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話 大叔與少女，安靜的啟程
被吊銷冒險者執照的大叔，與愛女一起歌頌悠閑人生 作者：斧名田マニマニ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要找布魯諾的話，他還沒下班回來……」
安的眼神空洞，臉上依然掛著笑容。
這時候──
「妳在做什麽……？」
一道露骨表現出警戒的聲音傳來。
手拿購物籃的女人慌慌張張地衝了過來。
這個女人看上去比布魯諾的父母還要疲憊不堪。雖然蒼老得可怕，但眼睛周圍的部分很像安。
一定是她的母親。
「安！我告訴過妳不要出來的！！」
「妳生什麽氣呢？我隻是打開門看看布魯諾是不是提前回家了。」
「夠了，快進家裏去！」
安的母親用歇斯底裏的語氣責備女兒，把她推到屋裏。
「你們怎麽了？突然過來……」
「啊，那個……」
布魯諾的父母忍不住退縮。
安的母親毫不掩飾自己的厭煩。
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在精神上備受煎熬。
在這種情況下，她不可能有任何顧及他人感受的想法。
「對不起。是我硬拜托他們帶我過來的。」
「……你是？」
我報出了自己的名字，並解釋說是我把布魯諾的遺體帶回來的。
刹那間，安的媽媽臉色變了。
她橫眉豎眼，嘴唇顫抖著大喊：
「什、什麽東西！！你在說什麽！！遺、遺骨……！！請不要這樣做！萬一被那孩子聽到……請你們離開！快走！！」
安的母親披散著一頭幾乎全白的頭發，急忙把我推開。
「她和布魯諾的幻影過著幸福的生活！！難道你想毀了它嗎！？你要把我們再度推回地獄去嗎！？別再來了！！」
安的母親發出尖銳的喝斥，然後便倉皇逃進家裏。被粗魯打開的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你看到安的手腕了吧？那孩子無法接受布魯諾回不來的事實，整個人虛弱下來，屢次嚐試自殺。讓人不得不時時刻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
「一年半前，情況發生了變化。安的精神狀態完全失常了。她突然表現出和布魯諾生活在一起的樣子……可是呢，達克拉斯先生，安也因此得到了幸福。」
那種幸福是虛假的。
當然，布魯諾的父母也知道這一點。
他們現在臉上露出了壓抑著愧疚的表情。
「為了她好，果然還是該隱瞞布魯諾的死。」
「……但是，等到立了墳墓，全村人都會知道的。」
這裏畢竟是個小村莊。
不可能沒有聽到傳聞。
「墳墓……隻要不立墳墓就好了……如果我們閉口不提，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什……」
我一時語塞。
想不到連布魯諾的父母親都要假裝他的死沒有發生。
「……很對不起，沒能向你表示什麽謝意。我們是很想邀請你到家裏來好生招待，可是也怕安那孩子心生懷疑……」
「不，請別放在心上。隻是，如果不立兒子的墳墓，你們真的可以接受嗎……？」
「安也是我們從小時候就認識的孩子，對我們來說跟親生女兒一樣，而且她今後還得努力活下去。為了被留下來的她，我們……」
聽了他們的解釋，我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想必痛失愛子的兩位老人也沉浸在深切的悲傷之中。
我不著痕跡地越過夫妻倆的肩膀向對麵看去。
躲在樹蔭下的布魯諾注意到我的視線後，無力地笑了笑。
◇ ◇ ◇
當天晚上。
被帶到旅館去的我們草率地解決了晚餐，然後就回到房間去了。
餐館端出來的鄉土料理口味溫和親切，每一道都很好吃。
遺憾的是，我們心裏沒有餘力去享受這些美食。
布魯諾在旅館前忽然消失了蹤影，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可能是想獨處吧。
一想到布魯諾的心情，我不由得一陣唏噓。
坐在床上的拉比也低垂著頭，怎麽也不肯抬起頭來。
我坐到她身旁，安慰地拍著她的肩膀。
「鬼魂先生的未婚妻……一定非常悲傷吧。」
「對啊……」
「所以，為了不再讓那個人傷心……鬼魂先生的爸爸媽媽才會說那種話，對吧？」
我緩緩點頭。
他們決定隱瞞布魯諾的死訊，不立墓碑，也不準備祭奠死者。
這麽做等於是抹消了真正布魯諾的存在，反而承認了虛假的幻影。
可是──
這是出於對生者的體諒。
這麽一想，就無法太過苛責了。
……雖然我很想為了那個善良的青年做些什麽。
我感覺自己要是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唉聲歎氣，於是閉著嘴一言不發。這時候──
「啊！爸爸你看……」
拉比突然小聲地叫道。
我抬頭一看，發現房間中央出現了一團白色光芒，隨後凝聚成人形。
「布魯諾……你回來了啊。」
布魯諾故作滑稽地對我們笑了笑。
不用確認也知道他是在強顏歡笑。
「抱歉，沒打聲招呼就消失了。我是去和這個出生長大的村子道別。因為太懷念了，忍不住跑了好多地方。」
「鬼魂先生……」
拉比可能也察覺到布魯諾在勉強自己。她皺起眉頭，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布魯諾有些為難地回望著傷心的拉比，搔了搔臉頰說：
「你們別露出那副表情。我現在還想厚臉皮地拜托你們另一件事情呢。這樣我怎麽好開口？」
「你想要我們幫你做什麽？」
如果能幫他，我會盡自己所能提供協助。
我看了拉比一眼，她也堅定地點頭回應。
「鬼魂先生，你盡管開口……」
看到拉比的表情變了，布魯諾安心地鬆了口氣。
看著他們交談的樣子，我恍然一驚。
布魯諾一定是刻意來拜托我們的。為了多少減輕我們因為幫不上忙所感受到的無能為力。
「你是個好人，布魯諾。」
布魯諾聽到這句話睜大眼睛，像是有些害羞，視線遊移不定。
「我明明拜托你們很多事情啊？幸好你們還願意答應，真是幫大忙了──其實我是想把這顆種子種在某個地方。」
布魯諾伸手遞出一顆小小的種子。
「這是那個藍色花兒的種子，我沒能交到安的手上。我想讓它……在回憶中的那片花田裏綻放。」
布魯諾將種子放在拉比做成碗型的雙手中。
「這樣好嗎？你不是想把它交給安？」
「因為我無法在安麵前現身……就算這樣，讓這顆種子就這麽沉睡著，總覺得有點寂寞。」
不交給安真的可以嗎？
即使心裏有所遲疑，我還是無法再問他一遍。
拉比代替我開口道：
「我知道了，鬼魂先生……！我會努力讓花兒漂亮盛開的……！」
是啊……拉比說得沒錯。
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滿足布魯諾這小小的願望。
「爸爸他什麽都會喔。所以我想他也知道開出美麗花朵的方法。」
「是啊，布魯諾。我會盡力讓花盛開。」
「謝謝、你們……你們父女倆真的太善良啦。」
說完，布魯諾笑了。
「我明明也有珍愛的人……卻隻顧著追尋不切實際的夢想，結果傷害了身邊的人……原來我一直沒認清什麽才是應該要去珍惜的事物啊……真是太蠢了……」
布魯諾的這番懺悔，讓人聽了不由得一陣心酸。
「好了，那麽我就此告辭。」
「布魯諾，你該不會要……」
「哈哈哈，放心。我不會在晚上突然消失離開啦。還得帶你們去回憶的花田嘛。」
說完，布魯諾的身形就悄然消失。
「爸爸……」
拉比將布魯諾托付的種子輕輕包覆在雙手中，喃喃低語：
「這是我們能幫他做的事情……對吧？」
「……嗯。」
我們無法讓布魯諾死而複生。
也無法治愈那位女性的心。
那麽，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這個村子，以免破壞了雙方家族拚命守護的東西。
「好想多做一點能夠讓鬼魂先生開心的事呢……」
「對啊。我也很想。」
「爸爸，總覺得有點寂寞呢……」
拉比小聲嘀咕著，而我忍不住把她抱了起來。
拉比的臉倚靠的肩膀部分，逐漸被溫熱的淚水濡濕。
「……旅行的時候遇到多少令人高興的事情，就同樣會遇到多少令人傷心的事情。」
「嗯……」
「……不想再旅行了嗎？」
我托起拉比的身體這麽問。
緊抱著我的拉比停頓片刻，然後慢慢抬起臉來。
「沒有……」
她的臉上依然帶著悲傷的
表情。
不過，我能夠從她眼中看出某種低調卻強韌的力量。
「我最喜歡跟爸爸一起旅行了……」
「拉比……」
「呐，爸爸……就算會有很多傷心的事情……也會有很多高興的事情等著我們吧……？」
「……是啊。當然了。」
「那我還想跟著爸爸去更多的地方看看……」
拉比擦掉眼淚，微微一笑。
我感受到一股愛憐之意湧上心頭，同時用力對她點了點頭──
安的眼神空洞，臉上依然掛著笑容。
這時候──
「妳在做什麽……？」
一道露骨表現出警戒的聲音傳來。
手拿購物籃的女人慌慌張張地衝了過來。
這個女人看上去比布魯諾的父母還要疲憊不堪。雖然蒼老得可怕，但眼睛周圍的部分很像安。
一定是她的母親。
「安！我告訴過妳不要出來的！！」
「妳生什麽氣呢？我隻是打開門看看布魯諾是不是提前回家了。」
「夠了，快進家裏去！」
安的母親用歇斯底裏的語氣責備女兒，把她推到屋裏。
「你們怎麽了？突然過來……」
「啊，那個……」
布魯諾的父母忍不住退縮。
安的母親毫不掩飾自己的厭煩。
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她在精神上備受煎熬。
在這種情況下，她不可能有任何顧及他人感受的想法。
「對不起。是我硬拜托他們帶我過來的。」
「……你是？」
我報出了自己的名字，並解釋說是我把布魯諾的遺體帶回來的。
刹那間，安的媽媽臉色變了。
她橫眉豎眼，嘴唇顫抖著大喊：
「什、什麽東西！！你在說什麽！！遺、遺骨……！！請不要這樣做！萬一被那孩子聽到……請你們離開！快走！！」
安的母親披散著一頭幾乎全白的頭發，急忙把我推開。
「她和布魯諾的幻影過著幸福的生活！！難道你想毀了它嗎！？你要把我們再度推回地獄去嗎！？別再來了！！」
安的母親發出尖銳的喝斥，然後便倉皇逃進家裏。被粗魯打開的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你看到安的手腕了吧？那孩子無法接受布魯諾回不來的事實，整個人虛弱下來，屢次嚐試自殺。讓人不得不時時刻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
「一年半前，情況發生了變化。安的精神狀態完全失常了。她突然表現出和布魯諾生活在一起的樣子……可是呢，達克拉斯先生，安也因此得到了幸福。」
那種幸福是虛假的。
當然，布魯諾的父母也知道這一點。
他們現在臉上露出了壓抑著愧疚的表情。
「為了她好，果然還是該隱瞞布魯諾的死。」
「……但是，等到立了墳墓，全村人都會知道的。」
這裏畢竟是個小村莊。
不可能沒有聽到傳聞。
「墳墓……隻要不立墳墓就好了……如果我們閉口不提，就可以當作沒發生過……」
「什……」
我一時語塞。
想不到連布魯諾的父母親都要假裝他的死沒有發生。
「……很對不起，沒能向你表示什麽謝意。我們是很想邀請你到家裏來好生招待，可是也怕安那孩子心生懷疑……」
「不，請別放在心上。隻是，如果不立兒子的墳墓，你們真的可以接受嗎……？」
「安也是我們從小時候就認識的孩子，對我們來說跟親生女兒一樣，而且她今後還得努力活下去。為了被留下來的她，我們……」
聽了他們的解釋，我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想必痛失愛子的兩位老人也沉浸在深切的悲傷之中。
我不著痕跡地越過夫妻倆的肩膀向對麵看去。
躲在樹蔭下的布魯諾注意到我的視線後，無力地笑了笑。
◇ ◇ ◇
當天晚上。
被帶到旅館去的我們草率地解決了晚餐，然後就回到房間去了。
餐館端出來的鄉土料理口味溫和親切，每一道都很好吃。
遺憾的是，我們心裏沒有餘力去享受這些美食。
布魯諾在旅館前忽然消失了蹤影，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可能是想獨處吧。
一想到布魯諾的心情，我不由得一陣唏噓。
坐在床上的拉比也低垂著頭，怎麽也不肯抬起頭來。
我坐到她身旁，安慰地拍著她的肩膀。
「鬼魂先生的未婚妻……一定非常悲傷吧。」
「對啊……」
「所以，為了不再讓那個人傷心……鬼魂先生的爸爸媽媽才會說那種話，對吧？」
我緩緩點頭。
他們決定隱瞞布魯諾的死訊，不立墓碑，也不準備祭奠死者。
這麽做等於是抹消了真正布魯諾的存在，反而承認了虛假的幻影。
可是──
這是出於對生者的體諒。
這麽一想，就無法太過苛責了。
……雖然我很想為了那個善良的青年做些什麽。
我感覺自己要是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唉聲歎氣，於是閉著嘴一言不發。這時候──
「啊！爸爸你看……」
拉比突然小聲地叫道。
我抬頭一看，發現房間中央出現了一團白色光芒，隨後凝聚成人形。
「布魯諾……你回來了啊。」
布魯諾故作滑稽地對我們笑了笑。
不用確認也知道他是在強顏歡笑。
「抱歉，沒打聲招呼就消失了。我是去和這個出生長大的村子道別。因為太懷念了，忍不住跑了好多地方。」
「鬼魂先生……」
拉比可能也察覺到布魯諾在勉強自己。她皺起眉頭，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布魯諾有些為難地回望著傷心的拉比，搔了搔臉頰說：
「你們別露出那副表情。我現在還想厚臉皮地拜托你們另一件事情呢。這樣我怎麽好開口？」
「你想要我們幫你做什麽？」
如果能幫他，我會盡自己所能提供協助。
我看了拉比一眼，她也堅定地點頭回應。
「鬼魂先生，你盡管開口……」
看到拉比的表情變了，布魯諾安心地鬆了口氣。
看著他們交談的樣子，我恍然一驚。
布魯諾一定是刻意來拜托我們的。為了多少減輕我們因為幫不上忙所感受到的無能為力。
「你是個好人，布魯諾。」
布魯諾聽到這句話睜大眼睛，像是有些害羞，視線遊移不定。
「我明明拜托你們很多事情啊？幸好你們還願意答應，真是幫大忙了──其實我是想把這顆種子種在某個地方。」
布魯諾伸手遞出一顆小小的種子。
「這是那個藍色花兒的種子，我沒能交到安的手上。我想讓它……在回憶中的那片花田裏綻放。」
布魯諾將種子放在拉比做成碗型的雙手中。
「這樣好嗎？你不是想把它交給安？」
「因為我無法在安麵前現身……就算這樣，讓這顆種子就這麽沉睡著，總覺得有點寂寞。」
不交給安真的可以嗎？
即使心裏有所遲疑，我還是無法再問他一遍。
拉比代替我開口道：
「我知道了，鬼魂先生……！我會努力讓花兒漂亮盛開的……！」
是啊……拉比說得沒錯。
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滿足布魯諾這小小的願望。
「爸爸他什麽都會喔。所以我想他也知道開出美麗花朵的方法。」
「是啊，布魯諾。我會盡力讓花盛開。」
「謝謝、你們……你們父女倆真的太善良啦。」
說完，布魯諾笑了。
「我明明也有珍愛的人……卻隻顧著追尋不切實際的夢想，結果傷害了身邊的人……原來我一直沒認清什麽才是應該要去珍惜的事物啊……真是太蠢了……」
布魯諾的這番懺悔，讓人聽了不由得一陣心酸。
「好了，那麽我就此告辭。」
「布魯諾，你該不會要……」
「哈哈哈，放心。我不會在晚上突然消失離開啦。還得帶你們去回憶的花田嘛。」
說完，布魯諾的身形就悄然消失。
「爸爸……」
拉比將布魯諾托付的種子輕輕包覆在雙手中，喃喃低語：
「這是我們能幫他做的事情……對吧？」
「……嗯。」
我們無法讓布魯諾死而複生。
也無法治愈那位女性的心。
那麽，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這個村子，以免破壞了雙方家族拚命守護的東西。
「好想多做一點能夠讓鬼魂先生開心的事呢……」
「對啊。我也很想。」
「爸爸，總覺得有點寂寞呢……」
拉比小聲嘀咕著，而我忍不住把她抱了起來。
拉比的臉倚靠的肩膀部分，逐漸被溫熱的淚水濡濕。
「……旅行的時候遇到多少令人高興的事情，就同樣會遇到多少令人傷心的事情。」
「嗯……」
「……不想再旅行了嗎？」
我托起拉比的身體這麽問。
緊抱著我的拉比停頓片刻，然後慢慢抬起臉來。
「沒有……」
她的臉上依然帶著悲傷的
表情。
不過，我能夠從她眼中看出某種低調卻強韌的力量。
「我最喜歡跟爸爸一起旅行了……」
「拉比……」
「呐，爸爸……就算會有很多傷心的事情……也會有很多高興的事情等著我們吧……？」
「……是啊。當然了。」
「那我還想跟著爸爸去更多的地方看看……」
拉比擦掉眼淚，微微一笑。
我感受到一股愛憐之意湧上心頭，同時用力對她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