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景元猛地抬起頭,不可置信地看著鄭皇後:“母後,您……”


    “話都說到了這裏,我也不怕你知道。”鄭皇後不緊不慢道:“本宮已請了聖旨,在陸歡歌年紀稍大之時,就會賜婚顧清遠。”她看著簫景元驟然煞白的臉色,“到那時……豈是她說不嫁就能不嫁的?”


    鄭皇後扶住身邊的宮女,款款走過簫景元。簫景元回過頭去看自己的母親,看到金鳳翱翔的寬大裙擺逶迤在她的身後,鳳冠之上珠翠繚繞,九隻赤金打造的鳳凰,口銜珠滴,光華流轉,彰顯著一個王朝皇後的尊貴。


    簫景元低下頭去,眼眸中明明滅滅,慢慢地握緊了拳頭。


    候在他身側的貼身太監走過來,附身扶起了他:“殿下,您吩咐的東西奴才已經送去了。”


    簫景元順勢起身,撣了撣衣擺,先是低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沉聲道:“好,將同樣的東西送一份去顧府,並……帶個話給顧清遠。”


    “殿下要奴才捎什麽話?”


    “就說……”簫景元咬了咬牙,“我最心愛的寶貝給了他,請他務必珍惜。”


    ·


    顧府朗月居內,當顧清遠聽到這句話後,隨即就怔住了。等他送走了東宮的掌事太監之後,顧遲小心翼翼地問:“公子,太子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啊?他給你什麽寶貝了?”


    顧清遠低頭沉吟片刻,然後輕聲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太子應該是放棄陸姑娘了。”


    顧遲很奇怪:太子把心愛的寶貝給了公子,怎麽就是放棄陸姑娘了呢?


    看他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模樣,顧清遠拿完好的左手敲了敲他的腦袋:“唉,笨成這樣,我當初怎麽就挑中了你?”


    說罷施施然出門去了,留下一個捂著腦袋的顧遲在後麵喊:“公子,公子您的腿沒事吧?!”


    顧清遠並未遠離,而是去了房間旁邊的書房。他鋪開一張宣紙,狼毫蘸飽了墨,提筆準備寫信。因著右手尚有傷,他這封信便是左手執筆,於是寫得極慢,足足過了一個時辰才寫完並封好。


    他將信遞給顧遲:“喏,把這個派人去送給我爹。”顧遲應聲而出,誰料門還未關上,顧清遠就聽到門外有人來報:“公子,有客來訪。”


    顧清遠一點兒也不奇怪,他最近因著頻頻出事,京中同顧府交好的一些人家都沒少來看他。他本以為是與自己素日交好的一幹公子們,可是當此人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是真真正正的震驚到了。


    來者一襲雲水紋繡滾邊的月白袍子,烏發簡單地束在腦後,更顯得眉眼深邃,舉手投足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儀,居然是彰桓帝!


    還沒等顧清遠反應過來,從彰桓帝身後探出一個熟悉的腦袋,正是蘇衍。他笑眯眯地衝顧清遠打招呼:“清遠,好久不見呀。”


    顧清遠愣了半晌,反應過來之後就立刻跪下行禮:“草民顧清遠見過……”


    “免了免了。”彰桓帝擺了擺手,“什麽草民不草民的,你爹同我私交甚好,我微服在外,你稱我一聲世叔也可。”


    要說彰桓帝同顧瑀私交甚好,顧清遠也是知曉的,因為他之前見過一次彰桓帝,就是在他爹的棋桌之上。二人你來我往、殺伐鞭撻毫不客氣,彰桓帝還給了顧清遠一塊上好的徽墨。


    多虧他從小就極佳的記憶力,才能讓他一眼認出彰桓帝。


    蘇衍笑嘻嘻地衝二人眨眼:“把大伯帶進來,我也算功成身退啦,你倆慢慢聊,我去門口守著。”說罷一閃身就出去了。


    顧清遠請彰桓帝坐在了他平日常坐的榻上,又斟了一杯茶給他。彰桓帝接過茶,隨意地翻了翻麵前書案上略顯淩亂的一遝宣紙:“這是你寫得麽?”


    顧清遠袖手立在彰桓帝一旁,恭敬道:“回陛下的話,是。”


    彰桓帝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你坐吧,不要拘束。”


    顧清遠四周看了看,選擇了一個比較穩妥的位置,在彰桓帝對麵坐了下來。彰桓帝抬眼瞟一記他被包的嚴嚴實實的手,狀似無意地問道:“手是怎麽傷的?”


    顧清遠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彰桓帝——他正在翻看自己曾經寫過的一些東西,看似十分隨意的模樣。


    顧清遠心道:這您還能不知道麽?就算你說你不知道,難道我信麽?


    可是他當然不能這麽說了,於是他組織了一番語言:“此番是事出有因,情急所致而傷。”


    聽他這麽回答,彰桓帝居然明顯地勾了勾唇角:“朕看你還沒多大,怎麽比你爹還要老成呢。”


    他這話聽不出是褒還是貶,顧清遠不知道說什麽好,也就沒說話。彰桓帝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顧清遠,又笑了:“你和朕的太子很像,都是年紀輕輕就老氣橫秋的。”他甚至皺了皺鼻子,“還沒有衍兒調皮有趣。”


    皇帝如此隨和,顧清遠的防備也卸了一半,他微微笑道:“太子殿下英武不凡,蘇世子聰*黠,都不是清遠比得上的。”


    “顧家的家教究竟是怎麽教的,居然能把你教成這樣?”彰桓帝上下打量著顧清遠,道,“小小年紀,為人做事就如此滴水不漏,看來堪當國之棟梁啊。”


    顧清遠尚未明白為何皇帝迅速將話題轉到了國事之上,然後就聽到彰桓帝接著問道:“朕聽說,你同陸家大小姐有過不少交集?”


    皇帝這話題的轉換速度……顧清遠愈發警惕,堂堂一國皇帝,為何偏偏來關心大臣之子呢?他猶猶豫豫道:“隻是……有過一麵之緣。”


    彰桓帝還是看起來漫不經心的:“據我所知,可不止一麵呐。”他見顧清遠神色有些緊張,心下微哂:再怎麽老成穩重,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罷了。他也不再逗他,而是起身離開,在出門之前還笑著告別。


    蘇衍衝顧清遠眨了眨眼,然後隨著彰桓帝離開了。


    顧清遠送走了彰桓帝之後,坐在書桌後許久,還是心中起伏不定:怪不得皇帝來時要帶著蘇衍,因為府中仆人知道蘇衍同自己交好,會直接領到自己的院子裏,彰桓帝跟在蘇衍身後,根本不會被察覺。


    而彰桓帝對自己說的這些話,究竟什麽意思?他提起陸歡歌又有什麽獨特的含義麽?肯定不會是閑的無聊來找自己閑話吧……


    顧清遠思來想去,還是猜不透皇帝的用意,見天色不早,手和腿都隱隱作痛,索性喝了藥直接躺下入睡了。


    ·


    次日一早,顧清遠是被一陣嘈雜聲吵醒的。他不知發生了何事,推開房間門正準備喚人來問,便見顧遲一臉興奮地奔了過來:“公子!公子!”


    顧清遠蹙眉:“什麽事樂成這樣?”


    顧遲身後跟著笑容滿麵的顧夫人和顧汶迪,還有一幹喜氣洋洋的家丁,顧清遠更摸不著頭腦了:“怎麽了這是?”


    顧遲展開手中的一張大紅的紙,喜上眉梢道:“公子,恭喜您,秋闈張榜了,您是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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