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瑤的心情無法平複,但是她清楚自己不能在汎塵麵前有對別的男人有過激的情緒,顯然她已經把這件事弄糟糕了。


    夕瑤強行壓抑動蕩的情緒,試探性地開口,“汎塵?”


    “什麽?”汎塵依然很平靜,冷漠的語氣,永遠都是某種不詳的預兆,不知接下去會帶給誰怎樣的不幸,顯然什麽樣的不幸還未可知,但是對象已經很明顯是亞熾。


    “如果你需要我,並且我也可以做到,我也願意為你做到那樣的程度。”


    “嗯?”汎塵有點意外夕瑤突然的告白。


    “雖然我是不希望你傷害亞熾,因為他如果這樣死了,說明是我害了他,我會覺得良心過不去,”夕瑤頓了頓,繼續說道,“亞熾的所作所為,使我感觸很深,可是我也突然發現,我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愛你,我比不過他……如果我知道你一直都心儀著另一個人,並且很堅定地否決了我,就像我否決他那樣,我是絕對做不到他這樣的程度,我沒有他勇敢和有毅力。”


    就像千年之前,如果淅果斷地拒絕夕瑤,讓她清楚地知道,他愛的人是纓,那麽她不會一次次犯傻,一次次越陷越深。她的無法自拔是需要他的推進,當時他也一次次在她快要絕望和放棄地時候又給她希望。所以她愛他是中毒的事,那麽下毒的人就是他。


    夕瑤沒有給亞熾下毒,可亞熾卻比夕瑤中毒更深,對夕瑤來說,是感動還是愧疚?或許是疑惑。


    亞熾卻不一樣,夕瑤從一開始就果斷地拒絕了他,並且表明了堅定的信念,她愛的人是汎塵,她追隨的人也隻是汎塵,可是亞熾還是為夕瑤做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


    汎塵沒有說話,他聽得懂夕瑤的意思,他也從亞熾的內心世界看到了亞熾愚蠢的行為。說實話,他也做不出亞熾這樣的事。他如果知道他愛的女人根本就不愛他,顯然他會毫不猶豫地殺死她,所以,他也有點搞不懂亞熾這個人,因為無法理解,不能感同深受。


    但是,汎塵可沒有夕瑤這樣的覺悟,他也不可能會是第二個亞熾。


    “我知道了。”汎塵解開纏繞在他腰間的手。


    汎塵說他知道了,是不會對亞熾動手的意思嗎?夕瑤吃不準,卻隻能這樣相信。她跟著他一路走去,黑夜遮住了她臉龐上的疑慮和難過,掩蓋了她複雜的心情。


    “少爺。”守衛見到汎塵,低頭喚道。


    “這裏,是什麽地方?”夕瑤來到閔德府,這裏比淅曾經住的院子大很多,大的誇張,但是他再也不會在自己家裏迷路了。夕瑤理應不是第一次來,但是她還是覺得很陌生,她不知道,曾經她差一點就成為這裏的少夫人。


    “一個安頓你的地方。”汎塵並沒有把閔德府當成自己的家,因為他已經不需要家了,這個世界,這個獵場,全是他的。但是夕瑤需要一個落腳的地方,當他在外麵臨幸獵物的時候,他認為夕瑤應該在這裏等他回來。


    夕瑤經過一個湖,她雖然一直被汎塵牽著走去,可是她的目光卻不自覺地望著平靜的湖麵,泛著點點月光。因為她從亞熾的記憶裏見過這個湖,當她發作不斷惡化的時候跳進了湖裏,是亞熾救了她。


    “你在看什麽?”


    “沒……沒……沒什麽……”夕瑤連忙收回目光,加快了腳步,掩飾她波瀾起伏的心情。


    然而夕瑤臉上的不安,借著一點點陰暗的月光,已經準確無誤映入那雙藍色的眼眸內。


    “少爺。”女婢見到汎塵,俯身推開了房門。


    汎塵卻隻是示意夕瑤進屋,自己卻沒有要留下的意思。汎塵可不是瞎子,夕瑤沉浸在亞熾一次次救她的事跡中,震驚和感動之際,汎塵的注意力卻在亞熾吻夕瑤的畫麵,所以,亞熾必須去死。


    “嗯?”夕瑤跨進門檻,見汎塵不動,轉身問道,“你要出去嗎?”


    “向死神討要願望,是要付出代價的,你忘記我說過的話了嗎?嗬嗬。”


    “我……”夕瑤確實忘記了,一心在亞熾的事上,不對,就算是代價,討要願望的人是她夕瑤,代價也應該是夕瑤付出,汎塵為何要出去?


    夕瑤才意識過來,汎塵要找的人是亞熾,就因為她愚蠢的行為,可她根本不知道會有這樣的事,她慌張起來,“汎塵……”


    “訝異什麽,代價當然是你自己承擔,”汎塵從夕瑤的麵部表情看出了她心裏的疑惑,繼而又道,“你說的,他若因你而死,你會良心不安,這算不算一種代價?”


    “汎塵,不要這樣……我覺得好辛苦……我真的好累……可以讓我安心地過一天嗎?我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的覺了。”夕瑤懇求道,她快要崩潰了,自從千年前淅帶著纓離開那個院子,一直到不久前她才真正地等到他,沒有一天過得安心。


    她不管他到底是什麽身份,這府上的人為何叫他少爺,對她來說,他隻是一個她喜歡的人,一直等的人,就這麽簡單。


    汎塵看得出來夕瑤確實很疲憊,她這樣的懇求不免讓他動了惻隱之心。


    “不要走,留下陪我,好嗎?”夕瑤拉著那隻手說道。一部分原因是想阻止汎塵殺了亞熾,另一部分,她的確希望他留下,不要走。


    這是夕瑤第一次向汎塵提出不要離開的請求,他聽過纓對他說出無數次這樣的話,夕瑤卻和纓不同,她不擅長說這樣的話,也不會說。他不知道該如何理解她的首次請求,是那個亞熾很重要還是她太善良?


    “不要懷疑我好嗎?”夕瑤突然開口道,她可沒有看出汎塵那張平靜冷漠的臉隱藏著什麽樣的心情,但她覺得他遲疑的話一定沒好事,或許即將發生不好的事。


    “好。”汎塵突然開口答應道。


    “嗯?這就答應了?”夕瑤還以為要懇求他一整夜才能改變他的心意。


    “你好像希望我不要答應?”


    “當然不是!我隻是覺得有些意外。”


    “意外?”


    “嗯,因為你很不好說話,對人不信任,又不講理,霸道又獨裁,自以為是……”夕瑤連忙捂上嘴巴。瞪大眼睛,天哪,她都說了些什麽?!這些話雖然都是事實,但是她從來沒敢當著他的麵這麽說過。


    “蠢女人。”汎塵微微低下頭,他走向夕瑤,燭光映著他嘴角一抹淺笑,有些看不懂。


    “我……其實……是在說自己……不是說你……”夕瑤懊惱不已,往後退去,她試圖解釋,卻發現欲蓋彌彰,覆水難收。


    “你真是不了解我,其實,我很友善。”汎塵臉上的笑容卻跟友善絲毫不搭邊界。


    “友善?嗬嗬……”夕瑤往後退去的時候撞到凳子,她往後看了一眼,隨後轉身快步挪過,躲到桌子後頭。死神會友善?那隻能說明有人快要死了,顯然現在是她夕瑤要死了。


    “吱咯”一聲,門外的女婢關上了門。


    “咯吱”又一聲,門打開又重新合上,吉寶默默地說道,“我走神了,忘記閃人了,還好我是透明人,才沒有被人發現。”


    吉寶,你真的確定你沒有暴露身份嗎?真的當我們是瞎子嗎?!


    “我的主人是死神!我的主人是死神……”吉寶哼著得意的小調走遠,“以後我吉寶就是透明人界的老大,哈哈!”好魔性的笑聲!說白了,還是個五歲小屁孩的聲音。


    “我突然有點後悔殺了她。”汎塵略遺憾地說道。


    “她?哪個她?”夕瑤疑惑地問道,烏黑的眼眸卻一直警惕地盯著汎塵的靠近,“你不會是說那個女孩吧?”


    “沒想到我也會做這麽愚蠢的事,斷了自己的後路。”汎塵說著低頭瞥了一眼自己的心口,他當時是怎麽想的,竟然要給自己設下這麽一個解不開的永世詛咒,簡直是致命的桎梏。他是死不了,可是這個女人要是死了,他不是玩完了?死神竟然要寂寞永世?!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什麽意思?”夕瑤還不知道汎塵心髒上的詛咒之事。


    “應該留個備份才對。”汎塵略懊惱。


    “備份?”


    汎塵的手指撫在自己第十三根肋骨的位置,輕歎一口氣,自嘲道,“原來我的智商都在這裏,難怪之前如此愚蠢。”


    如果那時的汎塵是完整的,沒有缺失第十三根肋骨,就算兩個夕瑤出現很可疑,他都會欣然接受,兩個都要。顯然他覺得酒店那一次是一個很大的遺憾,應該把門外那個看不見的夕瑤也一起拉進去才對,想必會很有意思。


    “汎塵,你在想什麽?”夕瑤隱約覺得汎塵不對勁。


    “在後悔。”汎塵坦然道。後悔當初為什麽要趕走那個看不見的夕瑤,就算看不見,至少還可以觸碰到。現在想想,看不見也有看不見的好處,可以做很多“看得見”做不到的事,他當時怎麽那麽愚蠢,要一根筋?


    “啊……不要……汎塵……我真的很累……啊……”


    門外的女婢聽到房內的聲音,紛紛避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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