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素衣睜開眼,便見秦祚雙手撐著榻邊,臉探過來,眼裏全是掩蓋不了的擔憂之色。她微微一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摸了摸秦祚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鬢角,輕聲道:“我沒事,陛下不用擔心。”


    秦祚被她突如其來的親熱動作弄得有些驚喜和不知所措,加上心中又擔心她這段時間一直狀態不對,臉上神情像五顏六色的染缸一樣,最後稍紅著臉喃道:“喚太醫來看看吧,你這段時間……”


    “不用了。”蘇素衣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前些日子隻不過是為了不想看見某人,才一而再的聲稱自己身體不適,今日也不過是覺得太疲憊了而已,心累,喚太醫來看又有何用呢?


    秦祚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耐心哄道:“就讓太醫來看看吧,好不好,不然我不放心。”話裏話外都帶著微微的懇求之意,以天子之尊,甘願在這點小事上都以蘇素衣的意見為重,也算是頭一份了。


    身邊的宮人們都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有些宮婢更是忍不住再三暗暗羨慕,陛下對娘娘的情誼那可真是沒法說的。


    話說到這個份上,蘇素衣也不忍心讓她繼續為自己擔心,點點頭,秦祚便立馬吩咐王瑾去喚謝醫女前來。


    謝醫女來認真看了看,果真沒什麽大事,不過見秦祚一副‘明明就身體不適啊,這幾天都說不舒服,怎麽就會沒事的’表情,還是開了幾張滋補的藥膳方子。


    秦祚肯定相信謝醫女的醫術的,隻是關心則亂罷了,如今聽她說沒事,心中也放下一塊大石,眼角眉梢都柔和了許多。


    蘇素衣知她關心自己,心裏泛起些許甜意,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臉,嗔道:“妾身說了無事,陛下不相信。”


    秦祚難得見她如此小女兒姿態,將她手拉過,寵溺道:“誰叫你最近總是嚷嚷著不舒服,我自然是擔心啊。”


    蘇素衣見她眼中情意滿滿,心中一顫,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些往事,心虛的低著頭,怕她看出自己情緒的波動。


    但秦祚自入宮開始,整日提心吊膽的生活本就讓她更加敏感,再加上如今一顆心都放在蘇素衣身上,自然第一時間就察覺出身旁人的不對勁,可她也想不出因為什麽,剛才不都還好好的麽,眨眼詢問道:“怎麽了?”


    蘇素衣輕輕搖頭,那些舊事讓她難以啟齒,本來時日已久,再加她有意無意的遺忘,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那些事了。可今日見到舊人,不由自主的浮上心頭。讓她頗為難受,麵對眼前人的情深意重,暗生愁緒。


    秦祚知她有心事,可她不願說,自己問也問不出來,索性不問,隻撿些從前在宮外聽來的趣事講。縱是蘇素衣心中正糾結著,也不由感興趣起來,漸漸衝淡了心中的愁緒,主動將手環在秦祚的腰上,絕美的臉在她肩上蹭了蹭,聽著秦祚時高時低的嗓音,莫名地讓她安心。


    “陛下,你啊,腦子裏總是有數不清的趣事。”


    秦祚有些失神的看著半個身子在自己懷中的美人,方才那句話中隱隱的嗔意,讓她心中暗自歡喜,隻將佳人摟得更緊了。


    蘇素衣動了動,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秦祚軟香在懷,她可不是什麽都不懂,這些日子自己躲起來看了好多宮中秘藏的女女之間的春宮圖,直看得口幹舌燥。況且,蘇素衣的臉就在她頸側,鼻息之間溫熱的氣息撲打在她的脖子上,讓她頓時心猿意馬起來。


    咽了口唾沫,將心中的*壓了下去,如今她身份未明,若是一時衝動唐突了佳人,以後表明身份的時候,恐怕讓蘇素衣接受她更為困難。心中暗暗歎了口氣,收起那些小心思。


    第二日,全長安城都沉浸在太後大壽的喜悅之中,朝廷也在東西南北四門都大擺筵席,三天三夜不停,百姓任意食用,更時不時有些負責慶典的官員沿街敲鑼打鼓的走著,一邊走一邊灑出大把的銅錢,這也算是與民同樂了。要不是朱太後不喜鋪張,陣勢肯定不隻如此。


    宮內的宮人們穿梭忙碌著,臉上都是笑盈盈的,似乎也感染著喜氣。秦祚讓人在禦花園搭了個戲台子,禮部的官員們找了好些個風格不同的戲班子,氣氛熱鬧非凡。


    朱太後今日嘴就沒有合攏過,一直笑嗬嗬的,宮裏好久沒有這麽熱鬧了。阿紹和阿醜兩個小家夥也是高興壞了,大臣們這次進宮都帶著家眷,於是一堆小孩子便湊在了一起。小孩子之間也沒太大的身份意識,一個個玩得很歡。


    等到了晚宴的時候,朱太後還有些意猶未盡,拉著蘇素衣的手一個勁在討論著那戲裏怎樣怎樣,兩個女人都很入戲。


    這些戲大多是感天動地的愛恨別離,秦祚在民間的時候看得多了,也不把那些當真,就當聽故事,倒沒太多感觸。蘇素衣就不一樣了,看得淚眼汪汪的,中途扭頭想在秦祚那兒找點共鳴,卻見這人專注著吃喝,一點兒不上心,不滿的皺皺鼻子,不要理她了。


    可看到感動處,還是忍不住去瞧秦祚,秦祚這次上道了,見美人望來,立馬對她輕輕笑著,眼角眉梢全是深情。蘇素衣臉色一紅,又別開頭去看戲了。


    坐於下首的秦淑離全程心思也不在戲上,時不時的瞥一眼蘇素衣,自然將兩人之間的互動看在眼裏。心裏很不是滋味,麵前的山珍海味都如同嚼蠟。楚王本就不放心自家女兒,如今見她盯著蘇貴妃的目光越來越放肆,忍不住輕咳一聲。秦淑離回過神來,忙掩飾般的低下頭調整自己。楚王心中歎息一聲,真是作孽。


    晚宴開始後,戲班子也撤了,換了些輕柔的歌舞,為晚宴添些氣氛。


    大臣們開始一個個輪流送禮,也都是些重要的大臣,不重要的,直接收上禮單,也沒得露臉的機會。


    朱太後一一笑著收了,秦祚在一旁看著,也開了不少眼界。貴重的,新奇的,不一而足,畢竟是太後大壽,這些官員還不卯足了勁弄些好東西讓太後和陛下能多看自己幾眼。就連一向死板的周大人都送了支百年的野人參,秦祚暗暗琢磨著,看來周大人也是家有餘糧啊,以後可不能相信他哭窮了。


    周大人轉身的時候隻覺背後一涼,好像被什麽不得了的怪獸盯上了,心裏有些怕怕。


    送禮的環節很快結束了,因為有資格親自送的人不多,大多也都奉上禮物說幾句好聽的話便完了。楚王也是中規中矩的,送的東西不出彩也不落後,說是一塊千年的暖玉,冬暖夏涼。


    秦祚與諸葛汀對視一眼,倒是意外,她還以為楚王會一鳴驚人送些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不過想想,楚王在長安的日子都過得平平淡淡的,沒什麽其他動作,倒是讓一心戒備的兩人摸不著頭腦。


    開宴之後便熱鬧了,再加上大臣們喝上些酒,就更是亂七八糟。大秦開國就不甚講究君臣有別,當初的重臣可是可以跟皇帝一起勾肩搭背喝酒吹牛的,隻是時日一久,皇權集中,大臣們便越來越不敢放肆了。


    不過今日是個喜慶的日子,更有杜康推波助瀾,臣子們也不再拘束。特別是武將,已經開始拚酒了,一個個群魔亂舞,烏煙瘴氣的。秦祚也不以為意,她本身就沒有什麽架子,樂嗬嗬的跟大臣們喝成一團。


    大臣的家眷們都在後殿,朱太後與蘇素衣吃到一半也去了後殿,秦祚喝得興起,再說也沒什麽不放心的,根本沒發現她們是何時走的。


    秦淑離見蘇素衣與太後離席,而皇帝還在跟諸葛長青拚酒,渾然不知,頓時眼前一亮,她也算楚王家眷,便屁顛屁顛往後殿而去了。


    諸葛汀沒喝酒,她第一時間發現偷偷離席的秦淑離,看了眼秦祚,無奈的搖搖頭,還喝呢?也不打擾,悠哉悠哉的也跟著去了。


    秦祚跟諸葛長青喝了幾大碗之後,猛然想起這大胖子可是人稱‘酒仙’的,自己待會兒可還有正事,可不能再跟他杠了,果斷扶額,擺手道:“不行了不行了,我不能喝了,丞相好酒量。”


    大胖子哈哈直笑,精明的小眼睛一轉一轉的,絲毫沒有醉意。他也不敢逼著陛下喝,於是戳了戳一旁新上任的右羽林衛指揮使申屠封,去找楚王拚酒了。


    楚王正跟著幾個朝廷重臣拉關係,喝得不亦樂乎,諸葛長青跟申屠封一來,迅速加入戰局。


    秦祚從手指張開的縫隙往外看去,沒人注意她,大殿裏已經橫七豎八躺了些醉漢了,她扯了扯王瑾和傅望北,速離,速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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