這兄妹倆果然都不是什麽“善茬”,戰茗是逮著機會就要調侃自己,好像一天不說就牙癢癢似的。前兩日在府裏,她有空就要來屋裏纏著自己問軍營裏的事情。好在自己隻要擺出困倦的模樣,素心就心領神會的請她回去。


    對這種吃瓜圍觀群眾的八卦心態,就要以毒攻毒。想聽八卦,那就說給你聽唄。


    “恩,留給夫君吃。”許含珠擺出乖巧臉,一本正經的答道。不嬌羞、不造作,就是一張真誠臉。


    這反而讓戰茗覺得沒意思了,這口氣這神情,哪裏有一點嬌羞嘛!可不對啊,她那鐵板一樣不近女色的哥哥都主動把人留在軍營了,這日日相處,就沒一點小夫妻恩恩愛愛的意思?嫂子再傻,也不能一點都沒感覺吧。


    許含珠焉能不知她這個小姑子操的什麽閑心,幹脆也放下碗筷道:“吃飽了。”接著起身出了草棚,團團也跟了出來,嗷了一嗓子,小腿撒歡跑得開心。


    午後陽光正好,春風透著暖意,陣陣拂過,吹的人骨頭都有些酥軟。許含珠隨意的走著,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裏,隻覺得地裏幹活的人好像不是剛才見過的,莫不是走錯了地方?


    她正要往回走,就聽見後頭一陣淩亂額腳步聲,還有團團的哀嚎。


    “嗷!”


    許含珠回頭張望,卻看見團團被兩個家仆模樣的人按在地上,可憐的亂蹬爪子,卻無法掙脫。在看家仆後頭,可不就是那日在集市碰見的“土豪”公子嗎!


    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啊!許含珠直覺不妙,見對方氣勢洶洶,便聽見那“土豪”公子看口道:“怎麽著,又見麵了,今日小爺可要好好跟你算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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