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滿園春色盎然。


    汎塵離開後不久,一個行色匆匆的混種吸血鬼從遠處趕來,停在花壇邊,說道:“八殿下,女王殿下找到了。”


    夕瑤既不拒絕亞熾,也不接受他,她隻是不主動。當有人在這個時候出現,夕瑤莫名舒了一口氣,仿佛得到了解脫。


    “這個時候被打擾,還真是夠掃興的。那麽,小家夥,晚上等我,欠我的,一次性還,”亞熾在夕瑤耳旁輕聲說道,將外袍蓋在夕瑤身上,起身問向仆人,“活著還是死了?”


    “活的。”


    “那再好不過。”亞熾跨出了花壇,女王回來了,代理王就不存在了,亞熾卻並不覺得遺憾,因為他自有打算。


    亞熾離開後,夕瑤依然對著空曠無比的天空發呆,亞彥妠回來了,她沒有失蹤,真好。但夕瑤一想到亞彥妠,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汎塵,就像她看見汎塵,也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亞彥妠。


    “你沒有資格談論愛與不愛,你需要做的事,是認清現實,並且乖乖認命。”


    夕瑤腦海裏想起一個聲音,一個卑微的自己所發出的心聲。


    是啊,對夕瑤來說,遇到亞熾應該是一件很幸運的事了,她該知足,而不是對另一個人想入非非。


    女婢久久地侯在不遠處的花壇邊,見夕瑤一直不起,躺在花叢中,醞釀了許久才開口道:“王爵夫人,吉辰快到了,該回去準備一下了。”


    “為什麽要準備?”夕瑤一直心不在焉,恍恍惚惚。


    “您該準備一下,馬上要舉行成婚禮了,客人們已全部到齊。”


    夕瑤聽到“成婚禮”三個字,紅唇微啟,嘴角綻開一抹幸福的笑容,仿佛不屬於她本人,隻是象征性地替所有未成親的女孩感到幸福,因為她也是一個女孩,也一樣期待一場華麗的婚禮。然而她目光卻無神,思緒隨著天空劃過的大雁遊離,自語道:“穿上鮮紅亮麗的嫁衣,戴上金光閃閃的首飾,化精美華麗的妝容,挽起長發盤成發髻,輕盈踱步邁上禮堂,萬人矚目慷慨祝福,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夕瑤覺得,成親,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是幸福生活的開始,是和愛人攜手共進的見證。


    “可是,我穿過嫁衣了,那身嫁衣破了,不知是如何破的,就是破的不成樣子,沒來得及好好看看自己穿嫁衣的模樣,覺得好遺憾。”夕瑤回想起閔德府的場景,她根本沒有照下鏡子,卻一直記得汎塵穿那一身華服的樣子。


    夕瑤說遺憾,是遺憾自己想不起,如何與汎塵共進的禮堂,那是夕瑤做夢都不敢想的畫麵,但她知道,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因為隻要站在他身旁,或許就是幸福的樣子。


    “嗬嗬,我想我是生病了。”夕瑤自嘲道,得了胡思亂想的病,患了無藥可治的妄想症。


    另一名女婢匆匆趕來,說道:“王爵夫人,該回房準備了,主婚人已就位,賓客們也已到齊,一切就緒,隻等王爵夫人您了。”


    “主婚人?”夕瑤反問道,為何她會由衷地討厭這個稱呼,甚至還會感到害怕。


    “是的,王爵夫人,是主婚人。”女婢一直低著頭。


    “新人入堂,新人上茶,新人行成婚禮,一禮,永結同心,二禮,百年好合,三禮,子孫滿堂……”


    夕瑤瞪大眼睛,腦海裏的聲音洪亮而喜慶,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循環,卻讓夕瑤聽得心如刀割,為何一個主婚人的聲音會讓她如此痛苦?又為什麽隱藏在夕瑤最深刻的記憶裏,為什麽可以撥動內心如此大的波瀾?


    夕瑤如茫茫大海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螞蟻,她想起了什麽,又再一次跌入更多的疑惑之中,夕瑤起身跑開,穿梭在花叢之中。


    沿途路過一個拐角,瞥見兩名吸血鬼正在吸人血,夕瑤有印象,是前幾天就來到西嵐殿的客人,還祝賀過夕瑤,她們竟然也是吸血鬼,被吸血的兩個男人麵無血色,目測已快不行。


    此刻的夕瑤,沒有管閑事的心情,她連自己都管不清。


    夕瑤來到自己房間,亞濏和那小孩還在吵架,屋子已被弄得亂七八糟,不難想象,他們打得有多激烈。


    “亞濏,我問你一個事。”


    “什麽事?不急的話晚點再說,我現在很忙!”


    “急!吸血鬼的心髒上插了木樁,還能複活嗎?”夕瑤急切地問道,她明知道答案,她自己就是通過複蘇禮醒來的,但是她需要確認。


    “你怎麽跟汎塵一樣,問這麽低級的問題。”


    “汎塵?”


    “能!你自己不就是心髒插了木樁,然後做了複蘇禮才複活的嘛!”亞濏不耐煩道,“有時候,我們純種吸血鬼還不如你們這些混種的,你們隻是一個相對拉長的死亡過程,做了複蘇禮就能複活,要是我們的心髒插上了木樁,沉睡個一萬年都有可能!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喚醒。”


    夕瑤低下頭,努力讓自己平靜,開始正視這個問題,整理思緒:她和汎塵要成親,所以他們穿著成親的禮服,發出那個聲音的主婚人應該就是他們的主婚人,明明是喜慶的祝福,卻偏偏帶給夕瑤心靈上的痛苦,隻能有一個原因,他們的婚禮不順利。嫁衣破了,髒了,她的心髒也插上了木樁,這都是不幸的跡象,意味著他們的婚禮遇到了阻礙。亞彥妠是她的初始者,隻有亞彥妠才能給她做複蘇禮,當時汎塵就在場,就在她的床邊,亞彥妠卻偏偏說汎塵是她的夫君,完全沒提夕瑤和汎塵之間的關係,為什麽?唯一的解釋,夕瑤和汎塵不幸的婚禮裏,還有一個亞彥妠。


    所以,要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最終還得去問亞彥妠。


    “啊——”屋外響起一聲慘叫。


    夕瑤和亞濏一同跑出來門,看到吸血鬼們正在吸人血。


    夕瑤盯著吸血鬼看,有些眼熟,這兩個男人不正是不久前被吸血的兩名男子嗎?


    “到處都是血液的味道,真美妙!”小女孩突然出現在走廊上,仰著頭,聞著空氣裏的血腥味。


    “你……你是純種?!”亞濏難以置信地望著小女孩。


    夕瑤也在此刻看見小女孩的另一個模樣,一雙純種吸血鬼獨有的紫金色眼眸。事實上,小女孩躺在夕瑤床上睡覺的時候,就是吸血鬼原本的模樣,隻是那時她閉著眼睛,看不見眼眸。


    “我說了,我是你祖奶奶!破小孩!”小女孩朝亞濏吐了吐舌頭,右邊臉頰的酒窩深深地凹進,調皮地做著鬼臉。


    “你是……亞必泗町家族的?”夕瑤也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聯想到了這個家族的姓氏。


    “什麽?!你是始祖吸血鬼?!”亞濏張大嘴巴,打死他都不信,這個小屁孩是始祖吸血鬼。


    “叫聲祖奶奶來聽聽,饒你不死!”小女孩瞬間移到亞濏跟前,速度驚人,她歪著頭,等著亞濏驚完呆,喊她祖奶奶。


    “不要!鬼啊——”亞濏大喊一聲,瞬間消失,跑得不見蹤影。


    小女孩聳了聳肩,表示無奈,見夕瑤要走,瞬間擋在夕瑤跟前,說道:“我觀察了你這麽多天,難道你都沒有發現我?”


    很長的一段時間,夕瑤的確感覺到一雙眼睛無處不在地注視著她,不過此刻,她的心思完全不在這。


    始祖吸血鬼,跟在夕瑤身後,甚至半夜爬上夕瑤的床,絕非簡單地想找個睡覺的床。


    “你明白幾千年躺在陰暗潮濕的棺材裏的感受嗎?”小女孩笑的很甜,右邊臉頰的酒窩陷的很深,重見天日的感覺好極了,小女孩繼續說道,“亞必泗町家族和亞必爾納家族,勢必要開啟一場必不可免的戰爭,我不希望你陷入其中,因為你的命很重要,你可能會害了整個亞必泗町家族。”


    “我?我怎麽會害了整個亞必泗町家族呢?”夕瑤根本就不認識亞必泗町家族的人,眼前的小女孩也才見過三麵。


    西嵐殿的古今閣珍藏著無數奇書,其中包括記載各大種族的書籍。起初,汎塵在古今閣翻閱古籍,隻是為了了解這個世界的各大種族的習性,卻在無意間發現“亞必泗町”四個字,記載十分簡陋粗糙,字裏行間卻無不透露著對這個家族的恐懼心理,想必提筆記錄之人也心懷敬畏。既然作者是吸血鬼,能讓吸血鬼害怕的那一定是比吸血鬼更厲害的家族。


    各大種族裏並沒有叫亞必泗町的家族,卻很容易便讓人聯想到亞必爾納,故而很快就可以推斷出亞必泗町家族很可能和純種吸血鬼有關。


    汎塵最終在西嵐殿的陵園裏發現“亞必泗町”的線索,棺材裏躺在三具屍體,其中有一具小孩的屍體,每具屍體的胸口都插著木樁,屍體幹癟醜陋,結滿蛛絲,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古書上記載,殺死純種吸血鬼的方法隻有一個,就是使用銀劍。


    銀質可傷吸血鬼,這是眾所周知的事,為了避免傷害,純種吸血鬼禁止任何銀質物品的出現,那時亞必泗町和亞必爾納同在。


    亞必爾納為了爭奪王位,爭奪繼承權,在找不到任何銀質物品的前提下,隨手拿了木樁,刺進亞必泗町的心髒,這才無意間發現,木樁也有置吸血鬼於死地的作用。


    然而那時,人們還不知道木樁僅僅是沉睡的作用,誤以為可以帶來死亡。直到很多年以後,即便知道了真相,但對吸血鬼來說,沉睡和死亡無差別,一樣不醒人事,一樣深埋於土壤,躺在棺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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