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纓睡著以後,淅出了門,不等夕瑤躲避,淅已拽起夕瑤的手腕,挪到一邊,問道,“你看夠了嗎?”


    他竟然知道她一直在看他們,這樣的質問,無疑讓夕瑤覺得自己是個偷窺狂,事實上,何嚐不是呢!她支支吾吾地答不出話,“我……”


    “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癖好。 ”淅冷冷地說道。


    “疼……你弄疼我了……”夕瑤試著掙脫淅箍緊她的手,她手腕上的皮膚被抓出一道印子,淅的手指卻沒有任何鬆懈的意思,這待遇為何差別如此之大。纓是雪花堆的,要輕拿輕放;她夕瑤就是泥巴做的,弄壞了重新揉捏一下就好,又能恢複原本的模樣。


    “你就是喜歡做這種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事,還真的很符合你的氣質。”淅想起夕瑤一絲不掛地站在一個男人跟前,那屋子裏都待著怎樣汙穢的人,無論男女,一個個的全都不知廉恥。


    不久前,夕瑤站在門外,聽著淅和纓的對話,他們的言行舉止並沒有涉及到苟且之事,若說見不得光,恰恰是她夕瑤。


    夕瑤的無話可說,卻惹怒了淅的無名火,他嘲諷道,“怎麽,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不知道他在生什麽氣,仿佛形勢所迫,她隻能道歉,“對不起。”


    “嗬嗬”。淅絲毫沒有接受的意思。對不起是說給犯錯人自己聽的,那樣可以給自己的廉恥心蓋上一塊欲蓋彌彰的遮羞布。而她夕瑤卻根本不在意那一塊薄薄的遮羞布,暴露無遺,她不需要,因為她壓根就沒有廉恥心。


    他在生氣,並且很生氣,夕瑤從那雙冰冷的藍眸裏看到了他壓抑的怒意,他是在介意那件事嗎?


    “淅,那件事……”


    “住口!”他根本不想聽,解釋有什麽用,理由有什麽用,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這才是關鍵點,這才是不爭的事實,這也是他無法原諒她的原因。


    夕瑤轉動自己的手腕,他的手卻一直不肯放。解釋不清,他也不要她的解釋。讓她離開吧,他會舒坦一些,她也會好過一些,她向那雙藍眸懇求,“厭惡的我,就不要看見我,讓我走,讓我消失就好……唔……”


    淅的薄唇狠狠地攫住了夕瑤的粉唇,他的另一隻手用力地掐在她的肩膀上,捏得她的肩骨生疼,仿佛隨時會被他捏碎。


    手腕和肩骨,因為覺得疼才不自覺地張嘴喚疼,他卻毫不憐惜地展開掠奪,深入卻沒有任何纏綿的意思,他依然厭惡她,由衷的感到不齒。


    她混亂的意識被他強勢的吻抽空,和以前蜻蜓點水般的吻完全不同,而此刻的他也和以前完全不同。是占有欲還是在發泄什麽,是憤怒還是在實施報複?他不知道,他隻知道這個女人就算死了,他也不會覺得痛快。他找不到任何讓他舒坦的方式,他就是很不開心。


    她身上的味道明明很好聞,從一開始就深深地吸引著他,為什麽他覺得吻她的味道是苦的,是澀的,是不快樂的?他覺得好難過。


    淅睜開眼,看著夕瑤緊閉的雙眸,不斷顫抖的睫毛,因為忍痛而微蹙的眉頭,他卻依然沒有鬆手。她是吸血鬼,就算骨頭捏碎了那又怎樣,還是會愈合,再痛也隻不過一段時間而已。可悲的是,這樣的疼痛感卻不能讓她長記性,他該怎麽做,她才能有所收斂?


    夕瑤握緊的手,手心全是冷汗,是真的疼,可她隻能忍受。


    她喜歡他,無論他對她做什麽,她都不會責怪他,就算她感覺到他此刻吻她,並非真心實意,而是摻雜了其它的情緒,她也一樣不會拒絕他。


    可是無論他如何吻她,他都得不到滿足,變了,一切都變了,她已不再是他心裏麵的那個模樣。


    淅鬆開手,轉身離開。


    夕瑤的手腕和肩膀留下一道深深的淤痕,她也回了自己的房間,心裏說不出的難過,因為她感覺到他不開心。


    次日,纓敲了敲夕瑤的房門,她記得這個女孩,曾經洂還在的時候,夕瑤就借住過很長一段時間,從彌城回來,也是夕瑤陪著她一起回家的。


    纓和夕瑤幾乎沒有怎麽說過話,但是纓不排斥夕瑤。


    昨日淅將夕瑤帶回,纓見她一身狼狽,鞋子都弄丟了一隻。今日她還沒走,纓就拿了自己的衣物給她,也不說話,放在桌上就離開。


    夕瑤走到桌邊,拿起纓的衣物,與其說道謝,倒不如道歉,她昨日還覺得纓可怕,她明明很溫柔很善良,關於洂的情感,她也是情不自禁和身不由己而已。


    夕瑤拿著纓給的衣服,去了後院的一間獨立屋子,屋子裏麵有一個溫泉。說來也很有意思,這就是洂選擇把家安置這裏的原因。而淅卻經常找不到,因為他覺得屋子都長得一模一樣,路也長得一樣,所以他才會迷路。


    夕瑤洗幹淨身上的血跡,換上幹淨的衣服,她的一隻腳也不用光著踩地了。


    她路過院子,看到纓蹲在花壇邊,專心致誌地看著裏麵的植物,仿佛一不留神就會錯過,櫻花會像曇花一樣。


    夕瑤走到花壇邊,對專注的纓說道,“不用太在意的,它若到了開花的時候,你不催它,它也會盛開的。”


    “洂說,櫻花是象征幸福的花,所以,我也要傳遞給它幸福的感覺,讓它知道我對它的期待,說不定它下一秒就能開花了。”


    可是你看上去,一點都不幸福,你又如何傳遞給它幸福?這話夕瑤說不出口,隻能咽下。


    “你見過櫻花的,對嗎?”纓轉過頭,期待地看著夕瑤,“櫻花很美。”


    “嗯,很美,很夢幻。”


    “夢幻……”纓失落地低下頭,她昨夜又沒有夢見洂,“淅真的一點都不可愛,一點都不溫柔。”


    纓怪淅,他左手虎口處也有和洂一樣的圖紋,那麽他也應該可以操控一個人的夢境。她昨天臨睡前都問他了,或許是拜托了他,可他竟然一點都不懂她。


    事實上,纓之所以夢不見洂,也是因為淅,他不想讓纓夢見洂,夢見一個再也不會出現的人。淅和洂真的很不一樣,如果是洂,一定會毫無理由地寵她,順著她。


    纓不再說話,繼續看守她的櫻花苗。


    夕瑤沒猜錯的話,纓這樣可以待很久,看一樣的東西也可以看很久。


    夕瑤回到自己房間,陷入一片沉默,想著纓的事。纓的生活裏隻有幾件單調事,誰家有新生兒出生,她若知道就會跑去看;獨自守在花壇邊,看櫻花苗長大;坐在長廊上,一樣望著花壇;躺在洂的床上;抱著洂留下的斷琴。


    身邊之人的不幸,或許都是因為夕瑤。


    待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夕瑤才打開門,跨出門檻,準備離開,當她穿過院子的時候,還沒走到大門,就被淅一把拉住。


    淅嗤之以鼻地說道,“怎麽,你又要半夜跑去給陌生的男人顯露你的身體嗎?”


    “我沒有……”


    “也是,你怎麽可能隻滿足於脫件衣服,”淅想起夕瑤當時臉上的笑容,嫌棄地甩開了她的手,又道,“上次那個男人令你那麽滿意,這次還是去找他嗎?”


    “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就算百口莫辯,夕瑤還是會堅持不懈地解釋。


    “原來你不滿意,所以準備換個男人?嗬嗬,要我送你去嗎?”淅笑著問道。


    夕瑤懇求道,“不要這樣說我,我跟那個人沒有發生什麽,是真的。”


    “做賊的,往往會說自己沒有偷東西,”淅抬手便箍住夕瑤的下巴,使她仰起頭,整個不安的麵部表情都落在他的視線內,“怎麽不大白天光明正大地走呢?非得挑這麽隱晦的時間點?”


    大白天他就會讓她走嗎?她挑這個時間點,不就是為了不驚擾到他。


    “洂的死……可能是因為我……”


    “我知道。”


    “嗯?”


    “是他自己蠢。”淅毫不留情地奚落自己的哥哥,蠢人才會做出那樣的事,明知道是火坑,還往裏跳,在彌城也一樣,愚蠢而自作主張地送死。


    “不是的,是我害了他,我會帶給身邊的人不幸……淅,讓我走吧,我也會把不幸轉移到你身上,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收起你的虛情假意。”淅打斷夕瑤。


    “不是虛情假意,是真的。”


    “我不需要。”淅絲毫不領情,一口拒絕。


    “那麽纓呢?難道你不怕她出事嗎?”夕瑤搬出纓,淅一定會動容,他是那麽的在意她。


    淅果然動容了,他不會拿纓賭氣,他不允許她出任何事,說道,“那你別靠近她。”


    隻是別靠近,卻不是讓她離開,這就是淅的意思,沒有任何讓夕瑤說不的餘地。


    “我沒那麽多時間滿世界去找你,但是你離開,我一樣會找到你,不過你的下場會更慘。”淅鬆開手,甩下一句話。


    夕瑤看著那堅決的背影逐漸走遠,是走是留,他看似給了她選擇的權利,事實上,她毫無選擇權。


    夕瑤坐在院子的石板上,看著地上清冷的月光,和淅的臉龐一樣,和淅的語氣一樣。


    深秋的尾巴,初冬的開端,尤其是後半夜,格外的寒冷。她的手心貼在冰冷的石板上,卻無法將心事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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