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拔命人給汎夫人帶路,汎夫人笑道,“雖然我離開這裏多年,但應該不算外人吧?我記得路。”


    “是,三夫人,是魁拔無禮。”


    汎夫人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去。


    魁拔這才注意到汎塵身邊的夕瑤,略感詫異,她不是惡靈嗎?身上卻沒有任何惡靈該有的氣息,她如何重新變回了人?


    汎塵見魁拔一直注視著夕瑤,笑問道:“怎麽,對她有意見?”


    “不敢。”魁拔的視線從夕瑤身上移開,既然汎夫人是三夫人,那麽汎塵就是魂王最小的兒子,魁拔可沒有愚蠢到惹怒汎塵。


    “那麽,你留在這,還不走,是對我有意見?”汎塵冷眼看著魁拔。


    魁拔抬起頭,往身後的石門瞥了一眼,魂王就在這扇石門內,向來由魁拔守在石門外。即便汎塵不是魂王的兒子,也是不好招惹的主。石門是由內往外才能打開,換言之,外人根本無法闖入。魁拔精心思量之後,決定先行退下,侯在外麵。


    夕瑤看著自己被汎塵牽住的手,心頭隱隱作痛,她抽回自己的手,往後退了幾步。


    汎塵轉過看著夕瑤,問道:“怎麽了?”


    “剛才那個人說,魂王?這個世界有幾個魂王?”


    “一個。”


    “那些人叫你母親為三夫人,那她就是魂王的妻子了?所以,你是魂王的兒子?”夕瑤這才捋清楚這層關係,魂王不就是利用她的母親,殺害父親的惡人嗎?那個戴著虛假麵具的男人,口口聲聲說惡魔邪惡、可惡和該死的人,卻比惡魔還要奸詐狡猾和卑鄙。


    躲在石門後的洛奇聽到夕瑤的話,也才知道汎塵是魂王的兒子,魂王兒子的斷魂燈竟然掛在他洛奇的鎖屍繩上,到底是件好事還是不詳之事?沒人可以破壞這生死法則,不能勉強為之,燈續燈滅,乃天意。可魂王兒子的斷魂燈滅在他洛奇的鎖屍繩上,洛奇真的可以安然無事嗎?這簡直是這個世界最棘手最燙手的山芋!


    汎塵上前,卻被夕瑤一把打掉,“別碰我!”


    “怎麽又生氣了?”汎塵若不是隱約感覺到夕瑤的情緒有些不對勁,也不會多事支開魁拔。汎塵見夕瑤調頭要跑,問道,“要去哪?”


    “沒有你的地方,哪都好。”夕瑤將這句話原封不動地送還給汎塵,原來他不單單是閔德府的少爺,他竟然跟魂王扯了上關係,這該死的關係,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哪都別去,待在我身邊,才是最安全的。”汎塵拉住夕瑤的胳膊,來之前他問過夕瑤,是先回家還是在一起,既然她選擇跟他在一起,那麽他一定不會讓她落單。


    “不要!你怎麽可以是魂王的兒子?你太過分了!”


    “是他的兒子,就是過分?”汎塵覺得這邏輯很有問題,這指責也十分滑稽,不過他喜歡看她這樣的表情,這樣生氣的模樣。


    “你笑什麽?!”夕瑤都快煩死了,汎塵卻笑得很開心,好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容。


    “你不能走,主角怎麽可以不在呢?”


    “我是主角?”夕瑤看著汎塵緊緊握著她的手,他帶她來見魂王,見他父親,難道是見家長?確定他們的關係?


    “不行,不行……”夕瑤陷入一片焦慮之中,夕瑤和魂王有不共戴天之仇,她應該手刃魂王,可是為什麽偏偏扯進一個汎塵,多了一個他,所有事都變得混亂了。就算夕瑤可以不恨汎塵,但至少要劃清界限不是嗎?


    “等一下!”夕瑤突然意識過來,她的確不能走,她還沒見到魂王,她為什麽要離開?她聽傳言魂王已死,曾找了很久,一直找不到魂王的蛛絲馬跡,她甚至不知道審判者和魂王之間的關係。既然來到這裏,眼看著就要見到魂王了,為何不把握機會,替自己父母報仇?


    “你會恨我嗎?”夕瑤望著汎塵,問道,如果她殺了他的父親,他會不會恨她?會不會殺了她?


    “不會,你做任何事,我都會原諒你。”汎塵不問緣由,卻無比肯定。


    “轟隆隆”一聲,石門由內向外打開,魁拔聽到動靜連忙上前,隻見石門內走出一個鬥篷男人,石門又立刻合上。


    鬥篷男人對魁拔說道,“去請三夫人前來。”


    魁拔離開後,鬥篷男人轉身之際看了一眼銀發少年。雖在石門內聽到外麵的動靜,並且得知三夫人回到黑暗帝國,這意味著她的兒子也應該回來了,所以,這個少年就是魂王最小的兒子了。但在未確定之前,警惕的魂王並不會輕易見人。


    汎夫人跟著魁拔再次回到這裏,石門打開,汎夫人進門之前對汎塵說道,“塵兒,母親會替你要回你該得的東西。”


    汎塵倒是一點都不稀罕這黑暗帝國,要他住在這裏,跟住在墳墓裏有何區別?


    石門內又是一個巨大的空間,內分多個隔間,沉沉深入,每一間都有眾多身旁鬥篷的男人把守,戒備森嚴。


    汎夫人跟著出門迎接她的鬥篷男人一路往前,穿過一道道石門,隨即又一扇扇合上,密不透風。


    “三夫人,請進。”鬥篷男人做了個請的手勢,這是最裏麵的一間石室,就是魂王所居住的地方。


    汎夫人進了門,石門再次合上,一個男人站在西南角,看著石台上的一盞明亮通透的燈,燈光是血紅色的,燈上寫著魂王的名字,這是他自己的斷魂燈。


    汎夫人走上前,問道:“我走了以後,你就一直住在這裏?還真是自私自利之人,貪生怕死之徒,隻顧著自己躲在這層層嚴密的石室裏,苟且偷生。”


    “這世間活人,誰不怕死?與死亡親密接觸過的人,更加懼怕死亡。”魂王管轄整個黑暗帝國,手下的審判者,更是與死屍親密接觸之人,他們這類人才算是行走在死亡與黑暗裏的人。


    汎夫人鄙夷地看了一眼石台上魂王的斷魂燈,他身為父親,卻不顧兒子的生死,隻考慮自己,汎夫人嗬斥道:“你就不怕遭到報應?”


    “報應早就一一兌現了,正如你當年所說,你真是神了,都應驗了。”魂王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妻子,十多年不見,她蒼老了很多。


    “十多年前,我就告訴過你,不要去混沌界,你就是不聽。”汎夫人情緒激動,眼眶裏閃著疑似淚水的光澤。


    “惡魔不除,世間何來安康太平之說?”


    “少來這一套大道理!難道你還沒有吸取教訓嗎?你自己遭逆天而行的懲罰,那是你罪有應得,身患惡疾,死無全屍,也是你理應承受的。可是你的那些兒子們,他們是無辜的,一個個都相繼去世,死於非命。他們不是我生的,我可以不用管,也與我無關,可是塵兒是我唯一的兒子,你差點也害死了他,你知不知道?!”


    汎夫人怨恨魂王,因為魂王,她明明是個愛子慈母,卻不得不扮演一個冷酷黑心的壞母親。她不得不剝奪汎塵的無憂無慮的童年,逼迫年幼的他提早經曆血腥和殺戮,一次次忍痛將他推向死亡的邊緣,讓他獨自掙紮,並非讓他自生自滅,而是逼著他浴火重生,隻為讓他盡早成熟,盡快成為一個強者,擺脫他父親的陰影,免受其害,可他明明還是個孩子。


    魂王逆天提前殺了冥欞而身患重病,汎夫人認為這是報應,魂王不信,魂王第一個兒子莫名死去,始終沒人正視冥欞的事件,卻認為汎夫人整日神神叨叨。


    對於汎夫人的指責,魂王感到膩煩,甚至將她趕出了黑暗帝國。汎夫人不放心兒子,堅持要一並帶走,那時的魂王,共有六妻,生育九子,汎塵為幺子。少一個最小的,魂王並不在意,他自認為還會有更多的子嗣。


    然而魂王萬萬沒想到,每當他的妻子們懷孕,很快就會流產。甚至是之前所生的兒子們,在幾年之內,都一個個相繼死去。魂王才開始相信汎夫人並非妖言惑眾,而是自己遭遇了逆天而行的報應。


    汎夫人得知魂王第八個兒子死去的消息,再也坐不住,才委托吉寶將汎塵帶離這個世界,躲藏到人類世界。汎夫人的思子之痛,對於汎塵的生死來說,都不算事,為此他們母子多年來分隔兩地,聚少離多。


    汎夫人之所以無所不用其極,一心想讓汎塵變得強大,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之王,就是不希望再有人可以傷害到他,更別說危機他的性命,就算魂王也不行。


    沒人知道汎夫人所承受的這些痛苦和悲哀,就連當年將年幼的汎塵帶到人類世界並用心守護的吉寶都不知情,他隻知道他的主人有危險,需要躲藏起來。汎塵不理解自己的母親,他覺得他母親慘無人道,冷酷自私,是全世界最可怕的母親,他一直不願回家,不願去見她。


    沒人知道汎塵是如何躲過這一劫難的,就像沒人知道他是魂王最後一個兒子的事一樣。即便魂王知道他的小兒子尚且還在人世,且跟母親已改了姓氏,卻依然不敢前去相認,就怕這無形的報應。


    魂王萬萬沒想到,殲滅冥欞竟不是罪惡之事,反而落得妻離子散、身患重病的下場,這老天是瘋了不成?


    用汎夫人的話講,魂王不是在替天行道,而是他狂妄自大以為可以隻手遮天,以鏟奸除惡的名義在滿足自己的私欲,隻為了證明他自己,才會遭天譴,落得這般滑稽可笑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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