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瑤回到閔德府,看到亭子裏的汎塵,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他跟前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能給你生孩子的事了?”


    汎塵平靜地說道,“我知道。”


    那時的汎塵,動手殺死夕瑤肚子裏孩子的時候,就壓根沒有想過讓她再懷孕,他當時恨她背叛了他,她的假死,卻讓他那半年過得生不如死,她到最後都不顧他的生死,連看都不去看他一眼,卻和亞熾在一起。


    但是這件事,對於現在的夕瑤來說,她一無所知,而他,不想提起。因為他清楚,已經發生的事,無法改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夕瑤喃喃地說道,她的聲音越來越不自在,“可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懷孕過,流產過,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沒保護好那個孩子……”


    夕瑤一路壓抑的情緒終究爆發了,她哭得很傷心,如今她的丈夫,想要一個孩子,還要別的女人給他生。


    汎塵那雙藍色的眼眸閃過一絲憂傷,卻轉瞬即逝,“我隻要那個孩子,她生下那個孩子,我會殺了她。”


    所以,他是承認自己背叛她了嗎?他承諾自己會殺了生完孩子的儀漣,這算不算他汎塵給她夕瑤的安慰?她看著他,使她恍惚,他似乎很在意她,又似乎無所謂,就像他說的話,似真似假,分不清。


    夕瑤哭著問道,“昨夜在巷子裏,你跟我說的話,是不是騙我的?”


    “你可以把它當成真的。”


    “可以?什麽叫可以?”


    汎塵警告道,“你若還想待在這裏,就不要問,不要管我做什麽。”


    “如果我就要問呢?”


    “離開閔德府,離開這個世界。”汎塵的語氣決絕得不留任何空隙。


    汎塵說完出了閔德府,夕瑤愣在原地,哭不出聲。


    儀漣不管夕瑤是否已搬出那個院子,總之她已入住,她很適應這個新的身份,而且下人們都不敢多吱聲,在她麵前,一直都不敢抬頭。


    儀漣見到遠處的靈珊,突然出現,擋住了靈珊的去路,她似乎對那件事耿耿於懷,捉摸著該說些什麽。


    靈珊不等儀漣開口刁難她,開口說道,“少夫人,可有事吩咐?”


    和對夕瑤說話的時候一樣,語氣平緩,從容不迫,沒有謙卑,沒有尊敬,隻是盡忠職守的謹慎,舉止也合情合理,沒有身份上的逾越和莽撞。


    “你除了客氣,還能多點別的嗎?”儀漣不喜歡靈珊的口氣。


    “靈珊隻做事,不懂得如何討好人。”靈珊直言不諱,卻沒有頂撞的意思。


    儀漣好歹還是吸血鬼的貴族,姑且不說她怨恨當初要殺夕瑤時被靈珊給阻止了,靈珊這樣的口吻,斷然惹得儀漣不舒服,說道,“你既然叫我少夫人,你應該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最好和我說話的時候,端正自己作為下人的態度。”


    靈珊抬起眼眸,冷靜而理智,絲毫沒有被儀漣的話嚇到,回道,“少夫人是主子,但不是閔德府的主人,更加不是靈珊的主子。少夫人可以吩咐靈珊做事,但是無權對靈珊的態度指手畫腳,若實在看不慣,也請告知少爺,靈珊甘願受罰。”


    而她靈珊也不是下人,她隻是在盡忠職守,隻是在工作,為閔德府工作。對她來說,主子隻有汎夫人和少爺。


    “你……”儀漣竟然再一次被靈珊氣到,逼得無話可說。斷然她現在的身份不同,但她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閔德府的大總管是汎塵的人,打狗還得看主人。


    “少夫人若是沒有其它的事要吩咐,靈珊先告退了。”靈珊也不等儀漣做出回應,而是低了低頭,繼續往前走去。


    儀漣低眉一笑,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既然她靈珊如此固執,非要分出一個誰是主人,那麽,她儀漣就讓她知道,什麽叫真正的主人。她笑著說道,“隻要不死就可以了,他也不會怪罪我,你依然是閔德府的大總管。”


    走遠的靈珊突然停下腳步,脖子上一陣刺痛,隻感覺到渾身的血液在急速流動,如洪水一般,湧向那刺痛的位置。


    儀漣享用血液的時候,她喜歡閉著眼睛,這樣不聽話的人,她見了很多,可是最終的結果也全都一個樣。


    “啪嗒”一聲,在儀漣鬆口之際,靈珊倒地。


    “既然你非要得罪我,又挑釁了我,那麽,就成為我的使徒吧。”儀漣說著睜開眼睛,一雙紫金色的眼眸在陽光下閃著高貴血有的光芒,隻是相比之下,更為貪婪。


    “少夫人?給我這麽一點甜頭,就讓我乖乖受死?汎塵,你也太小看我了,”儀漣說著低頭,一手扶上自己的肚子,又道,“可是孩子必須有個父親才行。”


    儀漣期待地笑了,汎塵一次次破例,最終會破到哪種程度呢?帶她去古堡,說了一開始會殺了她,他沒有;說了讓她離開,他帶她來到閔德府;說了不會碰她,他非但碰了,還讓她懷上了孩子;那麽最後呢?他還會破例到哪個層麵?


    儀漣忽然抬起頭,看著閔德府東北方向,喃喃地說道,“他又來了,這次是來送血釀酒的,還是來看那個傻女人的?”


    遠處的亭子裏,夕瑤依然愣在原地,汎塵的話,就像不曾停歇的警鍾。


    就是亞熾走到她麵前,她也像根本沒有看見,目光都不閃爍一下。


    “小家夥,你的眼睛是裝飾品不成?難不成又瞎了?”亞熾抬起手,在夕瑤眼前晃了晃,她卻根本沒有反應。


    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儀漣是汎塵的妻子,當然亞熾也聽說了這事,不過他倒是很樂意接受這件事,故而前來擄人玩。


    亞熾一點都不好奇,汎塵這個新妻長什麽樣,不過他猜猜也是閔德府之前那位客人,也是千草園和伊索安舊址的那位。


    儀漣注意到亞熾的到來,而亞熾不僅知道儀漣在哪裏,他還知道儀漣剛才做了什麽,那麽一股血腥味,雖然她一滴都不剩,或許隻有亞熾才敏銳地察覺到了。不過,他對儀漣,倒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相反,他知道那儀漣一直很留意他。


    “我早就跟你說了,汎塵花心的很呢。”亞熾明顯有落井下石的嫌疑,唯恐天下不亂。


    “嗯?”夕瑤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亞熾,你怎麽來了?”


    “哦,小家夥,你真是太殘忍了,我說了這麽多,你都沒有聽進去嗎?”亞熾略受傷地說道,他看著夕瑤一隻手一直貼在自己的腹部,那欲哭無淚的模樣,還真叫人心神不寧。


    “對不起……”夕瑤有些混亂,她無法消化汎塵說的那些話,和他做的事,以及她無法生育的殘酷現實。


    她夕瑤若是多問一句,多管一下,他汎塵甚至要趕走她。


    堂堂吸血鬼界的王者,如今想做一回小人。


    雖然亞熾不知道夕瑤發生了什麽事,斷然和汎塵有關,或許他亞熾不該再猶豫了,長痛不如短痛,直接揭穿汎塵,讓夕瑤認清他。


    亞熾依然是一口玩笑的語調,“小家夥,你可知道汎塵金屋藏嬌?”


    “他沒有藏,她一直都光明正大地住在名苑,如今她要搬出名苑,住在……”夕瑤機械地說著,神情木訥,壓抑著複雜的情緒。


    “小家夥,你可能誤會我的意思了,我說的可不是這件事呢,或許他汎塵這樣類似的事很多,但被我好不容易抓到的把柄,怎麽說也得炫耀一下不是?”


    “亞熾,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現在不想聽,我現在很混亂……”夕瑤不想再接受任何不幸的消息,她覺得已經夠多了。


    “走吧,你不想知道汎塵出去做什麽,和誰在一起嗎?”亞熾雖然在詢問夕瑤,卻沒有等她回答的意思,而是直接擄走了人。


    偏僻的一個院子,那早已掉光葉子的枯樹,給人一種淒涼的感覺。


    隨著一隻手的用力,籬笆做的門被打開了,旋轉的木板,發出“吱咯”一聲,撓得人心頭一陣寒顫。


    “這裏是哪裏?”夕瑤看向亞熾,“為什麽非要帶我來這裏?”


    “你不想知道汎塵在裏麵做什麽嗎?”


    “我不想……我想回家……”夕瑤燃起了逃跑的念頭,她不想再受到更多的打擊,見到令她心碎的情景。


    亞熾卻一把抓住了夕瑤逃跑的手臂,“來都來了,看看又何妨?”


    事實上,亞熾也很疑惑,這和他上一次見到的場景有些不同,似乎哪裏出了問題,安靜得有些過了頭。與其說讓夕瑤認清汎塵的真麵目,倒不如說,他亞熾現在好奇,要一探究竟。


    “什麽味道?”亞熾自言自語,拉著夕瑤穿過院子,推開了屋子的門。


    “亞熾!放開我!我不要看,我要回家……”夕瑤掰著亞熾的手指,卻還是被亞熾一路拉著往屋子裏頭走去。


    亞熾覺得汎塵的口味真是多變,閔德府氣派華麗,這裏卻完全不同。屋子算不上簡陋,但是幹淨雅致,清爽整潔,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汎塵這金屋藏嬌,似乎要看針對的女人,估計是那女人有這樣的興致。


    或許,他亞熾不想認為汎塵是個高雅之人,說他汎塵是個殘暴低俗的屠夫,亞熾倒是很樂意這樣詆毀汎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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