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光散盡,夜幕降臨,夜空中薄雲層層,堆積成厚厚的防護牆,遮住了璀璨的星,依稀的月光,找不到指路的北極星。仰頭望天的臉龐,那無盡的沉默,陰冷的目光,是黑暗的宣泄。


    叢林中,一道道黑色的身影快速閃過,揚起的風,伴著沙子,卷起落葉,一段短暫而華麗的舞蹈,在黑暗中旋轉,飛揚的姿態,散發著孤芳自賞的悲傷。


    這將是一個不眠不休的夜晚,竹影拉開血染黑暗的帷幕,將嗜血的獠牙暴露於天地之間。


    追鋪,獵殺,陰冷的夜風,晃動的樹蔭,迅速的人影,血液,殺戮,死亡,沒有淒厲的哀嚎聲,是有享受於血腥的好戰氣息,死得其所的淩然。無數倒在血泊中不再動作的屍體,被遠遠地甩在身後。


    齜牙咧嘴的怒吼,虎視眈眈的冷眸,至死方休的毅力,誰在挑戰誰的忍耐,誰在守衛誰的信念。被追趕的人,擁有一雙令人顫抖的紫金色眼眸,那淩駕於吸血鬼界的始祖,身手彌漫著染上血液的殺氣。那早已失去人性的野獸們,機械地戰鬥,與英勇無關,瘋狂地迷戀,賭上生死的殺戮,壓上所有的性命都要咬上一口,撕下一塊皮肉,否則絕不善罷甘休。


    這種看似低三下四的混種吸血鬼,戰鬥力卻絲毫不遜色,他們凶猛,比猛虎豺狼都暴戾,他們似乎早已忘記自己還是個活人。


    形單影隻的始祖,被數不清的混種吸血鬼撲上身,撕碎一批,又撲上一批,無始無終,糾纏不清,那些難以擺脫的凶暴的獠牙們,如傾盆大雨。


    竹林裏,竹葉颼颼,吹響死亡的進行曲。


    “可憐的始祖,你落單了,真是不幸呢!”一個身上浸透血液的年輕男子,不容忽視的高貴姿態,紫金色的眼眸裏卻是冷酷和絕情,卻又帶著一絲輕蔑的戲謔之意,此人正是亞熾。


    亞熾在戰鬥中身受重傷,卻依然一副王者風範,絲毫不曾畏懼,是啊,他不需要畏懼,他身邊是數不勝數的混種吸血鬼,一批失去人性而隻知道嗜血的工具,死了很多,不計其數,也死不足惜。但同樣又很多咬傷了對方,讓對方流血不止,來不及愈合,又開了新的傷口。


    “哼,亞必爾納家族的種就是卑鄙,不擇手段的下等物種!”落單的始祖吸血鬼名為亞茨淂,是亞必泗町的丈夫,因為中了計而落單,中途被涅莽人的工具弄成重傷,加上這難纏而瘋狂的嗜血工具,終究落了下風。


    涅莽人為吸血鬼獵人的統稱,亞熾偏偏誠邀了涅莽人參加婚宴,明知西嵐殿都是吸血鬼,不少涅莽人依然前往西嵐殿。皆是因為亞熾放出始祖吸血鬼的下落,顯然一山容不得二虎,對涅莽人來說,那日前往必有收獲,無論是始祖吸血鬼還是亞必爾納純種吸血鬼,任何一方受傷或者死去,都是極大的好事,這樣千載難逢的時機,沒人會放過。


    亞熾設下計謀,將婚宴的來賓紛紛變成混種吸血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規模擴散,從而壯大自己的力量。而涅莽人的加入,確實是亞熾意外的收獲,也是誌在必得的一股力量。將吸血鬼獵人變成混種吸血鬼,從而變成自己的嗜血工具,這樣的事也隻有亞熾可以做出來,他的父母的確沒有選錯,他天生就是一個王者,擁有著清晰而敏銳的統治頭腦。


    “兵者,詭道也,”亞熾笑道,移到亞茨淂跟前,“成王敗寇,就不要再說誰比誰下等了,不一樣留著先祖的血液,至於誰身上的血液會流的更久,那就不好說了。”


    “呸!亞必爾納家族的種,還敢提先祖?不覺得丟臉嗎?”


    “亞必爾納家族至少傳承了二十一代,統治這整個吸血鬼界,怎麽說也是替先祖發揚光大了,而你們亞必泗町呢?第一代就躺在棺材裏,一覺醒來,不會感慨世間百態、人生滄桑嗎?整個時代都變了,老古董,躺在棺材裏不是挺好的,非得出來刷存在感,最終落得一個徹底死亡的下場,就這麽亟不可待!”


    或許幾千年前,當亞必爾納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現今的局麵,亞必爾納比亞必泗町更適合做統治者。無論哪個朝代,哪個種族,甚至是哪個世界,爭奪繼承權,沒有誰比誰正義,誰比誰光明磊落,也沒有誰比誰陰暗,隻有成王或敗寇,後人不會去追究原因,隻追隨必然的結果。


    “哼,今日我死,你也不會好過,你身上的傷,足夠你耗到死亡的時刻。”亞茨淂看著亞熾的肩膀,是被他咬傷的裂口。純種吸血鬼的獠牙有毒,而始祖吸血鬼的獠牙更是萬毒之首,會讓吸血鬼失去自愈能力,在亞熾自愈之前,這傷口必將潰爛,甚至腐蝕到心髒。


    “借你吉言,讓我比你後死,甚至等到你的妻子和女兒一同死去,我再死。”亞熾瞥了一眼血肉模糊的肩膀和胸口,那傷口確實占據了一大塊麵積,傷口深得令人頭疼。


    亞茨淂聽到妻子和女兒,頓時惱怒,吼道:“卑鄙無恥!”


    亞熾冷笑,如果站在這裏的人是亞必泗町家族的人,而被擒住的人卻是亞彥妠,亞濏,甚至是亞熾自己,亞必泗町家族的人一樣會覺得理所當然,下手的時候絲毫不會留情麵,誰卑鄙,被擒的人說了不算。


    “如果你這樣想會覺得安息,那你就這樣認為好了。”亞熾說著衝向亞茨淂,隻聽見“哢嚓”一聲,亞熾的獠牙紮進亞茨淂的脖子,貪婪地吸著血液。亞茨淂睜著那雙紫金色的眼眸,從眼眶裏流出一行血淚,莫名悲傷,從心頭翻湧而出,他竟然無法反抗。冥冥中有某種神秘的東西死死地壓製著他身體裏的力量,那會是什麽東西,竟然可以與始祖吸血鬼的力量抗衡?


    亞熾的獠牙紮進始祖吸血鬼的血管,飛濺出一滴血液,血液飄落在竹葉上,順著竹葉上的脈絡一路下滑,在枝節出聚攏,忽而從枝節出長出幾根白色絮狀物,頂上一點為血紅色,如嬌媚女子的紅唇,性感火辣,散發出帶著血腥味的清香。


    與此同時,成片的竹林皆開出白色的花絲,竹子開花,乃世間罕見之現象。有古老傳言,竹花盛開,乃不祥預兆。


    亞熾鬆開口,懶得擦鮮血淋漓的嘴巴,起身冷冷地看著亞茨淂倒地,“啪嗒”一聲,永遠地倒地,是死亡,而不是沉睡。


    “殿下,這屍體如何處置?”


    “當然要物盡其用。”亞熾堵上性命,費盡心思才逮住始祖吸血鬼,即便他死了,也應該用盡最後的一點價值,才不枉費亞熾即將失去的性命。


    地麵卷起一陣強而有勁的風,竹林裏的人影頓時消失不見。在吸血鬼們離去後不久,成片的竹子頓時枯萎、死去。如曇花一現,無論多麽奇幻而美妙的景象,終將毀於一夕。


    亞熾回到西嵐殿,無力地靠在躺椅上,已明顯感到身體不適,胸口湧起一陣陣如排山倒海般的惡心和難受,他俯下身,嘔出一口接著一口濃稠的汙血,將雪白的地磚染成了暗紅色。


    “殿下!”亞熾的仆人見狀,驚駭不已。


    “肮髒的血液。”亞熾笑道,擦了擦嘴角,嫌棄地注視著地上發黑發暗的汙血,卻並不感到驚訝,似乎開始追殺亞茨淂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殿下,不要緊嗎?需不需要……”


    仆人的話未說完,亞熾又開始接二連三地嘔血,臉色煞白,仿佛連心髒都要嘔出來。


    亞彥妠聞到怪異而濃鬱的血腥味,來到大廳,見到亞熾嘔血的場景,同樣一臉詫異,問道,“你吸了誰的血?”


    亞熾嘔得精疲力竭,仰頭躺下,看著絢麗奪目的吊燈,嘴角揚起一抹難以看懂的笑容,接過仆人手裏的手帕,擦了擦嘴巴上殘留的汙血,說道,“亞茨淂,始祖吸血鬼。”


    亞彥妠被亞熾的話嚇了一跳,“亞熾,你瘋了嗎?!”


    “瘋了?嗬嗬,或許是吧。”


    “你何止是瘋了,你簡直在自尋死路!亞必爾納家族都要毀在你的手裏!”亞彥妠厲聲嗬斥道。


    “我尊敬的女王殿下,亞必爾納家族若是毀了,難道不是你這個女王沒有統治好的緣故嗎?哪能血口噴人,責怪於我?”亞熾坐起身,雙臂搭在腿上,看著亞彥妠。


    “亞熾,你明知故問!”


    自從亞彥妠嫁給亞熾,亞熾早已不是單純的八殿下,更不是亞彥妠一開始冊封的王爵,他是亞必爾納第二十一代女王的丈夫,吸血鬼們便已認定他才是吸血鬼界真正的統治者,事實上,掌權也全在亞熾的手上。


    這樣的事並不稀奇,也是亞彥妠理解並接受的事。亞熾和汎塵截然不同,如南轅北轍,因為他們的身份和血統有著巨大的差別,吸血鬼們絕對不會認可汎塵,卻可以順其自然地接受亞熾。沒有人會認為亞熾奪走了亞彥妠的權利,吸血鬼們更樂意接受這個現實。女王是一個高貴的身份,一個光榮的頭銜,被眾人保護的對象,所以人們更希望她遠離戰鬥和屠殺,而真正做事和掌權的就是她的丈夫,也是吸血鬼界真正的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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