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內容開始-->一個靜謐的夜晚,家家戶戶都閉了門、熄了燈火,陷入了沉沉的夢鄉,街上空無一人,隻能隱約的聽到遠遠的傳來,那節奏鮮明的打梆子的聲音,由遠及近……


    天福客棧二樓的客房裏,還在夢中酣睡著的程建章,突然被人用迷香迷暈,裝了麻袋扛了起來,雖是背著一人,但仍然使出了一個靈巧的縱身,踏過了濃濃的月色。


    等程建章身上的**散了,從椅子上邊幽幽的轉醒以後,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空空的屋子裏,除了他沒有其他人,除了這把身下的椅子,也沒有任何的東西。


    這讓向來腦筋靈活的他,心裏已經有了無數個關於此時情況的猜想,首先可以確信的是,這不論對方是何人,找上他定然是跟他前幾日買了那縣令的官位有關係。


    想到這裏,程建章心裏的緊張就去了幾分,若是那人以他的生命相要挾,那就把位置讓給他就是了,他程建章向來是看重銀錢,但一旦這銀子跟自己這條小命比較起來,還是命更重要一些,這誰人不想自己多擁有些銀子,但若是沒了命,這銀子也無處可以享用不是?


    這“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有了命在,不過是損失了銀子,那銀子還是有機會再賺回來的,可命就隻有這麽一條啊,若是讓老天奪了去,讓他可如何是好啊,總不能進了地府再憑著這張嘴,跟閻王爺據理力爭一番吧,就是那樣生死薄上也早就勾了他的名字啊。


    不得不說,此人雖是愛貪圖些錢財,卻也看得清自己的處境,等影四推門而入的時候,還不等他先開口,就說:“這位好漢,程某人雖不知何處得罪了閣下,但若是閣下能饒過我一命,想要什麽都盡管拿去就是了。”


    影四可是做好了準備要跟此人死磕一番,可現在冷不丁的聽到了這樣一段話,還愣了愣神,後來又笑了笑,也是,他倒是差些忘了,從那些經曆上來看,這人可是惜命的緊呢,或許等下的談判,會很輕鬆……


    影四雖說是心裏邊覺著這事應該不難辦,或許隻需要簡單的恐嚇一下,這小子就會認栽了,但既然主子已經吩咐安排了要如何去做,他也不會就忤逆了,畢竟前一次的自大已經讓他嚐到了失敗的味道了。


    所以,現如今還是一切小心為上,他可不想再因為這樣的事情,被影一說教了,更何況這個事,可是關係到主子的一個大的計劃,容不得一點差錯。


    所以,影四不動聲色的站在了程建章的麵前,盯了他一會,也不理會他的不斷出言試探,隻是緩慢的平靜的敘述起來。


    “程建章,潁川郡安義縣人士,自幼父親不知所蹤,後母因病而逝,臨終前將子嗣交與做生意的兄弟,此人雖是承受著父母雙亡的苦楚,但發奮圖強、勵精圖治,於貞德三十五年通過了童試,排在第八位,取得秀才功名在身,後又於貞德三十六年通過鄉試,排名赫然在前,取得舉人功名。”說到這裏影四停了停,看了看程建章臉上一時露出的迷茫表情,繼續往下念著。


    “但於貞德三十七年,準備參加會試時,正趕上昭德帝駕崩,一時混亂之中,卷入了泄題風波,被下令投入了監牢,理由是此人看起來長相不佳,身上的錢財都拿去賄賂官員,也沒能得救,因此被算入了參與泄題風波中的一員,念潁川郡郡守為其求情,故革去其舉人功名,僅保留秀才之名,返還原籍。”


    聽到這裏,似乎是這段往事勾起了程建章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他啞著嗓子說,“你別說了,閣下到底是何人,想要的是什麽?”


    而影四,雖是停下來聽他說完了這一句話,卻沒有如他所願,而是繼續的在往下邊兒說著。


    “此人,回鄉後,發現其娘舅一家,不知何故,沒了去向,自此落得個孤家寡人,似是對考取功名一事已經失去了信心,整裝行李,開始四處遊曆。”


    “你別說了!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啊!是要命還是要錢,給個痛快話!”程建章隻覺得此時腦子裏有些混亂,不知道他人的意圖,但聽這些說過的這些,確實真真正正的與他所經曆的一般無二。


    這讓他方才還準備冷靜的與對方周旋的心思,已經去了幾分,他現在都有些懷疑先前他分析的這些人應該是衝著他那個買來的官職而來的想法,是不是有些不對頭,因為若是衝著那官職而來,隻要拿的性命相要挾,他是不可能不會妥協的。


    可現在,這個人,卻是將他的底細查了個清清楚楚,就連那賣官的江南郡守的人,都隻不過是知道他程建章是潁川郡人士,是個秀才,遊曆自此,其他的就也不甚清楚了,可眼下這個人,不隻是知道這些,可幾乎是要將他整個人都看透了。


    這樣的分析而得出的認知,讓他有些不寒而栗,他有些驚恐,不知道自己這是怎樣就惹到了一個這樣的麻煩來……


    “別急,慢慢聽,接下來我要說的,或許你能猜到是什麽,不知你作何感想,我覺得這段經曆可謂是甚為精妙啊。”影四看到他身子微微有些發抖,就難得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程建章遊曆毫無章法可言,先是遊過了山川大河,又突然開始向邊陲的小鎮出發了。”說道這裏,影四已經眼尖的捕捉到程建章的身體好像僵了一下,心裏大笑,果然主子所料極其準確。


    這會說起來,可就是一氣嗬成,不再停頓了,說的那程建章整個麵色都變得極其的難看了,影四才停了下來。


    原來,先前的那一些不過是一個鋪墊罷了,按照昭華帝的安排,剛才那段發生在邊陲小鎮的往事,才是真正能壓倒程建章這匹駱駝的稻草。


    這是一件發生在貞和元年初的事情,當年,因為受到了科舉的挫折,又因有著血緣關係的親人已經不知所向,所程建章在灰心喪氣的同時,似乎是受到了那句“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啟發。


    他打包了行囊,賣了親人留下的那間宅子,準備去遊曆一番這祖國的大好河山,或許運氣好,能找到不知去向的娘舅,抑或是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定居下來,做一名隱居於山野之外的閑散人。


    可是,不曾想這世事總無常,在一處被人偷光了身上所有的銀子之後,程建章成為了一個全身空無一物連一個兩文錢的包子都吃不起的人。


    這讓他開始審視自身,是不是太過於理想化了,才使得自己沒有安排好行程,就先隨意的上了路,沒有方向也沒有規劃的亂轉,又是因為太過自信,讓人順走了身上所有的家當,好在那客棧的房間是先付了銀子的,才算是沒有露宿街頭。


    花了很久的時間,讓程建章好好的想了想自身的處境,不知怎麽了,他開始萌生了要想辦法騙些銀子來作為花用的念頭。


    說幹就幹,第二日,程建章提前退了那上好的客房,拿著餘下來的銀子,先是四處打聽了一下,這個地方的有錢人,又瞄準了幾個覺得好下手的,再扮作了一個行走四方的算命先生。


    第一戶,因家主去逝,整個一家人正亂作了一團,讓他無從下手,接著就又上門去,給人家是來了一出又一出,其實說的很多不過是他前麵在坊間打聽到的小道消息。


    而其中有一戶富商,看他掐指一算,就將自己家的情況說了個八九不離十,大呼先生乃神人也,然後就非要將他留下來好吃好喝的照料著。


    程建章本身是想這胡說八道一通,弄點銀子也好過活,沒想到這家人竟然是如此的熱情,那自然是欣然接受,毫不推脫,靠著自己的認真的觀察,將這家人了解的比較透徹了,然後憑借著這些推敲揣摩,再每次假裝算上那麽一卦,讓主人家信服的不得了,這也算是養尊處優的過了許久。


    待了兩個月,這日子是過的舒坦了,可心裏邊總是覺得這樣騙人,到底不是個長久之計,那些家長裏短的破事雖說不知何時是個盡頭,但時間久了,這總是會露出馬腳來,想了想,計上心來,就在一個陰雨綿綿的夜晚,敲開了主人家的門。


    就跟那主人說,這一家子將要麵臨血光之災,他身上的能力還不夠強,因此為了化解,他需要上路回到祖師爺那裏,求的他老人家出山,幫這戶人家一把。


    那主人早就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了,聽他這樣一說,先是有些擔心自己的性命,後來又為程建章願意幫他去請自己的祖師爺前來化災解難,更是覺得感激的不行,激動的要為他好好的打點一番,送他回去師門。


    於是,程建章想再要些銀子然後跑路的心思就這樣輕而易舉的達成了。這離了那家人,就想躲得越遠越好,這次離開,程建章是早就已經做了些準備的。


    他覺得,如今自己孤身一人雖說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但到底是對自小對自己就不錯的娘舅很是尊敬和熱愛的,舅舅和外甥兩個人的關係也一向是很好的,心裏邊總覺得放不下他。


    可當時的自己正沉浸在科舉帶來的重大的挫敗感之中,得知娘舅不見了蹤影,卻竟然也沒急著要尋找,竟然是賣了宅子跑去遊曆了,最後讓人偷了錢財,又做了坑蒙拐騙的勾當,這才想起了,自己都沒有向周邊的人打聽打聽,娘舅去了何處。


    所以,本身還有其他想法的程建章準備先想辦法找到那沒了蹤影的娘舅,那隻好回去再找人多方的打聽一番,這就又折返回了縣城。


    這會,聽著隔壁王大嬸說的,原來娘舅竟然是因為他而失去了音信,心裏更加覺得愧疚起來,直罵自己是個混蛋。


    原來他那舅舅,在得知他出了事,先是花了大筆的銀子找到了郡守,鬧得他舅母帶著孩子回了娘家,這才有郡守為他說好話,隻是革除了舉人的功名,可也不知道聽信了誰的謠言,說是京城裏邊這次會試出了問題的考生,都被流放的邊疆去了。


    這下,親口答應姐姐要好好照顧外甥的舅舅,就急的不行了,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他生怕程建章出了什麽變故,就隻好隻身上路,也向著邊疆而去,希望能在路上碰到流放的隊伍,為他打點一番,也好少吃些苦頭。


    聽了這些,程建章隻覺得雙目垂淚,自己不顧了娘舅跑去遊曆,可娘舅卻是為了他,已經不知身在何方了,想到這裏就覺得愧疚難當。


    所以,程建章發誓,一定要再找回娘舅,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團聚了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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