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站在遠處,看著岩石上圍著一堆同齡孩子,不知道在玩什麽,笑得很開心。


    一個小女孩轉過頭,注意到遠處的淅,喊道:“淅,你要一起玩嗎?”


    受到邀請的淅,露出開心的笑容,他走上前,與此同時,他指尖的藍色煙絲在快速旋轉,姬孿靈劍瞬間形成,他舉起手,雙手握緊劍柄,毫不猶豫地一劍砍下。一個孩子的血液在空中拋出一個驚愕的弧度。


    小女孩見到身旁的夥伴被瞬間砍成兩半,嚇得“哇哇”直哭,其餘的小孩子都驚恐地看著持劍的淅。


    當淅再次舉起手,姬孿靈劍在空中劃過一道急速的聲音,卻被洂一把拉住,“別這樣!”如此同時,孩子們紛紛逃走。


    淅收起姬孿靈劍,解釋道:“是他們自己叫我一起玩遊戲的。”


    “他們不是叫你這樣玩遊戲。”


    “可我覺得,這樣玩,才好玩。”


    “你這樣,我們會被趕走。”


    “不會,”淅動了動手指,手心燃起一團藍色的火焰,隨即罩住了岩石旁的屍體,瞬間燒成灰燼,他轉過身,看著洂虎口處的圖紋,問道,“明天一覺醒來,他們都會忘記,不是嗎?”


    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就是他洂的弟弟,從他懂事以後,他仿佛隻對一件事感興趣,那就是結束別人的性命。殺人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也是唯一的興趣愛好。天使的臉龐和外表,卻有一顆魔鬼的心。


    “淅,你可以不殺他的。”


    “可我已經感應到他的死亡信息了,反正都會死,還不如讓我開心一下。”淅不以為然地說道,往回家的路走去。他不會無緣無故殺人,他總是有殺人的理由,要麽是惹纓傷心的人該死,要麽本來就是快死的人。


    多年以後,雙生子長大成人,洂更加成熟沉穩,溫柔心細;淅更加任性殘暴,但是對他來說,除了洂和纓,所有人都可以去死,隻要他高興。


    洂能控製夢境裏的人,卻隻用來做兩件事。為他的弟弟善後,抹去人們對淅的恐懼和他做過的事。以及從未笑過的纓,他每日都會走進她的夢境,扮演那個少年,她愛的人,給她現實裏得不到的溫柔,哪怕是短暫的,第二天醒來她又會全部忘記。


    看似平靜的日子,一直持續了一千多年,卻一夜之間發生了質的變化。


    “魔鬼,滾出來受死!”屋外響起族人們憤怒的聲討,將屋子圍得水泄不通。


    屋內的燭火溫馨,纓含著眼淚望著眼前的人,搖著頭說,“不要,不要去,不要……”


    藍色煙絲纏繞在修長的指尖,妖嬈嫵媚,如同一個魅惑的女人,散著風華絕代的氣質。


    洂拿起纓的手,劃在姬孿靈劍的劍鋒上,為她設下封印,她的血液染在靈劍上,靈劍被澆滅。


    “來世,我不想做你的兒子,”洂臉上的笑容溫柔而哀傷,他有太多遺憾,隻因為他無法逾越的身份,他笑著說道,“等我三生三世,遇到我的時候,一定要喚起我的前世記憶。”


    洂的藍眸裏,第一次流露出藏在他內心深處的秘密:隻需要喚起我曾多愛你的心情,不要其它的。


    他低頭吻在纓的臉頰上,來世,請允許他親吻她的唇瓣;來世,請允許他勇敢地愛她;來世,請允許他光明正大地守護她;來世,不要作為兒子去關心母親,而是作為男人去心疼情人。


    洂轉過身,“吱咯”一聲,門開了,就像當年那個少年的背影。


    纓見洂走出了門,哭著喊道:“不要!不要去!”


    纓跑了兩步,卻被一股藍色的火焰攔住,無法上前。她透著藍色的火焰,眼睜睜地看著洂倒地。站在遠處的淅,嘴角浮起一抹邪惡的笑容,他的手心裏染著藍色的火焰,隨著洂的死去而熄滅。


    纓麵前的藍色火焰消失,她跑出了門,躺在地上的洂已斷了氣息。他以謀殺族長的罪名死去,可他不久前才第一次拔劍。他沒有反抗而自願受死,是為了結束他這尷尬的身份,也是為了替他的弟弟贖罪,卻根本喚不回淅的任何善念。


    當洂死去的時候,纓都不知道,一千多年來,她夢境裏的少年早已不是當年的他,而是洂。


    直到洂死去以後,纓再也沒有夢見那個溫柔的少年,她才知道了真相,也才真的聽懂他死前的那句話:來世,他不想做她的兒子,等他三生三世,遇到他的時候,一定要喚起他的前世記憶。


    洂小心翼翼地嗬護纓的心情,他心裏的情愫隨著時間的流逝發生了變化,隨著時光的沉澱而積攢了別樣的感情,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沒有嚐試讓自己跨越界限,隻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隱藏在他心裏千年來的真實感受。


    淅曾眼睜睜地看著洂做了一件蠢事,他廢了自己第十三根肋骨的關鍵一截,雖是惡欲的源頭,但也是力量的根源。淅終於知道洂這樣做的原因,也是發現洂秘密的時候。他是為了纓,他怕自己的惡欲會誤傷她,所以他寧可放棄那份力量也要做一個陪在她身邊“最溫柔的那個人”。


    雙生子,冥冥之中有著某種感應,比任何人都了解彼此,洂善於隱藏心事,他可以對任何人都瞞天過海,包括纓,但是不包括淅。


    淅不懂愛情,他也不需要愛情,同樣他也不認可這份醜陋而肮髒的愛情。淅認為,做錯事情就要受到懲罰,即便是他的哥哥,還是他的母親,都應該受到懲罰和付出代價。


    那個族長,沒人知道是原來那個族長還是新任的族長,總之,慘死在了姬孿靈劍之下。


    當所有人都把洂當成淅,洂便背負了魔鬼的稱謂,卻沒人知道,他是一個失去惡欲之源的溫柔魔鬼。


    洂死了以後,淅變得更加暴虐,沒有人再替他善後,他也不需要。無論是誰,隻要和纓說一句話,哪怕是一個眼神,一道餘光,都要付出死亡的代價。


    纓站在一戶人家的院子外,呆呆地望著某一扇窗戶。淅從纓身旁經過,丟下一句話,“我不會讓他轉世輪回的。”


    淅走進院子,踹開了門,進了屋子,“嘩”的一聲,屋裏的血液灑在了窗紙上,孕婦和肚子裏的孩子,以及產婆都一瞬間被淅殺死。


    淅手重新走出院子,手裏的姬孿靈劍,滴著血液,他衝纓一笑,天真無害的外表,本該如同天使一般,暖人心窩,惹人歡喜,可他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冷血魔鬼。


    這樣的事,發生的次數已數不勝數,死在淅靈劍下的亡魂也不計其數,他不認為自己是個魔鬼,他也不認為殺人是壞事,他在替這個世界做清潔,用簡單暴力的方式,換這個世界一份安寧和清淨。


    纓並不知道洂的下一世會在何時何地出現,但是淅的殺戮就是寧可錯殺一萬,也絕不放過一個。


    “淅,我不求你原諒我,但是你的哥哥沒有做錯任何事,你不該剝奪他的來世。”


    “嗬嗬,讓你們在一起嗎?”


    纓分不清對洂是眷戀還是千年來的習慣,但是她受盡了淅帶給她的折磨和痛苦,懇求道,“是我不可饒恕,或許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殺了我吧。”


    纓死了以後,那就是結束了一切,來世的她不會記得洂,他們之間就真的徹底結束了,即便曾經萌生了什麽,最終都沒有發生並改變過什麽。


    淅走到纓跟前,從外表看,完全看不出他是她的兒子,即便說是一對戀人,也不會有任何人提出異議。他低下頭,吻在她的臉頰上,笑著說道,“賦予我生命的你,我會生生世世守護著你,不讓任何人傷害你,讓你平平安安地一直活下去,我不會讓你受輪回之苦。”


    這樣的話,出自一個兒子之口,怎麽聽都是一個孝子所說的話,可為什麽語氣裏充滿了鄙夷和嘲諷。


    世人再無人知曉神族的存在,屠殺整個種族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淅,他覺得這個種族令他操碎了心,還不如滅了。不老的族人,母親不像一個母親,父親不像一個父親,子女也不像子女。


    洂死去以後的一千兩百多年裏,纓的哀傷是洂帶來的,但是她綿延不絕的痛苦卻是來自淅。


    終究迎來了洂的第二世,淅是第一個感應到洂的人,無論相隔多少世,他們依然有千絲萬縷的胞胎情結。最了解這對雙生子的人,就是他們的母親纓;那麽最了解他們彼此的人,就是他們自己。


    洂不記得淅,但是看著對方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長相,不言而明。


    “見到你轉世,我有點不開心,有一個長的和我一樣的人,感覺很不舒服,像是在照鏡子,”淅低頭玩弄著手裏的姬孿靈劍,又道,“既然你來了,那我走好了,這個世界太小了,容不下我們兩個人。”


    洂說著便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洂不記得纓,沒有情感牽絆的他,同樣,邪惡是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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