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店裏兩個互相對望的人,都穿著輕便的運動裝,廖勝站在店外看著喬振澤,微微咬了咬後槽牙。


    真是冤家路窄!


    再看那個女人,有些麵熟,廖勝想了半天,竟然是在那家狹小的日料店裏有過一麵之緣。


    緣分這東西真是說不清道不明,世界那麽小嗎?仿佛每個人都繞著紅線,一牽扯就拉緊好幾個人,而現在喬振澤望著那個女人微笑,這笑容明眼人一看便知涵蓋了太多男人對女人的渴求,廖勝冷笑,得打個死結!


    廖勝不慌不忙得走到店裏,假裝路過喬振澤身旁,不小心撞到他,廖勝說著抱歉,抬頭看著他,詫異得指著“哎呀呀,這不是喬總嘛?幸會幸會,沒想到在這能見到你。”


    喬振澤斜睨著他,帶著冷漠與諷刺“好久不見廖總。”


    “哪裏是好久不見,不上周才見過嘛,你忘了,網紅大會,你搭著個小明星——”廖勝故意回頭看看季橙“哎呀,這是你新女伴?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沒看見。”


    季橙低著頭,廖勝走過來手搭在她肩上“你是……明星?”


    店裏麵的店員聽著這段對話都大眼瞪小眼得看著這邊,季橙也有些無奈,但坦然得抬頭看著廖勝,揮開他的手“不是,我是他手下的員工。”


    廖勝一拍手,又走到喬振澤麵前“哎呀,喬總,換路子了,現在內部搞發展,真是手到擒來,肥水不流外人田?。”


    季橙看了看她們,這人的來意分明是衝著喬振澤,自己也沒必要在這當炮灰,她笑了笑“我先走了喬總。”說著不由分說得轉身出了門。


    喬振澤一直皺眉看著遠去的季橙,最終挪回視線“廖總,你可是夠陰的。”


    廖勝看看他手裏拿著的速食麵“這麽大的腕兒就吃這個啊,快放下快放下,我請喬總吃點好的。”


    喬振澤冷笑“我看廖總一定是在哪發了大財。”


    “哪有——剛才你說什麽來著?我可真夠陰的?這是哪裏的話啊,再怎麽陰也沒您喬總陰險,要是之前您不陰我們,現在或許我還能請得起燕鮑魚翅,可是世風日下,我隻能給你這麵加個蛋,混蛋的蛋!”


    喬振澤一把耗住廖勝脖領子,湊到跟前惡狠狠得說“這是我跟陳啟的事,你最好少參合!”


    廖勝抖開一張麵巾紙,拿在手裏慢慢捏起喬振澤的手“陳啟的事當然是我的事,曾經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可是我現在看你就惡心,你倒是風光了哈,天天想著泡妞?多關心關心公司,別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廖勝這個人向來說話不客氣,年紀大了更是仗著自己的這點資質口無遮攔,這個性子是好的,對朋友仗義,對敵人嫉惡如仇,原本喬振澤也是被廖勝當兄弟對待過的,現在他忍著怒火,整理了下衣襟。


    “沒想到聖峰到現在沒倒閉,還在做垂死掙紮。”


    廖勝咧嘴笑了笑“承蒙您的厚愛,死不了,等著看你朱樓起——又倒塌。”


    喬振澤輕蔑得看他“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卑鄙?我沒什麽對不起陳啟的,他都沒說什麽,這是社會生存規則,願賭服輸。”


    廖勝心想,那是他陳啟沉得住氣,豹子在咬死獵物前都會在暗處窺探許久,他陳啟等著一招斃命,現在何嚐不是打碎牙往肚子裏咽。


    “你說這話大言不慚的,當年聖峰你出力最少,我說實話,你最孬,最清閑,光靠著一張嘴,最後還套走所有的資源和大家的股份,我們就是太相信兄弟,你等著,你拿著兄弟打江山的血汗錢不燙手,我有讓你砸飯碗的時候!”


    喬振澤冷笑“我倒要好好等著看你們有什麽能耐翻身。”


    廖勝慢慢走出便利店,店員一直盯著他的手,廖勝攤開手“看什麽看!沒買東西,我進來教育教育孫子!”說完就出了店,他揉了揉肚子,剛剛自己其實也想買碗麵吃的,都讓喬振澤攪合了!


    喬振澤一直怒視著廖凡離開,表情上帶著狠勁,心裏其實卻是針針紮得疼,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碗麵,當年聖峰起步的時候幾個人窩在會議室也是天天吃麵,渾身臭油與臭汗混合的味道,舍不得開空調,四個人人手一個扇子互相扇著風,煙灰缸裏插滿了煙頭,後來由於自己的自私與貪念,鑽了信任的空子,擺了公司一道,大家最信任年紀最小的他,法人當時寫得是喬振澤的名字,賣股份時他已經窮困潦到不得不出此下策,拿到錢的那晚隻有其中一個合夥人李楠陪著喬振澤喝悶酒,喬振澤哭得很慘,也隻有李楠聽到了他的心裏話,可是李楠身欠外債三十多萬,這些喬振澤不知情,他也萬萬沒想到一根稻草壓死壯漢,李楠由於債務問題跳樓自殺了。


    喬振澤心裏有愧疚,聖峰組建和初創期陳啟最賣力,他本想開誠布公得找陳啟聊聊,但是由於李楠的事他們再不似兄弟,陳啟也默默得疏遠,喬振澤覺得把好多莫須有的罪名都扣到自己頭上是那麽不公平,漸漸得竟然形成跟陳啟對勢的狀態,他也不想的,他隻是想找個機會坐下來聊聊,結果拖了好多年,便養成了顆硬心腸,別人不願原諒他,喬振澤便自我安慰的任性變成與他們對勢,隻能靠自己的努力與實力證明自己當初選的路沒有錯。


    雖然這條路是踏著兄弟們的鮮血走出來的,但他沒有一刻後悔,也沒有一刻願意低頭服輸,錢換來的巨大成功吞沒了喬振澤最後那一絲良知,他淡忘,他也不得不淡忘過往那些揮汗如雨卻像狗一般乞討別人給生意的生活,他要證明給大家看,證明給李楠看,讓他在天之靈覺得自己是對的,所有的迫不得已都是值得的。


    其實每一次不期而遇的碰麵喬振澤都想開口,可每一次也是見到廖勝冷漠的眼,看到陳啟刻意忍下怒火的表情,喬振澤望而卻步,他始終不願意承認自己是惡人,是劊子手,可生活往往提醒他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當時腦子一熱做出的事情需要他一個人必須扛起來,裝著偽善,粉飾自己虛假的麵孔,永遠活在自己臆想裏,臆想自己是個好人,是個成功人士,不需要別人同情可憐,也不需要太把別人的恨放在心上。


    他內心膨脹,壓得自己喘不過氣。


    他又想到剛剛的季橙,風裏來雨裏去的職場生涯,自己一直飲鴆止渴步步為營,相處的人很多,但真心難求,可是就是這個姑娘一直躲避著躲避著,卻最終讓他朝思暮想的放在心裏,自己也麻木了,勸慰自己好多回,可是開解的理由都不對,也許這就是一見傾心,是心魔作祟,他有些惱怒,惱怒廖勝今天的不合時宜,將原本進展很好的氛圍打回原形,這也是他剛剛咄咄逼人情勢的根源。


    廖勝這邊不以為然,他回到酒店摔了錢夾在床上,狠命得鬆著領口,陳啟靠在枕頭上玩著手機,看他一眼“麵呢?等著吃呢。”


    “吃個屁!看見狗屎了!沒胃口!”


    陳啟覺得好笑“誰惹你生氣了?”


    廖勝坐到床邊甩開皮鞋“讓老子看見喬振澤了,跟個娘們在便利店裏眉來眼去的,看著就煩!”


    陳啟挑眉“哦?你是不衝過去數落人家一頓?”


    廖勝看他“那當然!還能跑了他了?!我還順道數落一遍那小姑娘,真是入了狼窩還偷著樂那種!”


    陳啟放鬆姿勢頭靠著手臂支在腦後“你欺負人家小姑娘幹什麽啊。”


    “那女的我見過,上次日料店喝多那個!”


    陳啟不說話了,愣愣得看著廖勝“你說什麽?”


    “我說——”廖勝一字一頓“就是上次日料店看到的那個女公關,喝高了的那個!”


    陳啟依舊靠在枕頭上,手機裏剛剛玩的遊戲提示著開始的聲音,但他隻是盯著廖勝的眼睛“看清楚了?”


    廖勝站起來脫襯衫“廢話!這還能走眼!倆人在店裏眉來眼去的,喬振澤那個孫子看人家就像到嘴的肥肉一般,眯縫著眼,就差生吞活剝!”


    陳啟再不說話了,窩了窩枕頭,盯著天花板,廖勝看看他。


    “我說,老兄,你能不能問點重點,比方說我怎麽數落喬振澤的,你聽聽,保準大快人心。”


    陳啟還是望著天花板,悶悶得說“我不想聽。”


    廖勝嗔怪得推他一把“餓得吧~就知道你不吃飯沒精神頭,我叫了外賣,咱們到西安了,怎麽著也得搓一頓羊肉泡饃啊~”


    陳啟緩緩站起來,把手機扔進被子裏,他低著頭“那女人——”


    “什麽?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楚。”


    “沒事。”說著陳啟路過他徑直朝浴室走去,廖勝回頭看他“你幹嘛啊?躲什麽啊。”


    “我洗澡。”


    “不是剛洗完嗎?”


    “再洗一遍。”


    浴室傳來水聲,廖勝靠在躺椅裏看著浴室磨砂玻璃裏映出那個一動不動的人影,廖勝歎口氣,起身一把拉開浴室門。


    陳啟還穿著浴袍,支著水台望著漸漸蓄滿的水池,廖勝靠著門“陳啟,你有事瞞著我。”


    陳啟沒回頭,鏡子裏的他麵無表情動了動嘴唇“沒有。”


    “你有事瞞著我。”廖勝又肯定得重複一遍“一起並肩奮戰這麽多年,你一個舉動我就知道你有事。”


    陳啟抬起頭,從鏡子裏看著廖勝,對上目光的瞬間他無奈得笑笑“廖勝,我可能要栽在女人上了。”


    廖勝不以為然“兄弟和女人,你選一個。”


    陳啟洗了把臉,再次抬頭,濕漉漉的臉映著浴室明晃晃的燈,他點點頭“當然選兄弟。”


    廖勝轉身拉上浴室門“那就行!你趕緊的,一會兒外賣就到了!”


    廖勝心裏想,那個女人,陳啟雖然不承認,但一定認識,而且有貓膩,大大滴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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