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菜一塊錢兩捆,五毛錢不賣,但季橙也沒想到鯽魚湯端上來的時候陳啟真是毫不浪費的全放進去了,關鍵是你也切碎了放啊,整根整捆的漂浮在上麵,季橙拿筷子扒拉著“這是什麽?辣條湯?”


    陳啟白她一眼“家裏有袋胡辣湯的調料,我看快過期了,就放裏麵了。”他起身看著端坐在餐桌邊的季橙“還有個西紅柿炒雞蛋。”


    還算有一線希望,至少西紅柿炒雞蛋是在我大中華的土地上最簡單最家常的菜。


    端上來的時候季橙目瞪口呆,照例用筷子扒拉下“刷鍋的時候西紅柿和雞蛋不小心跑進去了,對嗎?”


    陳啟一本正經得坐在她對麵,煞有介事得看著這一桌子“豐盛”的晚宴,鯽魚湯,西紅柿炒雞蛋,炒土豆片,尖椒肉絲。


    當然,還有兩碗大米飯,也是今天唯一成功的一道。


    季橙也盯住飯菜愣神“我覺得耶穌就坐在我旁邊……”


    最後的晚餐,達芬奇若是複活,也難畫出目前季橙所見的場景。


    陳啟挑挑眉,還有些躍躍欲試,還有些忐忑“你嚐嚐。”


    季橙賞臉夾了口尖椒肉絲,慢慢放到嘴裏,沉默良久後點點頭“熟了,能吃。”


    陳啟已經開始給她盛湯了,放到她麵前“喝一口。”


    季橙今晚真是配合度完全高破天際,她舀了一口慢慢品嚐“香菜湯,沒有魚的味道,但是當養生湯喝還不錯。”


    陳啟沾沾自喜,至少她吃了——有三口嗎?沒數。


    季橙看著這樣的他歎了口氣“陳啟,答應我,以後千萬別再做這種為難自己的事了,咱也不求上個感動中國,何苦呢?”


    “食不言!”


    季橙冷哼,真是說教說上癮了。


    季橙有一瞬間覺得,陳啟可能也是被父母打小捧在手心上養過來的吧,十指不沾陽春水,跟自己一樣,她吃慣了父親季明做的飯菜,覺得那是人間美味,但從不感恩,可能陳啟也一直被父母喂飽,但人生做的第一頓像樣的飯,卻是給一個女人。


    這樣想著,季橙有點心酸,也有點滿足。


    其實飯菜不算特別難吃,但是賣相真不好,陳啟做的所以自己吃得特別香,時不時的還抬頭朝季橙咧嘴笑笑。


    電視開著,孤獨的立在偌大的客廳中央,他們在餐桌邊隻能聽個聲,電視台正在放著音樂頻道,緩緩的音樂流出。


    “給我一雙手對你依賴/給我一雙眼看你離開


    就像蝴蝶飛不過滄海沒有誰忍心責怪


    給我一刹那對你寵愛/給我一輩子送你離開


    等不到天亮美夢就醒來/我們都自由自在”


    季橙抬眼看了看他“陳啟,這房子一直就你一個人住?”


    陳啟點點頭,嘴裏還塞著飯菜“有時候林洋也來鬧一鬧。”陳啟說完想了想,看了季橙一眼“你是想問有沒有女人來吧。”


    他把這口飯咽下去,正色道“有,隔三差五的就來女人,你可別妄想你是第一個,別驕傲。”


    季橙有些啞然,她想問的不是這個。


    陳啟看她不說話了,繼續吃著菜,一直等不到反應陳啟喝了口湯笑了笑“說你小心眼吧,保潔阿姨一周來兩趟,她也算女人吧,除了保潔阿姨以外你是頭一份,高興吧?”


    說著還大喇喇得盛了勺西紅柿炒雞蛋扣在她麵前的米飯上“別愣著,我知道這飯菜味道一般,以後會越來越好。”


    季橙慢慢吃了一口“你父母怎麽不接過來一起住?他們在老家還有事做?還是來北京不習慣。”


    陳啟隻淡淡得說了聲“哦。”


    簡單的回複背後總是有大段的留白,季橙知道自己不能再問,陳啟倒是很快緩神“你怎麽不常回你父母那,我每次送你不是去萬壽路就是去你朋友那。”


    “我也回去,就是你沒遇到。”


    季橙小口吃著飯,她知道自己為什麽不太常回父親那,嫌棄,嫌棄那個又小又髒亂的陋巷,嫌棄那個吱吱嘎嘎總是響個不停的破飯桌,嫌棄那張永遠擺在門口煤爐子邊上的彈簧床,嫌棄那口院子裏的老井,嫌棄那個身患殘疾的父親。


    越長大越要逃,越逃得遠了就越不敢回頭,每次回家住夜裏都看著黑黢黢的屋頂,想著年少時代兜裏總是揣著的那兩個鋼鏰,一瓶汽水都舍不得喝,本子正反麵都寫滿算數題,被人欺負,被同學孤立,上了高中被人劫錢搶球鞋,她被欺負慣了才在上大學的時候報了跆拳道課,花在學業上的時候不及訓練的十分之一,她忍夠了,隻想跑遠一點。


    可這些不能跟陳啟說,因為難堪,因為她深刻知道自己有多自私,多麽怕再被人剝了殼,怕與父親正大光明的曝光在所有人麵前,那對她來說,還是現在這個年紀承受不住的。


    吃完飯陳啟去刷碗,季橙也漸漸從剛才的情緒當中恢複,一個人坐在沙發裏,聽著廚房傳來的水聲,她大聲喊“應該我刷碗,我刷碗在行。”


    雖然這樣說著她卻仰靠在靠墊上,翹著二郎腿,陳啟回應“你幫忙拎菜,我負責做飯刷碗,不吃虧吧。”


    “不吃虧~”


    陳啟刷好碗出來就見歪斜在那的季橙,走過去先收拾了下茶幾上的報紙雜誌“沒正樣兒!”


    “我樂意!”季橙還吐吐舌頭。


    “過來。”陳啟朝她招招手“幹點正事。”


    季橙扭捏著起來,塔拉著拖鞋走過去“幹什麽……”


    陳啟用手指頭狠狠捅了下她的腦門“想什麽呢!”


    他拉著季橙走到陽台落地窗前,陽台擺著個懶人沙發,單人位的,陳啟仰躺進去拍拍自己大腿“來,給大爺嗅下蜜!”


    季橙笑了下,老老實實得過去擠著他旁邊的那一條縫隙坐下。


    懶人沙發完全塌陷,沒有木頭支架的支撐,現在就跟一塊泥巴一樣,後背也沒有支撐,季橙跟陳啟慢慢陷進去,最後竟變成了躺著。


    陳啟似有似無得玩弄著季橙發頂的頭發,手指了指窗外的天空“實話說,你們北京這種天氣,很難看到星星。”


    季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隻有大熊星座閃閃發亮“不錯了,還有一顆。”


    “在我家,天氣好的時候仿佛能看到整個銀河係,星星垂得很低,躺在草原上,夜風細細索索得吹拂,遠處有些響動,是吃夜草的牧馬,伸伸手,仿佛就能夠到一顆。”


    “真好。”


    “有時間帶你去看。”


    季橙默默抬頭“我可沒逼著你。”


    陳啟在她額頭上小嘬一口“那先蓋個章,說話不算數就再蓋個‘不算數’章。”


    季橙笑了“左右都是占我便宜。”


    “你還真當自己是塊香餑餑,我告訴你,我親完你都怕嘴上起泡!”


    季橙窩在他懷裏咯咯咯得笑著“那我祝福你以後嘴上天天頂著一串葡萄。”


    他們在墨黑色的天空比劃著星星的位置,陳啟跟她講解了許多,這樣枯燥的話題竟然聊了快半個小時,等再無話可說的時候季橙也覺察出氣氛的尷尬,騰得坐起身整理了下衣襟。


    “有點晚,我走了。”


    季橙朝門口走,陳啟默默跟在後麵,穿高跟鞋的時候季橙低頭用餘光看到陳啟也在穿鞋,她轉身站直了看他。


    “怎麽不留我?”


    陳啟還是低頭穿著鞋,嘴角卻不自覺的上揚。


    他拿起鞋櫃上的車鑰匙,微笑著看季橙“我想好了,老子不幹強人所難的事,你得情願讓我上。”


    季橙咋舌,臉卻沒緋紅,而是有些淡淡的粉,她張口結舌得支吾道“你,你能不能好好說話,天天都想什麽呢。”


    陳啟捅了下她的胸“至少我得先把我女朋友的胸從bcup變成dcup,你說是不是,反正我不吃虧。”


    季橙抬腿就用膝蓋狠狠頂了他結實的小腹“那我就去做縮胸手術!讓你天天惦記這些!”


    ***


    季橙到家的時候盧金去開門,剛開了門準備折回屋裏,突然盧金渾身一個機靈,猛地回頭看“你手裏拿著個什麽玩意!”


    趙婕剛敷好麵膜從浴室走出來,看到門口換鞋的季橙“哇”的一聲撕下麵膜,摟著盧金嚷嚷“完了完了,你看到了嗎?咱家橙子是陷在愛情裏的弱智,現在還拿著個氫氣球!我特別想問問給她下蠱的那位壯士,那情蠱是在哪買的。”


    季橙視若無睹,進屋還四顧著挑了個地方,把氣球綁在了客廳玻璃櫃把手上。


    “橙子——”盧金看著她淡淡說“要是上班壓力太大就跟我們說說——要是撞了邪我們就帶你去廟裏拜拜。”


    季橙齜牙笑了下“不準你們趁我不在戳破它!”


    “這都被你想到了——我正有此意——”


    愛情會雕刻一個人吧,以前不確信,現在盧金和趙婕對這事深信不疑,因為明顯的季橙讓人雕刻的少了棱角,甚至仿佛被摘了小腦。


    莉莉在遠方的城市收到一張微信圖片。


    家裏的客廳櫃子上多了個微笑著的皮卡丘圖案氫氣球。


    莉莉發了個問號。


    趙婕給她回了個“這是咱們的新成員,皮皮。”


    “什麽鬼?”


    “以後進門要先拜它,會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愛情。”


    莉莉笑了,回複到“什麽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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