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從白麝星回來之後,路德維希就沒再見過霍曼。


    但這不意味著路德維希就完全不知道他的消息,離開醫院的時候留意過三三兩兩的護士討論的關於霍曼的消息,總結出來就是:霍曼沒死,目前也沒太大問題。


    他就說,霍曼那個哨兵,要強的要死,誰出事他都不可能有事。


    更何況,霍曼是冒充他身份的冒牌貨,雀占鳩巢這麽多年,還不敢怕死的把他當向導喜歡,就是死又和自己有什麽相幹?不正好取而代之?


    話雖這麽說,路德維希的心中卻莫名有幾分不甘心,可是細想也說不清楚其中緣由。


    哈伯家的宴會邀請的賓客較少,在加上大多都是自持身份的貴族,因此也並無一般聚會那樣的喧鬧。


    隻不過這平和靜雅卻絲毫沒到達路德維希心底,他疾步轉完陽台又走下園亭,人群中來去卻並未發現霍曼的身影。


    四處尋不到,心中便多了焦躁,路德維希眼瞼微斂,眉頭皺起。


    “lovebirds~lovebird~”老子在旁邊拍著翅膀唱起來,圓滾滾的肚皮一抖一抖。


    園亭裏果然到處都是一對對卿卿我我的小情侶。冷不丁旁邊多了個怒發衝冠,氣勢囂張的銀發男子,紛紛作鳥獸散狀,誰也沒想上前惹不痛快。


    路德維希搜尋未果,卻被驚擾的“愛情鳥”撲騰撲騰的晃了眼,當下情緒極差,抬腳往稍顯僻靜的林蔭處走去。


    哈伯家的庭院比樓內麵積要大,因此人煙稀疏的林蔭處不少。路德維希來回踱步,試圖從空氣中探尋到西蒙和他相同的信息素,卻突然之間發現了左前方明顯的精神波動。


    比起向導,普通人和哨兵對於精神力操控並不熟悉,可是前麵這精神波動顯然已經浩大到扭曲空間的狀態。都這樣了,路德維希再感知不到就是傻子了。


    他向前邁了一步,腳卻被一個東西抱住了,一隻白鼯鼠出現在了眼前,眼中漩渦一樣旋轉。


    路德維希精神一振,隻一秒破除了白鼯鼠的精神暗示,當下抓起它,扔了出去。可以看出,這向導剛剛成年,對於精神力的控製並不熟悉。路德維希冷笑一聲,果然看見前麵的精神壓力驀地一潰,大步走去果然在不遠處發現了人影。


    “三殿下,你答應我吧。我是真的喜歡你。”


    “好。”清冷,熟悉聲音揭示了主人的身份。


    這聲音聽得路德維希渾身一震,猛地抬眼,果然兩個身影重疊在一起。


    那個精神體是白鼯鼠的向導正對著他,滿麵幸福的笑容,蜷縮在霍曼懷裏。那姿態之惡心,讓路德維希慪在心底裏的火氣當下衝到了腦門,他還不及想是為什麽,身體已經現行行動了。


    兩個人齊齊飛了出去。


    丹迪不堪重負一下暈厥過去。


    而霍曼卻反而清醒過來了,他剛才一時間被丹迪操控,沒能這掙紮出來。現在反應過來,才發現是外力撞擊,衝撞到了樹幹上。


    霍曼扶著樹幹站起,扭頭看看暈倒的丹迪鬆了一口氣,卻沒想到被一雙大手掐住了下巴。


    眼前正是他心心念念很久的臉。


    路德維希咬牙,正想開口質問,卻發現不知道問什麽。明明眼前這個人口口聲聲說喜歡自己,轉眼間又對其他的向導投懷送抱,兩麵三刀其心險惡。


    銀發撫過霍曼麵龐,輕柔又冰涼,和路德維希這個人截然相反。這讓他想起了之前他出手截斷了路德維希的幾縷額發,至今仍珍藏在隨行宮和床頭櫃裏。


    霍曼能看出路德維希在生氣,他從來無機質的燦金色瞳孔如烈火般燃燒,多了些人間的顏色。


    “你剛才在幹什麽!”憋了半天憋出來這麽一句。


    霍曼雙眼一眯,桃花眼尾帶出一絲戲謔,死皮賴臉:“你嫉妒我抱別的向導?”可算輪到他調戲一會了。


    路德維希青筋暴起的雙手顯示了他的緊張,微微合上的眼瞼掩蓋住了他的疑惑。這算哪門子嫉妒?他隻是……受不了霍曼用他的身份幹這檔子事。


    趁著路德維希走神,霍曼伸手去抓他的脖子。路德維希慣性往後一躲,脖子上的掛鏈卻隨著慣性跳起,被霍曼抓在了手裏。


    霍曼也一愣,他本意是想拉住路德維希的脖子好好調戲一把(畢竟現在除了這個大約也沒什麽讓他開心的了),卻沒想到反倒抓住了他的掛鏈。


    霍曼手微微張開,定睛一瞧,透明的小瓶中是一個瑩白的小草,不,比起個,用朵才能形容出它的妖嬈。他愣住——


    “和這個一個味道。”路德維希的聲音在記憶中響起。


    “沒有味道啊。”明明沒有味道。


    “就是一樣的味道。”


    “什麽問題?”


    “那裏麵放了虛無草。這玩意根本不該往裏麵放的......”


    記憶紛至遝來,霍曼幡然清醒,眼中不可抑製激起了鮮紅,恐懼使他的表情扭曲。


    路德維希看手上拽起的人表情猙獰,還以為弄疼了他,手一鬆讓霍曼脫了出去。


    霍曼腳卻連站的意思都沒有,腿一軟跌在了地上。


    路德維希嚇了一跳:“嗬,你是啥了嗎?”


    他鬆開了霍曼,霍曼的表情也沒有好轉。


    “你怎麽了?”路德維希皺眉,那種似曾相識的手足無措又來了。


    霍曼怔怔坐在地上,聽見這話仰起頭。


    “你……你怎麽!”


    霍曼的臉上不知何時全是淚水,半數已經流到了下巴頦,還伴隨他一噎一噎的哭泣聲音。路德維希驚了,他現在已經不是手足無措了,而是被不知名的力量定在了地上,腳趾都動不了。


    “你哭什麽!”好一會兒路德維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有那麽疼嗎?”


    他明明都這麽拎著多少次了,也沒見他疼哭啊!


    這是路德維希第一次看見霍曼哭,很忙明顯的把他嚇著了。霍曼脾氣差但是性子硬,就算之前骨頭被他折斷哼都不哼一下,從來沒見他主動哭過,怎麽會這麽毫無預兆的……


    路德維希被霍曼搞的腦袋疼,折騰半天摸不著頭腦,當下兩根手指捏著霍曼肩膀試圖把他弄起來,惡聲惡氣:“別特麽哭!”


    奈何霍曼不配合,路德維希不敢用力,這動作沒有絲毫作用。


    這畫麵看起來無比詭異,路過的幾個賓客看見這情形也繞道而行。


    霍曼怔怔看向路德維希,茶綠色的瞳孔容納了整個宇宙,幽深又銳利,像是要看清楚他皮膚上的每一個毛孔。


    路德維希實在搞不懂這貴族少爺是怎麽個脾性,眼看霍曼坐在他腿下哭也不是事,於是皺著眉頭伸手要把他摟起來。


    卻沒想到看似無力的霍曼狠命的把他一推,自己連手帶腳的爬了起來,跌跌撞撞的狼狽離去。


    路德維希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焦躁回來了,伸手狠錘樹幹,這都什麽事啊!


    他明明是過來找西蒙的,到底怎麽搞成這樣的。


    鸚鵡老子已經巡視了一圈,拍著翅膀停在了路德維希旁邊的樹枝:“嚶嚶嚶(*’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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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管家如常吩咐隨行官們擦拭家具。今天,三殿下久違的出去了一天,定好在哈伯家的晚宴上吃飯,少見的不需要他們操刀。


    雖然三殿下開荒回來脾氣好了很多,不怎麽找他們茬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就是當擺設了。


    作為了50年管家,老管家皮耶羅的座右銘就是:主人要求的要百分之二百的完成,主人沒要求的更要百分之二百完成!


    這才是一個好隨行官的標準!


    就在隨行官咬牙拚命幹活的時候,隨性殿的門卻開了。


    他們敬愛的三殿下失魂落魄的進來了。


    這個表情最近老管家經常在霍曼的臉上看到,隻不過這一次,顯然比之前嚴重數倍。


    霍曼周身的氣場都不一樣,如果說之前還是活人的表情,現在的霍曼更像是行屍走肉,絕望的氣息像是要奪走周圍人的呼吸。


    隨行官們非常有眼色的退下,生怕招惹到明顯心情黑暗的三殿下。實際上霍曼現在根本看不見他們,瞳孔發灰,渾然不覺外界發生了什麽變化。


    老管家有些擔憂,試圖叫住他:“三殿下?三殿下?”


    霍曼踉踉蹌蹌的走,正麵撞上了老管家。


    他猛然回過神,茶灰的雙眼定位到了老管家縮在,雙手握住他的肩膀,用嘶啞的聲音說:“母後來時住的房間在哪裏?”


    老管家一愣:“殿下問這個做什麽?”


    “在哪裏!”霍曼費勁的吼道,實際上他也並沒有發出太大聲音,壓抑的性格已經滲透了骨子裏。


    饒是如此,老管家也嚇了一跳。霍曼除非是被惹急了,否則從沒有跟別人大小聲過。哪怕是心情再差,摔杯子,砸房子,沒有理由也絕不會吼別人一句,貴族的風度使然,早已讓他養成了紳士習慣,即使和詭異的刻薄性子摻雜,也絕不少一分優雅。


    而現在,霍曼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全憑本能在動作。


    “在二樓左數第一間。最大那個。”


    老管家皺眉,心想要不要通知一聲大王子,三殿下的狀態顯然很不對。


    霍曼放下了老管家,轉身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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