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克福機場有很多中國地勤,季橙在行李帶旁等她那個小小的箱子,旁邊一個小姑娘,金發碧眼,正在拿著個棒棒糖蹲在邊上。


    聖誕節過去有小半個月,機場很多裝飾還沒有撤掉,一派熱鬧氣氛。


    她買了張去拉脫維亞首府裏加的機票,那是個剛剛申根的地中海沿岸國家,以滑雪著稱,四季苦寒,但是人煙稀少。


    三十萬人民幣能在那裏買一棟沿湖的小木屋,可以帶四口人的永居權,但是季橙沒有要帶的人,她隻想安頓下來。


    將近13個小時的飛行讓人異常疲憊,接下來還有2個小時的飛行,換了登機牌季橙窩在機場的椅子裏竟然睡著了。


    夢裏回到了那片草原,身下的馬飛快馳騁,身後的那個人揚著鞭子,又到了那片樹林,那個星空下美好的夜,那溫暖覆蓋在身上的軍大衣帶著那個人的溫度,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


    季橙漸漸轉醒,側椅在椅背上,緩緩眨了眨眼。


    廣播在播報,漢莎航空的服務人員過去拍拍她的肩膀。


    季橙朝她笑了笑,起身裹了裹身上的披肩,拎著行李上了飛機。


    三萬尺高空,橫跨整個印度洋,北溫帶大陸性氣候讓人倍感愜意,季橙在飛機上又睡了一個多小時,叫餐的時候都沒有醒過來。


    她實在是太累了,有好多問題也不敢去想,不敢往下想。


    她記起甄珍問過她“你想過未來嗎?”


    季橙當時的回答是“不快樂的人才想知道未來是什麽樣子。”


    但現在她說服不了自己,她不快樂,從心裏蔓延開四肢,但她更不敢想未來,甚至她想讓這趟飛機消失在雷達區域內,墜落在整片海洋裏,這樣她就不用想了。


    出機場很大的廣告牌寫著“riga”


    季橙在裏加買的房子處於老城,在n字頭開頭類似於報刊亭的地方買了張無軌電車票,充了十次,她也不知道應該充值幾次,她沒有想出門的打算。


    到了終點季橙拿著手中的名片,那是當地房屋中介商patrick的,季橙看著地址問了一輛停在路邊的出租,出租車司機不會英語,這個國家俄羅斯人和烏克蘭人居多,還是說俄語比較普及。


    滿街的紅腸香味,類似於八十年代的哈爾濱,季橙感到無助,手中捏著名片一直跟司機比劃著。


    司機最後借著燈光無奈得看了看,上麵的logo也許他熟悉,招呼季橙上了車。


    結果到的時候發現是一片荒地,季橙心裏有些害怕了,司機也明顯膽子大,也是啊,吸了半克大/麻,現在正需要找個女人玩玩。


    男人身上混著臭烘烘的味道和啤酒沫的味道撲過來,季橙掄起行李箱,但那男的人高馬大,隻一手搪塞就把行李箱打翻在地上。


    季橙也沒猶豫,直接一個側踢,這次管些用,男人手摸著下巴仿佛在矯正牙齒,一嘴的血沫子,猙獰得笑著。


    他撲過來狠狠掐住季橙的脖子,季橙轉身準備過肩摔,結果根本抬不動,男人更加肆無忌憚的得嘲笑,臭烘烘的嘴也貼了過來。


    季橙幾乎是下意識的朝後踢,正中下懷。


    估計那人被踢得太慘,也是沒想到這個瘦弱的女人會些本是,季橙用了渾身僅存的所有力量,她在掙紮搏鬥中已經再無力氣,一天沒吃飯隻靠一杯咖啡吊著,人本來也蔫蔫的沒興致,現在完全被寒夜的風吹醒,周圍連個人影都沒有,路燈隔得好遠,她連那個男人的臉都沒有看清楚。


    好在巡邏的警察趕到,季橙也毫無例外的被請進警察局,因為那個男人老二受傷嚴重,估計季橙要賠很多的醫療費。


    警察裏麵有幾個說英文的,季橙說明了情況,不一會兒patrick就趕到了。


    他穿著有些匆忙,看來是剛從家庭聚會的氣氛裏出來,襯衫還歪著,一半插在褲腰裏,見到季橙熱絡得握手。


    季橙沒有理她,她脖子上*辣的疼,淡淡的手指印,若不是那最後一擊,脖子估計下一秒就會被這個粗魯的漢子擰斷。


    有人作保警察很快讓季橙離開,patrick將她帶回她買的那棟小木屋,因為之前沒來考察,這房子地處偏僻,有一片野鴨湖,雜草叢生,沒有廣告片裏ps的那麽漂亮。


    又加上是夜晚,木質的屋子外壁就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屋裏暖黃的燈更是照的一室空曠看著瘮人,房子大雖大,但還是寒冷,patrick進屋點了壁爐取暖,回頭跟她說“隻有這個能取暖,屋子要熱幾天才行,這裏有很多壁虎,屋子一暖都進來躲,你睡覺之前要查看床鋪,要是第一晚太冷就在爐子邊上睡,安裝電話的工人明天到,名片上沒有我的電話,我給你寫在門口的記事本上了,你有事情隨時找我,供水也要明天,你要是實在為難今晚就到我家睡。”


    季橙看了看這屋子,還是選擇今晚留在這住。


    patrick走後季橙站在屋子裏足足有五分鍾沒動,壁爐裏燒著的枯木偶爾發出幾聲啪啪的動靜,二樓的窗子沒關嚴,風一吹,啪嗒啪嗒響。


    季橙上了二樓,關了窗子,站在那一小片月光裏,掏出了顆煙。


    沒有打火機,留在了機場安檢口。


    她下樓探頭在壁爐的火上,誰知一下燎了眉毛。


    她一隻手夾著煙,就愣愣得蹲在壁爐前麵,突然抱著膝蓋哭泣。


    她的人生,一片灰暗,全都暗下來了,看不到光亮。


    睡了一宿覺,本以為會到中午才醒,但太陽剛升起來季橙就被凍醒了,爐子裏的火漸漸熄滅,季橙到外麵帶著手套又抱回來幾根木頭塞在裏麵。


    可能都不需要冰箱,屋子裏這樣的冷,季橙想要買一些食材回來,未來的路怎麽走她還沒想好,但至少先解決溫飽問題。


    季橙住的地方走15分鍾有個小公交車站,她上車刷卡,發現小公交不能用次數,車到中央蔬果市場需要花費3歐元,她交了錢坐在座位裏,旁邊是一個長相十分和藹的俄羅斯大媽,穿著傳統服飾,裹得厚厚的,滿身流蘇,朝她笑了笑。


    季橙從來不膽怯,但到了這個國度沒來由的拘謹。


    在蔬果市場買了些食材,這裏的綠葉植物很少見,這也隻針對季橙來說很少見,她看著一樣像萵筍的東西,又買了幾顆蘿卜和土豆,由於地中海沿岸的地理位置,這裏的海產豐富,季橙買了些蝦子和一條奇怪的魚,準備坐車回去。


    出了中央蔬果中心走一段她就迷路了,本來就是路癡一個,在北京連車都開不好,現在拐進了一條斜街,紅磚瓦的牆壁延伸蜿蜒到看不見的地方,季橙慢慢走著,正在考慮要不要折回去。


    結果轉個彎,見到一家咖啡館。


    季橙身上冷,也實在是空腹太久,不得不推開那扇門。


    居然又見到剛剛坐車裏的那個女人,女人見到她也一愣,然後笑盈盈得出來招呼。


    她頭上戴著頭巾,張口是俄羅斯口音的英語。


    “要喝點什麽嗎?”


    “喝杯咖啡。”


    她又看著牆上的小黑板“有吃的東西嗎?”


    “奶油魚湯,臘肉洋蔥餡餅還有黑麵包。”


    季橙笑著點點頭“都給我來一份吧。”


    食物豐盛,但油脂太多,這是當地飲食文化的差異,季橙空腹一日喝了很油膩的湯,等到吃到餡餅的時候就咽不下去了。


    女人走過來坐到她對麵“我叫tina,你是哪裏人。”


    “中國人。”


    “哦?中國人。”女人顯得非常興奮,興奮到她那一聲驚叫嚇了季橙一跳,女人跑到樓梯口朝上麵望“li,這裏有個中國人!”


    不一會兒下來一個男人,這麽冷的天氣穿著個黑半袖,長得很胖滿臉胡茬,但是一雙笑眼,走到樓梯一半的時候就驚喜得看著季橙,一嘴的京片子“誒呦喂!中國人呐!”


    季橙不知道為何,心裏高興得說不出話,卻在他鄉遇到故知一般又酸楚異常。


    男人跑過來伸出手“李濤,你呢?”


    季橙慢慢伸出手握了握“季橙。”


    後來的一年半歲月這個叫李濤的男人帶她漸漸了解這個國家,李濤是很早就到裏加工作,是個攝影師,走遍歐洲最後在這個小國家安定下來,平時就在tina的店裏幫幫忙,能解決溫飽問題。


    季橙在到了裏加半年後加入了patrick的公司做兼職,也負責房地產中介,主要負責中國市場,她不敢用自己的真名字,隻是偶爾過來幫忙負責谘詢,平時上班的時間非常充裕,下午過了三點基本大家就陸陸續續回家,季橙沒什麽地方去,多半時間都是來找李濤聊天,跟tina學習織毛手套。


    李濤屬於特別自來熟的人,問的話也多,但問過幾次季橙一個姑娘家為何來到這,季橙都是一笑帶過。


    每個人都帶著故事生活,有些人將這些故事打包成行囊流浪,有些人把這些故事結成疤刻在身上時不時撓兩下解解癢,但是季橙很特別,她既像是在流浪,卻總是在某些時刻專注在一樣事情上愣神,李濤比季橙年長不少,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他也有家不能回過,他也知道那個姑娘心裏有惦念的事情。


    逃到這麽遠的地方,無外乎是某件事或者某個人,他問多了之後也不願在提及。


    日子也就這麽平穩的過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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